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才做完愛的人精神上都很放松,安程的話題漸漸到了禁區(qū): “你好了沒?……” “什么好了沒?我不一直都好好地嗎?難道你還想我再來一次,向你證明一下我好得很?” “大壯,你知道我的意思,再幾天,是你娘的祭日,你……” 大壯沉默了一會兒,低沉地說:“好了。我會去祭拜的。不管她是怎樣的人,都是我娘。兒不嫌娘丑?!辈皇峭獗砩系某?,是品行上的丑。但是,沒辦法,無論如何,娘就是娘,再怎么丟臉,大壯也不可能就不認她了,再說,死者已在黃泉下,也沒法計較。 “那就是沒好?!卑渤虜嗳坏卣f,加上一句:“其實,你娘也不丑。怎么說呢,只是為愛癡狂,做了一些錯事?!?/br> 大壯淡淡地說:“別說這個,我不想聽?!?/br> 安程執(zhí)拗地說:“一直不說,不提,就永遠是你心里的一根刺,讓你難受。我今天這么無私地奉獻自己,可不是光為了叫你享受,我還要拔刺!” 大壯無奈地聽著安程繼續(xù)說道:“你娘的日記我看了一些,我能感覺到她其實是很愛裴偉澤的,當然,事實證明這個愛情落到最后全是不堪,可是,愛就是愛,就當時而言,她的心是真的。就像我們一樣,兩個男人之間的感情,在別人看來,也照樣是扭曲的、錯誤的?!?/br> 大壯反駁說:“我們不一樣。我們是同性戀,但是,我們的愛情沒有對妨礙到別人,也沒有妨礙到道德底線?!?/br> 安程遲疑了一下,終于將心里的疑惑說出了口:“我覺得這個事情不能光聽潘樂施的一面之詞,也許,另外隱情。裴偉澤當時有些欲言又止的矛盾表情,而潘樂施呢,看似無辜,但是,他的心也太陰暗了,把那個什么小鑫生生弄出白血病來折磨至死,再怎么大的仇恨也不至于這樣吧。所以,他使勁地丑化裴偉澤是有可能的……” 就沖著裴偉澤那一天打電話時說的那些有點擔當的話語,安程的心里又升起了一些好奇心,也許真相還隱藏在下面,需要再度探究。 大壯默然了一會兒,說:“可是,裴偉澤當時不是一聲也沒反駁嗎?就算是默認了。再說,就算有隱情,我也不想再繼續(xù)探究下去了,就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探究過去探究過來,發(fā)現他還是個渣,那就太難受了?!?/br> 安程張了張嘴,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轉而說:“好吧,裴偉澤就是個渣,咱們不去洗白他。但是,大壯,我還是覺得你應該體諒你母親。她是做了一些錯事,可是,她為為此付出了代價,后半生基本上都在贖罪,你還要再怪她,她在九泉之下如何安心呢?!?/br> 大壯沉沉地應了一聲,說:“我也這么想的,也只能這么想……” 安程用手掌輕柔地撫觸著他的胸口,說:“逝者已矣,活著的人還要繼續(xù),與其怨恨煩憂,不如快樂過好每一天。這樣的話,你母親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 說了大半夜的話,安程最后問大壯一句:“好了沒?” 大壯抱著安程在臉頰上重重地親了一口,說:“好了,徹底好了。老婆你這么身體力行地安慰我,我要是還不好,不辜負了你的安慰嗎?” 安程笑著說:“你心里有數就好?!?/br> 大壯果然就好了,心結解開之后依舊和以前一般,只是,安程也慢慢地覺察出來,大壯和以前比成熟多了,而且是心理上的成熟,氣度更沉穩(wěn),責任心也更強了。、 還有,“愛妻如命”和“有子萬事足”這兩項特質在大壯的身上表現得更加明顯了。 日子悠悠過,不知不覺半年過去,周氏企業(yè)一力打造的“歡樂世界”開業(yè)了。 開業(yè)的那一天,正是國慶大假,很多人聞風而來,而且多數是情侶或者一家三口模式,售票大廳排起了長龍,用“人山人?!眮矶疾荒苄稳莓敃r的盛況。 街頭巷尾,天天都是關于“歡樂世界”的熱議,但凡是家里有小孩的,或者談了女朋友的,都想要帶著最喜歡的人去“歡樂世界”體會一下。 直到—— 一個爆炸性的社會報道壓過了所有,吸引了市民的眼球。 某國著名華裔富商裴偉澤于某日闖入某處民宅,槍殺某潘姓華裔男子,隨后開槍自殺。 大壯看了電視上的報道后面露厭惡之色,對安程說:“他殺了潘樂施?他做的孽還不夠嗎?還要殺人?” 安程沉吟著看著電視上血淋淋的場面,沒說話。 這事兒應該沒完。 果然,沒過兩天,律師找上門來,對大壯說:“田先生,我們是受了裴偉澤先生的委托,給您辦理遺產轉移事項的。根據裴偉澤先生生前立下的遺囑,他的遺產的百分之八十將轉移到您的名下,換句話說,您簽了這些文件,馬上就是身價上億美元的富豪了?!?/br> 大壯擰著眉,冷冷地說:“我不要他的錢!一分也不要!” 律師沒轍,只好走了,過了幾天,卻又找了來,百般勸說大壯,大壯就是咬著牙不肯接受這一大筆遺產,把律師都要弄哭了,急得一腦門的汗,說:“您就是不要,也可以先簽了字,繼承了下來,再捐獻給什么慈善機構,也是做好事嘛,倒是省得我們?yōu)殡y了?!?/br> 大壯一聽這也是個辦法,不過,裴偉澤的錢他一點也不想過手,似乎沾一下都覺得惡心,便說:“行吧,我再想想。” 大壯下班,正說要去接安程回家,卻見山莊門口徘徊著一個女人,一見他出來,就快步迎上來。 走近了,大壯才認出,這個面色憔悴蒼白的女人,居然是裴偉澤的老婆穆瑩瑩! 大壯不想理她,可這女人偏是擋在大壯的汽車必須經過的道路中間,一副女壯士視死如歸的模樣,說:“大壯,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br> 大壯盯著她看了一秒鐘,果斷將汽車掉頭走了。 不想聽她扯那些有的沒的。裴偉澤這個人,哪怕就是死了,大壯也不想再聽到一點關于他的事情。 后視鏡里,穆瑩瑩追著車跑了兩步,終于停下,跪在地上。 但是,過了兩天之后,穆瑩瑩還是堵住了大壯。 正好安程也在場,便說:“你想給大壯說什么,今天就說個清楚明白,以后別再來了,本來大壯就有心理陰影了,你還沒完沒了地糾纏!” 穆瑩瑩想起jingzi的事情,也有些羞愧,卻很快調整過來,說:“這是最后一次,我已經決定遁入空門,以后四大皆空。只不過,在這之前,有一些未完的事宜,想要了結。” 說著,她端正了臉色,說:“大壯,其實,那一天,你爸爸……” 大壯臉色一變,說:“他不是……我的爸爸七八年前就死了,葬在大田村?!?/br> 穆瑩瑩妥協(xié)地說:“好吧。那就……老裴。老裴其實是有苦衷的,他并不是對你們母子毫不顧惜,只是,他……有苦難言。” 大壯厭煩地說:“你們每一個人來都是一套說辭,我真的也是受夠了?!?/br> 穆瑩瑩說:“出家人不打誑語。我保證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實的,起碼是聽在我耳里的?!?/br> 安程在桌子下面握了握大壯的手,說:“稍安勿躁,聽她說吧?!?/br> 穆瑩瑩說:“那一天,老裴之所以對潘樂施的話一句都不否認,是因為他看到你已經很難過了,再說出別的來,怕要叫你雪上加霜?!?/br> 安程隱隱然察覺出來,問:“難道……” 穆瑩瑩點點頭,說:“猜到了嗎?老裴愛紫筠,只愛她一個人而已。最開始,是裴老爺子的反對,他克制住了,眼睜睜地看著紫筠嫁給了別人。后來,潘樂施出事,看到紫筠一下子變成了寡婦,失魂落魄的樣子,他又忍不住去關心,終于情難自禁。沒想到,潘樂施大難不死,這時候紫筠偏又懷孕了,jian情曝|光。那時候,老裴是真的想要護著紫筠,不惜和裴老爺子翻臉,并和朱家長女退了婚,當著許多人的面立誓要娶紫筠。那都是真心的。只是……姜還是老的辣,老裴終于還是沒扛過他爹的計謀?!?/br> “裴老爺子說,紫筠不是無緣無故收養(yǎng)的孤女,她能呆在裴家做大小姐,其實,是因為她是裴老爺子的私生女?!蹦卢摤摰倪@句話終于叫大壯忍無可忍,恨不能將面前的桌子都掀飛,怒道:“我就不該坐下來聽你們說這些混賬話!越說越說出好的來了!本來就是人渣組合,現在還要加上兄妹*!接下來,是不是要告訴我,我其實是個畸形怪胎?” 穆瑩瑩忙說:“這不是真的呀,這是裴老爺子的計謀啊!大壯,你別激動,聽我慢慢說完,你就知道,其實,老裴真的不是你想得那么壞,那么渣……” 安程拉了大壯坐下,命令地說:“聽她說!” 大壯很想拂袖而去,奈何犟不過老婆,只好繼續(xù)聽下去。 穆瑩瑩這才穩(wěn)了穩(wěn)心神,繼續(xù)說道:“老裴本來是不信的,可是,裴老爺子既然敢撒這個彌天大謊,就有本事證明給他看。而且,裴老爺子還將這個謊言索性告訴了紫筠,紫筠本來是想要和老裴堅強地挺過去的,這一記悶棍敲得她崩潰了,才逃走的。老裴當時想要天涯海角地尋紫筠去,裴老爺子又裝病,叫他走不了,還要他結婚沖喜,朱家長女娶不成了,就娶了我。老裴一直不死心,我們也一直沒圓房,直到四五年后,裴老爺子過世,他還是設法找到了紫筠,去了大田村?!?/br> 大壯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穆瑩瑩說:“但是,當時他沒有看到你。紫筠為了叫他死心,告訴他,你是個畸形兒,生下來沒多久就夭折了,是老天爺的報應。所以,她也不要離開,寧可守在你的墓前給你祈福。老裴這才心如死灰地回來。” 大壯不太相信,但還是追問:“后來呢?” 穆瑩瑩說:“你肯定覺得我是編造的吧?我以我的性命起誓,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實的,除非,我也被騙了,不知道真相?!?/br> 看大壯和安程都露出有些相信的樣子,穆瑩瑩才接著說:“后來,是我公公,就是裴老爺子快要死的時候,都是我伺候他,一次,有他的老朋友來看他,我遞茶進去的時候,聽到那朋友問他:‘你這樣作弄偉澤,叫他一輩子都難過,紫筠也一輩子都不得回歸故里,現在不后悔嗎?’我公公回答說:‘不這樣說,哪里彈壓得住當時的情形?偉澤是裴家長子,有媳婦就足夠了,不需要兒女情長。’那時候,我才知道這一切,都是裴老爺子的欺騙。只是,我當時既然嫁了老裴,肯定要為自己打算,所以,即便是聽到了這樣驚世的秘密,我也守口如瓶,直到最后,我都沒有告訴老裴?,F在是他死了,留下遺言,說是想要將骨灰葬在離紫筠的墓不遠的地方,不求合葬,只求能離著她近一點。我才醒悟到,這件事,雖然不是我的錯,但是,他們一對苦命的鴛鴦,也是真的為此蹉跎了一生。留下來的,還都是兒子的怨恨,所以,大壯,不管你信不信,總之,我是把真相都說了出來,就好一身輕松地揮別紅塵了?!?/br> 大壯擰著眉,說:“真的是事實嗎?我覺得你的話里面有漏洞。你說的我母親騙了裴偉澤我是夭折了的畸形兒,那怎么裴偉澤還在若干年之后找上了我呢?他不是認為我早死了嗎?” 穆瑩瑩說:“是潘樂施給的消息,他說,你不但是活的,還是健康正常的。又因為小鑫的病,老裴就去找你了。只是,沒想到,這一切都是潘樂施設下的局?!?/br> ☆、99|正文完結 面對兩個年輕男人四道審視而不信任的目光,穆瑩瑩總算壓力山大地把該說的都說了一遍,最后說:“最后,我把他帶來了,希望你能滿足他最后一個心愿,把他葬在離你母親不遠的地方?!?/br> 說完,穆瑩瑩自顧自地打開她攜帶的一個行李箱,捧出骨灰罐,低著頭捧向大壯。 這一眼看去,大壯驚了,呆了。 曾經高大強勢的男人已然化作一碰灰土,就裝在這小小的罐子里。 卻叫恨他怨他的大壯也不禁眼眶一熱,心里酸澀,不知該如何是好。 穆瑩瑩見他不接這骨灰罐,不禁帶著顫抖的悲聲問:“一個錯了的人,到死也不能被原諒嗎?” 安程忽然說:“這是你的丈夫,就算他愛過大壯的母親,他也是你的丈夫,我們能這樣帶走他嗎?” 穆瑩瑩黯然地說:“可是,他的心不在我這里。我相信,人即便是死了,也有魂靈,若是不能滿足他的遺愿,只怕他的魂靈都不能安寧,還在日日夜夜的惆悵。所以,我思來想去,只有求你們幫忙,帶他去他最想去的地方?!?/br> 大壯終于接過了穆瑩瑩手里的骨灰罐。 穆瑩瑩念了聲佛號,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骨灰罐,轉身離開。 偉澤,你生而不得幸福,希望死后能夠安寧。 原本我們是夫妻,應該同衾同xue,可是,我知道,只有在她的身邊,你才能真正地長眠。 所以,這一次,我不自私。 我放手,成全你和她。 大壯和安程回家,路上,安程思忖了一會兒,終于開口:“大壯,其實,他還是顧念你的,若不然,他何必去殺潘樂施,把自己搞得身敗名裂?還不就是怕潘樂施再弄出什么幺蛾子來對你不利嗎?” 大壯沉默了一會兒,說:“他這是……何苦?” 安程說:“他是有些渣,倒是也沒渣到底。就是穆瑩瑩都選擇了諒解,你又何必那么糾結?不如放下吧。放下了,心頭輕快,活得愜意,叫他們在九泉之下也好放心。你說呢,大壯?” 大壯擰著眉頭,半天沒話,只專心開車。安程無聊地移開了眼睛,望著車窗外的風景。 大約五六分鐘后,聽到大壯說:“好,我放下了。安程,我要回大田村一趟。” 安程訝然地說:“你想通了?要把他葬在你娘旁邊的墓地?還是合葬……” 大壯遲疑了一下,說:“就旁邊吧?不知道隔了這么多年,我娘是否還能接受他。再說,他要真的心里有我娘,即便是遠遠地守護,也是樂意的吧?” 安程點點頭,說:“好。我陪你去這一趟。正好故地重游,看看當初你是怎么拐騙到我的?!?/br> 大壯心想,明明是你拐騙了我不是嗎。好吧,老婆什么時候都是對的,我不跟你爭。 回了家,寶寶一見是親愛的爸爸和爹爹回來了,馬上歡快地撲了過來,兩只小胳膊一邊抱著一條大腿,高興地說:“我要抬轎子。” 意思是要大壯和安程兩個人一人伸出一只手來疊起,做成板凳的形狀,讓他在上面坐,就像坐轎子一樣。 大壯手里還抱著骨灰罐呢,雖然單手也可以,到底怕把罐子摔了,忙說:“等一下,等爹爹把東西放好了來?!?/br> 寶寶小尾巴一般跟著爹爹的腳步走,看大壯將骨灰罐放在一個半人高的小立柜上面,便眨巴著一雙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好奇地地問:“爹爹,這罐子里裝得什么?” 大壯正思忖該怎么回答的時候,寶寶咧開嘴笑了,說:“是不是好吃的?” 隨即又不滿地皺起小眉毛,不高興地說:“爹爹,你放那么高,怕寶寶會偷吃嗎?” 寶寶現在兩歲多了,語言上十分早慧,會說很多話,可能要歸功于安程在嬰兒期就開始對孜孜不倦的說話講故事的緣故吧?反正別的小孩這么點大的時候只會“飯飯”“菜菜”“鞋鞋”“襪襪”地說疊加字和三個字左右的短句子的時候,寶寶是基本的話都會說,能自如地表達自己的思想了。 額滴神啊,你敢偷吃這個?大壯哭笑不得地說:“你這個小吃貨!就知道吃!這不是好吃的,這是……” 大壯的聲音低沉了下去,說:“這是……裴爺爺,就是爹爹的爸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