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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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祁暄在一刀堂二樓坐了半晌。 他從來沒有想過, 青竹會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就算是恨他, 討厭他, 她也不會離開。 然而今天與青竹的一番對話以后, 徹底將祁暄的這個想法給推翻了。原來她不是只有留在他身邊這一個選擇, 生命給了他們重來的機會, 也給了她重新選擇的機會,正如她所言,現(xiàn)在她十三歲, 是忠平伯府的小姐,而他則是武安侯府的世子,在其他人眼中, 他們兩個是沒有交集的, 已經不再是從前那種,他覺得理所當然的關系了。 悵然若失走下樓, 護衛(wèi)已經替他把馬牽來, 正要上馬, 就聽見旁邊傳來一道驚喜的喊聲: “幼清, 真的是你?!?/br> 幼清是祁暄的字, 早年身邊的朋友都會這么喊他,祁暄回頭, 循著聲音望去,兩個少年一臉喜色向自己跑來, 看著他們的臉, 祁暄一時有些認不出。 左邊少年略高,一襲藍灰直綴,腰系翠玉,皮膚略黑,眼睛倒是挺大,炯炯有神的,正是先前出言喊他之人,右邊少年略為俊秀,文質彬彬,牙色長衫,姿態(tài)風流瀟灑,此時也正驚喜的看著祁暄。 看見這兩人的笑,祁暄僵化的腦子里忽然有了點印象,陸家三公子昌明,和楚家六公子連思,這兩人少年時,多與祁暄混在一起,不過后來,祁家事多,久而久之,幾人關系就疏淡開。 “怎么這副表情,不認識我們了?” 楚連思是尚書令楚大人的六公子,說話時總噙著一些笑,親和帥氣。楚家的幺子,楚大人的心頭rou,母親是福安郡主,不過楚大人退了之后,楚連思好像做了外省的知府,多少年都回不來京城。 “怎會不認識,你是楚連思,他是陸昌明?!逼铌延行┺D換不過來,畢竟他已經不是少年了。 “沒錯沒錯,幼清還記得我們?!标懖魉烊艘粋€,朗聲笑道:“你不是跟你爹去打仗了嗎?什么時候回來的,回來也不通知哥兒幾個,哥兒幾個前幾日還商量著等你回來要給你接風呢?!?/br> 陸昌明說著就搭了祁暄的肩膀。他父親是首輔陸大人,沒入仕,后來娶了江陵縣主,跟著到江陵去了。后來怎么樣,祁暄倒是沒關注過。 印象中兩人不是什么jian險小人,行事磊落,疏財仗義,只文不成武不就,按照大人們的眼光來看,兩人是那種不學無術,沒什么出息的紈绔子弟。 陸昌明勾肩搭背,親熱的拍了拍祁暄胸膛:“走走走,相請不如偶遇,就今兒了。我讓旬陽在德勝樓擺桌,搭了臺子點戲,喊上守業(yè)他們幾個,咱們今兒不醉不歸?!?/br> 就這樣祁暄還沒上馬,被兩個十多年前的故人給拉走了。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人是被陸昌明和楚連思架著走的,都是官宦子弟,成長環(huán)境差不了多少,合得來的就沒那么多規(guī)矩。 德勝樓里來了一群衣履顯貴的少年公子,伙計在外招呼,殷勤周到。 祁暄被陸昌明和楚連思拉著上了二樓,大伙兒瞧見祁暄都熱情簇擁過來,祁暄費了老大的勁兒才把他們一個個的都辨認出來。 “要不我爹怎么老讓我去軍中歷練呢,瞧咱們祁少爺去了一趟軍里,氣度都整個兒不同了?!背B思是這些人里最活躍的,眾人跟著起哄稱道。 祁暄心里還在想顧青竹的事情,聞言只是笑笑,并不多言,看著這些清朗少年們談笑風生,回想自己青蔥時的風貌,鮮衣怒馬,烈焰繁花,終日瀟灑,不知愁滋味,然而青竹呢,她在這個年紀的時候,過的是怎樣的生活? 從前他總責怪青竹處事強勢,心機深重,卻從來沒有想過為什么她會這樣,沒有人天生愿意勾心斗角,還不是形勢所迫。他被人算計遠走漠北,嚴苛的環(huán)境徹底將他的天真擊潰,讓他變成了從前‘最不屑’的一類人,才明白人活在世,若想不被人欺,只有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他是如此,青竹又何不是呢? 酒到嘴邊,又給放了下來。 跟陸三和楚六等的聚會很輕松,熱熱鬧鬧,不用費什么心思,這算是祁暄重生回來以后的第一次和朋友相聚,他的少年時代便是這樣在這樣輕松和樂,眾星拱月的環(huán)境中度過的。 只有經歷過才知道,年少時的溫床是以后金戈鐵馬時的墓葬。小時候不明白這個道理,長大以后,各種殘酷的事情會讓你明白個徹底。 耳后一陣風,祁暄下意識抬手在楚六后腦處一抓,截獲了一支鈍頭木箭,箭身紅木制,白羽剎翅,箭頭也是木制,很鈍,不是殺人的箭矢,更像是射箭玩樂用的。 楚六眼角瞥見一道紅光沖著自己過來,想躲開卻來不及,以為就要被砸到了,沒想到被旁邊的祁暄給抓住了,竟是一支紅箭,就算不是殺人的箭,可這砸到他的后腦上可絕對不舒服,眾人也被這一幕給驚住了,一是驚訝怎么會有一支紅箭,二是驚訝祁暄的身手和反應。 祁暄將箭擺在桌上,眾人圍過來看,他卻走到欄桿旁往箭射過來的方向觀望,看那箭的力道,應該不是故意以楚六的后腦勺為目標的,更像是流箭,射偏的感覺。 眾少年因為這支箭而義憤填膺,激憤著要到對面去找人算賬,楚六正阻止著,正吵鬧之際,樓梯上傳來了一陣嘈雜的人聲,還有蹬蹬蹬蹬的腳步聲。 一個身著華服的少年公子首當其沖,上了德勝樓二樓來,那少年公子神情有些倨傲,手里拿著弓,一上來就東張西望,像是尋找什么,身后有個跟班樣的人一聲喊叫: “公子快看,在那兒?!?/br> 二樓的客人不多,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見陸三手里拿的紅箭。 倨傲公子帶著他身后一行人,直接走到陸三面前,伸出手,態(tài)度強硬的說道:“本公子的箭,還回來?!?/br> 陸三看著他,眉頭蹙起,正要回應,卻被一旁楚六給拉住,楚六對陸三使了個眼神,讓他往倨傲公子身后看去,這倨傲少年之后,皆為世家子弟,足見這少年身份。 可陸三意識到問題,可一旁不明所以的其他人就不知道情況了,對那倨傲公子便道:“小公子的箭怎么射到這里來了?得虧沒碰到人,要碰到了還得了?!?/br> 說話的是寧遠伯之子李旬陽,在家行七,屬于心直口快,最正義一人。 倨傲公子沒想到有人敢當眾訓斥他,擰眉正欲發(fā)作,被身后的賀紹景給拉住,在倨傲公子耳旁說了幾句話,那公子便將眼前這幾個人都環(huán)顧一遍,知道都是官宦子弟。 賀紹景上前拱手抱拳:“原是李世子,寧遠伯近來可好?三少與六少都在,失敬失敬?!?/br> 賀紹景是崇敬侯府世子,陸三和楚六縱然不爽,也只得與他回禮,李七隨手一拱回禮:“賀世子客氣。不過咱能別岔開話題嗎?你朋友的箭射到了我朋友,總該過來陪個禮吧?!?/br> 剛說完,那倨傲少年身后一個唇紅齒白的小子就譏笑出聲:“哈,好大的臉。又沒射傷了誰,憑什么讓我家公子賠禮?莫不是訛上了吧?” 李七是個耿直的性子,聽人這么說話就急了:“你這說的什么話?我又沒要求其他的,就是讓你們來賠個禮,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們的箭差點打到人,陪個禮有什么不對?” 那唇紅齒白的小子還要繼續(xù)分辨,就聽那倨傲公子對著李七開口問:“你是李政家的?” 李政是李七的父親,寧遠伯的大名。 一個年歲不大的公子居然口氣這樣狂妄,李七似乎隱隱察覺出了不對??纱饲榇司埃趺茨艿皖^,正欲再言,直覺胳膊被人拉住,祁暄上前站定,他個頭兒極高,站在那小公子面前,足足高了大半個頭,雙手抱胸,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那小公子先前還擰眉,見到他,語氣奇了:“祁暄?你怎么在這兒?什么時候回來的?” 一旁賀紹景也有些驚訝,面露喜色來到祁暄身旁:“幼清何時回京的?怎不派人知會一聲?” 祁暄打量著三皇子蕭瑜,知他少年時就這般囂張。一旁的賀紹景,與他交手好些年,最熟悉不過的對手,祁暄年輕時十分信任他,把他當成知交朋友,只可惜明月照溝渠,這人算計起他來,可從未顧及過任何。 恍然一世再見面,說不出的感覺。 “前幾日剛回。不是,你們這唱的哪一出?無端端的射一支箭過來,知道的說你們在打羽令,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要殺人放火呢?!?/br> 祁暄說話的分量可比李七重多了,三皇子蕭瑜就算囂張,也不能對祁暄怎么著。若今天是遇上京城任何一家的人,蕭瑜都不會是這態(tài)度,可祁家如今的勢頭,眼看就要沖破云霄了,誰敢輕易得罪。 賀紹景見蕭瑜不言語,便賠笑上前: “嗨,早知道你在,咱們也不過來了,直接讓人請你過去就是?!?/br> 賀紹景和祁暄的關系還不錯,兩人都是侯府出身,家里沾著一點姻親,因此兩人小時候便認識,一起玩到大的。 祁暄的jiejie是祁貴妃,賀紹景的jiejie是德妃,三皇子蕭瑜,便是德妃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