第85節(jié)
原本他們就是兩個不怎么熟悉的陌生人,忽然就毫無遮擋的湊在了一張床上,本應該按部就班進行的一樁儀式也因為她身體的本能反應而無法進行下去。 生平窘迫,再無出其右。 不行,她得想個法子,哪怕割破手指滴血上去也強過什么都不做。 她聽著耳畔的呼吸聲逐漸平緩而規(guī)律起來,確定二皇子已經入睡,于是微微動了動身體,小心翼翼的從那只手臂里鉆出。 猛然間天旋地轉,只見華珣不知何時醒了,翻身壓在她身上。 妙懿睜大了眼睛,眼看著二皇子伸出長臂拉開床頭的小抽屜,拿出一只用蠟丸封口的小瓷瓶;另一只手在她身下摸來摸去,半晌抽出一張白絲絹,將封住瓷瓶的蠟丸剔開,將什么東西倒在了絲絹之上。 殷紅的痕跡在雪白的絲絹上緩緩暈開,像是盛放的薔薇,夏日的月季,最美的花在最好的花期綻放,短暫而令人難忘。 華珣將帕子丟在床角,摟住一臉震驚的妙懿重新躺下,用手捂住她的眼睛,有些疲憊的說道:“睡吧?!?/br> “哦?!?/br> ☆、第121章 黑甜一覺,直至天明。 悉悉索索的穿衣聲將妙懿從睡夢中喚醒,二皇子已穿好了中衣,側身站在床邊。他的長發(fā)披散,滑至削瘦結實的腰間,令他英俊的五官顯得柔和起來,優(yōu)雅中甚至帶著一絲慵懶的嫵媚。 察覺到身邊有動靜,華珣轉過臉來,溫聲道:“再睡一會吧,現(xiàn)在還早呢?!?/br> 妙懿小心翼翼的用被子裹好胸前春光,緩緩起身,輕聲道:“讓妾來服侍殿下穿衣吧。” 華珣的目光在她裸露在外的肌膚上留連了片刻,別過臉去,說道:“方才太后宮里已經來過人,東西已經驗過了。” 妙懿有一瞬間的迷糊,等領悟了這句話背后的含義之后,登時紅了臉。 她不敢說生平從未做過弊,但在此處做這樣的弊也實在是……無法形容,恐怕是前無古人了吧。 可是,還有一個問題,為什么二皇子會將一瓶血放藏自己的床頭呢?實在是很詭異,這應該不太正常吧,即便這里是皇宮。就像靈璧曾說過的,皇宮里就沒有正常人。 就在她發(fā)愣的時候,華珣已穿好了衣服,將妙懿的四名陪嫁丫頭喚進來服侍她,自己則先去了書房。 懷珠、抱玉、碧梧、雪桐都齊齊恭賀,羞得妙懿緋紅了面頰。 “小姐打算在此處沐浴,還是去后面的溫泉?” 雪桐是許夫人給的陪嫁丫鬟,妙懿終究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便只好任憑許夫人做主。此女容貌生得并不比懷珠人等出眾,但眉宇間卻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楚楚之意,遠比容貌動人。 妙懿心知此為態(tài)名為“風情”,女子多不喜此類尤物,但田氏卻很滿意,一力攛掇女兒留下。 她有她的道理:“不是讓她分寵,若她敢有此非分之念,直接打死。但是留著她是有用處的?!?/br> “何用?” “二殿下身邊可有寵婢?” 妙懿頭一個念頭就是那名叫浮翠的宮女。 “若有,這就是應對的法子。記住,不要自降身段,這是大忌!” 妙懿想到此處,喚過雪桐,“你去找這里管事的宮女,今日有何行程安排,回來報與我知。對了,再同她借一把扇子,將案上的龍鳳花燭熄了,不可用口去吹,不吉利?!?/br> 她和顏悅色的說道:“你是夫人送與我的,夫人的意思我明白,自然不會虧待你,今后需要你服侍的地方也多。咱們在這文安殿人生地不熟的,想必日后一段時間內少不了要向這里的女官討教。有一位叫浮翠的宮女掌管此處多年了,連殿下對她都十分看重,你要小心,不可得罪了她。我今后還要仰仗著你多盡心呢。” 雪桐忙跪下說道:“小姐說得哪里話,小的是您的奴婢,定然盡心盡力服侍小姐,不負夫人的囑托?!?/br> 妙懿含笑點點頭,“去吧,別耽擱了時辰?!?/br> 雪桐應聲去了,懷珠見她出去,小聲問道:“小姐這樣說,她能明白嗎?” “不妨,等她見到了浮翠,自然會領悟到我話中的意思。” 只有女人才能分辨出女人,親眼所見的東西比說可要直觀多了。 穿衣起身后,妙懿直接到書房去尋二皇子,夫妻二人出門坐轎子往御書房去了。 妙懿見二皇子已不用拄拐,走路時若不仔細看也已經看不出腿腳有什么問題了。華珣感受到她探究的目光,笑了笑,說道:“很快就能全好了?!?/br> 妙懿“嗯”了一聲,沒有細問。她和二皇子現(xiàn)在還沒熟悉到探究對方**的地步,雖然他們已經是夫妻,并且可以進行最親密的身體接觸。 這似乎有些矛盾。 比如她不可以問:“你是不是想要爭奪皇位?” 或者:“你打算何時納妾?有娶幾位側妃的打算?你不碰我是為了施恩于我,還是為了讓我愛上你?” 還有,“你娶我究竟是為什么?” 最后一句只能當她沒想過,她已經做好了一輩子弄不清楚的打算,因為答案可能很復雜,也許連男人自己也弄不清楚。 但刨除一切,除了她是個還算長得不錯的女人外,她還是將軍府的千金,這個身份才是令她脫穎而出的根本條件。就像二皇子首先是皇子,其次才是華珣,對皇室成員來說,他們的身份是凌駕于他們本身之上的,沒有了身份,他們也不再是他們自己了。 讓人承認自己除了身份之外,本身再無吸引人的魅力,這本身就是一件很殘忍的事,也很令人痛苦,傷自尊等等。 幸好她不愛這個男人,妙懿在心中嘆息,否則她一定會有痛苦的感覺。 “在想什么?”華珣伸出手去扶她下轎,“我們到了。” “沒什么。” 妙懿將手放在他遞過來的手掌上,他的手很大,修長,骨節(jié)分明。而她自己的手卻很小,指尖纖細,掌心帶著淡淡的粉色。她的手心處還靜靜地躺著一顆朱砂痣。 那本來不是一顆痣,而是被破碎的瓷片刺破,痊愈后留下來的傷痕。 片刻的呆愣后,她拂落長袖,掩住掌心,任憑二皇子牽引,往大殿方向走去。 他們并非是第一撥來的,大皇子已攜了韓慈苑和穆嬈等在那里。 韓慈苑見了妙懿,率先沖她微微一笑。彼此見過禮,寒暄了兩句,只聽門口處傳來一陣吵鬧聲,緊接著,簾子一掀,三皇子黑著臉走了進來。 在他之后,他的一正一側兩位妃子攜手走了進來,面上都帶著笑。東芳笑得神秘莫測,牡丹笑得無可挑剔,仿佛剛才從門外傳來的吵鬧聲與她們毫無關系。 眾人紛紛喝茶的喝茶,問好的問好,相處得其樂融融。 妙懿注意到,在二人就坐的時候,沈牡丹頓了一下才在東芳公主下手落了坐。也許是不適應吧,妙懿想。 不多時,四皇子也帶著王妃陳可人來了,一個豐神俊朗,一個嬌羞可人,攜手互相對視間,甜蜜的化不開,仿佛整個世界都不存在…… ……這才像是一對佳偶,妙懿暗暗嘆息,再看他的幾個哥哥和新娘子……算了,還是不說了。 只是不知昨夜大皇子和三皇子各歇在哪一位妃子的房里,或是先歇在哪一位的房里,估計不論誰先誰后,總有一位會略有不滿。 妙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世上哪有那樣的好事,兩下勢力全得,還能相處融洽。為了保持平衡,少不得多費上一些功夫。 哪知等了許久也不見皇帝傳喚,內侍傳話說陛下尚有公務要處理,讓幾位皇子先去太后處請安。 此刻的太后宮中已聚滿了人,都在陪太后說話,順便打算瞧瞧今日來拜的新人。 出乎意料的,韓慈苑是最受太后等長輩們喜歡的新媳婦。她那種大方又溫柔得體的性子在此刻表露無遺,將其余眾人都比了下去。 穆嬈不愛說話,妙懿沒她討喜,東芳言語稍嫌淺薄,沈牡丹今日沒心思說話,陳可人只顧著害羞低頭擺弄衣襟……韓慈苑在眾皇子妃中居長,性子也確實八面玲瓏。甚至連大皇子都在凝眸靜視著她,唇角掛著淺淡的笑意。 四皇子像見鬼一樣看著他的這位大皇兄,自從發(fā)生了那件事后,他已經許久沒見過他笑了,甚至連他笑起來什么樣都記不得了。 二皇子和三皇子對視了一眼,沒說話。 眾人被留下陪太后用飯,飯后便各自回宮去了。 二皇子回去后便去了書房,妙懿則回了自己的住處。 文安殿不大,內里殿閣只有三進,像個縮小的豪門宅院。頭一進是正殿書房等議事待客之處,中間一進是二皇子寢殿,最后面是二皇子妃妾等所居之地。妙懿的殿閣便坐落在此處。 并排的三間房屋,比平常人家的宅子的正房更加寬敞軒麗,周圍花木低矮,院子雖大,卻可一目了然,未有任何可攀折隱匿之處,宮中居所大多如此布置,據(jù)說是為了防止刺殺。庭院里架著紫藤花架,院墻邊放著儲水的銅制大缸,內養(yǎng)著睡蓮游魚等。院內地上鋪著鑿花方磚,平整干凈,似剛被水沖洗過,連天上越來越亮的陽光都不那么刺眼了。 妙懿先在院子里轉了一圈,心中暗喜,想著這里今后就是她的地盤了。 她隨即往房內走去,發(fā)現(xiàn)連擋門用的簾子都是上等錦緞所制。進了屋子,只見陳設雅致,一室生輝,仔細一看,大到桌案隔斷博古架,小到古董器皿筆擱等,俱是名貴之物。就連鼎中裊裊升起的熏香都是她沒有聞過的香氣,淡若清風,幽若蘭麝,沾則染,碰則浸,在內細若無聞,卻能在不知不覺間沾染一身芬芳,即便出門也可三日不散,潤物無聲。 妙懿不得不嘆天家富貴,此香恐世間罕有,價值絕不下千金。 到了寢室,卻聽懷珠說后面新造了一室,可引泉水沐浴,妙懿一一看過,里面布置卻比外面更加奢華,不覺再次嘆息。 想當年她生父還在世,唐將軍出征北疆,攻打蠻夷,卻連相應的供給都拿不出來,還是她生父想盡了辦法,冒著殺頭的危險籌措了軍費,這才助唐繼宗打了勝仗。她那是還小,覺得朝廷真窮,不但窮,而且又窮又弱,這才無力保護一方百姓的平安。 那時候的她,尚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錯,更想不到這背后有多么錯綜復雜的關系。 想她生父那樣的人身處其中,終究是不能長命的。 “小姐,浮翠過來給您請安,正在外面等著?!?/br> 聽得稟報,妙懿暫時收起了思緒,命人將浮翠請進來。 坐定了上座,等著浮翠拜見,妙懿柔聲安撫了她一番,厚厚的賞了,并讓她照常理事,只需每日抽空向她稟明即可。 三言兩語將浮翠打發(fā)了,妙懿又叫過四名陪嫁,吩咐道:“你們多留意看浮翠是如何行事的,現(xiàn)在咱們且得拉攏著她些。我也不避諱旁人,你們能跟我進來自然都有用處,你們要各司其職的,誰也不許搶,不許爭,一切聽我的命令?!?/br> 她又轉頭對雪桐說道:“你是我看中的人,將來自有大用處,想必夫人都告訴你了。但是你須得明白,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的道理。夫人并不知道宮內的形勢,因此難免有所偏頗。你現(xiàn)在是我的人,你的一切都是屬于我的,對你,我不希望有一絲一毫的偏差,你可明白?” 雪桐跪下,誠惶誠恐的說道:“小的自然全聽小姐的。” “既然我肯用你,就是不疑你,你是個聰明人,否則夫人不會選中你做我的陪嫁。你既然是聰明人,就應該明白我的意思?!?/br> “小的明白。從今往后,小的就是小姐的人了?!?/br> 妙懿盯了她片刻,又繼續(xù)吩咐道:“聽說你做得一手好菜,這一點很好。從今日起,但凡殿下來我這里過夜,就由你來主持飯菜,但你暫時不可露臉,我什么時候叫你露,你再露。好了,你先到小廚房去看看,有什么需要的盡管說,我自有安排?!?/br> 雪桐應聲去了。 妙懿又吩咐其余三人:“我的箱籠內務府應該已經送來了,你們去整理一下。今后懷珠管賬目,抱玉管首飾和衣服,碧梧你比她們倆伶俐些,上下宮人等在我這里伺候的人都由你管著,另外咱們也不能做睜眼瞎,前面是事情也應該知道些。這一點你們三個能做到哪一步就做到哪一步,但不可cao之過急,要徐徐圖之,以安穩(wěn)為上,不可被人察覺。” 眾人都應了,于是各有投奔,一切進行得井井有條。 一直忙到晚間,良辰過來傳話,請妙懿去前面和二皇子一同用飯。 妙懿收拾妥當趕了過去,一頓飯吃得平淡而略顯拘謹。 用過飯后,二皇子坐在榻上看書,妙懿只好坐在一旁做針線。殿內十分安靜,偶爾可以就聽見翻書的聲響。 妙懿做得脖子疼,放下針線,見二皇子仍在翻著書,便笑著說:“不如妾為殿下接著念史記?” 華珣笑了笑,也丟開了書,二人下起棋來。兩盤擺過,已近二更,梳洗過后,二人上床安寢。 妙懿裹著被子,睡在床的里側。華珣睡在她旁邊。 累了一天,妙懿反而睡不著了,想著三朝回門該備什么禮回去。正在捉摸是帶千年人參好,還是上等血燕燕窩好,或者都不太好時,忽然感覺得身上一重,二皇子的胳膊似乎壓在她身上。 妙懿猛的屏住了呼吸,身體僵硬的等著對方進一步的動作。然而許多再沒動靜,她也漸漸在迷糊中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