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成林輕吸了口氣：“就你心大，人家明擺著是刁難你來的，讓你摘招牌不準(zhǔn)做裁縫，還潑臟水，哪是幫你?！?/br>
    “我可不管他是為什么來的，結(jié)果是好的，那不就成了？”傅寧又看向柳成林，嘴角含著笑。

    柳成林本來臉色頗有些凝重，看到傅寧笑，自己嘴角也不自覺翹了一點，又抿住。這樣和傅寧對視半晌，柳成林才啞著嗓子開口：“你說，我怎么就娶到你這么好的媳婦，是不是老天爺補償我的？”

    平日里不吵不鬧，大方有氣度，小事不惱，大事都在掌控。也懂得體諒自己，孝順父母更是沒話說，即便趙蘭花嘴再碎，也沒說過一句趙蘭花的不是。

    要說她壞么，心眼確實比別人多，但每次卻都壞在點子上。這在柳成林看來，又是可愛了。

    傅寧看著柳成林眼睛里濃郁的踏實滿足之色，眼皮微微耷著，便開口說：“累了一天了，趕緊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吃不消的?！?/br>
    柳成林看她說著就要把枕頭放下，便胳膊上一用力，把她壓在了自己的胸膛上，然后抬手蹭了一下她的臉說：“不累，我們來生孩子?！?/br>
    “??？”傅寧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柳成林堵住了嘴。

    然后……房間里便只剩下旖旎之景，伴著讓人心驚rou跳的喘息與細(xì)碎呻/吟。

    秋日午后陽光正好，明亮卻不灼熱，帶著些清冷地掛在偏西的天空。干木段捆搭的柵欄里立著一株不大的白果樹，風(fēng)一吹就洋洋灑灑地落下明黃的扇形葉子。

    一個穿著波點花裙子的小女孩跳到樹下，蹲下身子撿了兩片在手里把玩。剛走到柵欄門邊，院門里又出來一滿臉皺紋的老婦人。

    “鶯兒，你快給我回來，把裙子脫了！”黃大娘手松開門框，說著話就往黃鶯這邊來。

    黃鶯反應(yīng)靈敏地跳了一下，撒腿就跑：“奶奶，我不脫，我不要脫！”

    黃大娘看黃鶯跑，自己便過去追，一直追著黃鶯進(jìn)了柳家。黃鶯跑到柳家院子里，看到傅寧在西屋里，忙鉆進(jìn)去躲到傅寧身后。

    傅寧看她皮鬧，便轉(zhuǎn)頭笑了笑說：“鶯兒，你干嘛呢？有狼追你么？”

    “沒有狼，是我奶奶?！秉S鶯說完黃大娘就出現(xiàn)在了門外，微喘著氣。

    傅寧囧了一下，忙笑著站起來：“大娘，怎么了？”

    黃大娘抬步往屋里去，黃鶯就繞在傅寧旁邊躲她，一邊說：“奶奶讓我把裙子脫了，我不脫?！?/br>
    黃大娘也懶得再逮黃鶯，找板凳坐下，“傅寧，你是不知道，她昨晚就是穿著這裙子睡的，死活不肯脫下來?！?/br>
    聽黃大娘說完，傅寧就笑著看向黃鶯，把她拉到自己旁邊，看著她：“就這么喜歡三嬸子做的裙子??？”

    “喜歡啊，很漂亮，我要一直穿在身上?！秉S鶯說得十分認(rèn)真。

    傅寧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聽三嬸子的話，把裙子脫下來，讓奶奶洗干凈了收起來夏天穿。你現(xiàn)在這樣穿皺了，到夏天可就不好看了。”

    黃鶯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裙子，又看向傅寧：“真的嗎？”

    “嗯?！备祵廃c頭，“現(xiàn)在也冷了，你看你穿在衣服里面，人家都看不到?！?/br>
    黃鶯看著傅寧，歪著頭想了一陣傅寧說的話，這才松了口：“那我聽柳三嬸子的，待會就回家脫下來。”

    “好，鶯兒乖?！备祵幷f著摸了一下黃鶯的頭。

    見黃鶯被傅寧說動了，黃大娘也就沒再說黃鶯。她看著傅寧，又喘了下氣，開口說：“鶯兒是小孩子，個頭長得快，不知道這裙子到她明年上學(xué)的時候還穿不穿得上?！?/br>
    “這個不需要擔(dān)心的，大娘，到時候就是小了，我再改一改就成了?！备祵幍?。

    “哦……那成。”黃大娘聽了這話，便放了一百二十顆心。

    兩人說話的時候，黃鶯就膩在傅寧身邊。黃大娘看著黃鶯跟傅寧十分親近，腦子里一閃過她媽的樣子，心頭就會一陣泛酸。要是她媽不死，這會兒這孩子膩著的就該是自己的親媽啊。

    雖這么想，黃大娘也是不把這話說出口。常在黃鶯面前提她死去的mama，不見得是什么好事情。

    說了一陣話，趙蘭花上完茅坑從外頭回來，見得黃大娘正坐著和傅寧說閑話，自己便也搬了小板凳坐下。說的不過都是些家長里短的話，范圍更是可出村難出鎮(zhèn)，這家說完扯到那家。

    每每說到這些話的時候傅寧都是沉默的，畢竟她沒什么家長里短的興趣，聽著尚且會走神，就不要說去講了。

    黃大娘和趙蘭花便是說得興致大好，還手舞足蹈的。兩人說得正起勁，突聽得一聲：“黃大姐也在這里呢?！?/br>
    在屋里的幾人一起抬頭，就見得周志美手插在褲子的口袋里，站在門前，旁邊還站著秦香霞。

    見來人，趙蘭花忙站起來去搬板凳，一邊還說：“什么風(fēng)把你們兩個吹來了？”

    “昨天你家傅寧剛欠了我人情，我還不能來討人情么？”周志美昂頭挺直了胸腹說話，手插在褲兜里并沒打出來，一副叼叼的樣子。

    傅寧這會兒也站起身子，只是看著周志美笑：“大娘，你要我做什么？”

    傅寧問完話趙蘭花也把板凳搬了來，周志美把手拿出褲兜，拉著秦香霞往板凳上坐。秦香霞手里端著個矮邊竹編筐，里面放了許多布料和針線。

    人都坐下，傅寧也坐下，周志美才拿了竹編筐里的一個鞋面布說：“香霞說你手藝好，這鞋邊也一定會壓，你幫我們把鞋邊壓一壓，可麻煩？”

    傅寧伸手接下周志美手里的裁剪的硬鞋面布，“就是把用白布條包邊一圈嗎？”

    “對，棉花我們都塞好了，你直接放在機器下走一下就成。你走一下就一會，我們這一針一線的，那要花好些時間呢。”周志美看著傅寧，這話說得并不溜。她可是個不愛求人的，傅寧要是有半句微詞，她必然拿東西就走人。

    傅寧知道周志美的性子，也猜著她能來找自己幫這個小忙，只怕是秦香霞叫來的。于是她還是客氣笑著，把手里的鞋面放進(jìn)竹編筐里，直接從秦香霞手里端過來道：“大娘，這是小事情，我做好了就給你們送過去?！?/br>
    “那好，就麻煩你了?！敝苤久勒f完這感謝之言，就立馬看向黃大娘和趙蘭花，拉了別的閑話把話題轉(zhuǎn)開了。

    秦香霞嘴角含笑一下，看了眼傅寧，傅寧與她對視，很是會心地回了個相同的笑，頗有點相知又有“jian/情”的味道。

    如果傅寧沒猜錯，秦香霞是想本莊上的婦道人家都能和和氣氣的，沒事一起說說話，有事相互幫上一幫。不管怎樣，和氣生財，和氣日子好過。

    所以，傅寧對這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姚家媳婦，有了從心底里生出來的非常真實的好感。

    幾人坐著說了好些時候的閑話，等柳成林下工回來，就都散了各自回家。趙蘭花為了讓柳成林補個覺，也是退出去，只留傅寧一個人。

    傅寧也沒打擾柳成林，自己默默坐在縫紉機邊幫周志美和秦香霞的鞋面壓邊。機器下跑完一根白布條，再接上另一根。

    傅寧低頭做得認(rèn)真，柳成林睡足了醒來她也不知道。柳成林從床上爬起來，也沒醒盹，就搖搖晃晃過來傅寧身后，從后面一把抱住她，把頭擱在她肩上，閉著眼。

    傅寧險些沒收住線，腳踩得穩(wěn)，這才收住，微回頭看他：“干什么呢？困的話回床上睡?！?/br>
    柳成林搖了搖頭，“睡過了?！?/br>
    “那就把眼睛睜開，直起身子?！备祵幪质箘磐屏艘幌滤哪X門，“我還要壓邊呢，晚上給劉大娘和姚大嫂送過去。”

    柳成林不起來，反而把臉往傅寧脖子里埋了埋，嘟噥道：“媳婦兒，你身上好香啊?！?/br>
    傅寧歪著頭躲他，一邊怕他又亂動，雙手便死死抓著他正抱著自己的手，“柳成林，快過去，否則我掐你了啊?！?/br>
    “不過去?！绷闪钟质青絿佉痪洌絿佂昃驮诟祵幍牟弊由陷p咬了一下。

    傅寧渾身一下子冒出雞皮疙瘩，心頭擦了一陣酥麻，然后便聽見一個聲音說：“柳三叔，你抱著我柳三嬸干什么呢？”

    ☆、第027章

    聽到黃鶯的聲音，柳成林和傅寧俱是一愣，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傅寧便一把推開了柳成林。柳成林到這會兒才睜開眼睛，然后轉(zhuǎn)頭看著正歪著腦袋一臉純真看自己的黃鶯，又是一陣愣神。

    傅寧清了下嗓子站起身來，看著黃鶯道：“鶯兒，你怎么過來了？”

    黃鶯把目光從柳成林身上轉(zhuǎn)到傅寧身上，擺正腦袋：“我來告訴柳三嬸子，我聽話把裙子脫了?！?/br>
    “鶯兒真乖。”傅寧夸了她一句，走到她面前屈腿蹲下身子：“吃晚飯了沒？”

    黃鶯很是乖地?fù)u了搖頭，開口說：“我來跟柳三嬸子說完話就回去吃，等柳三叔不在，我再來找柳三嬸子玩?！闭f完也不等傅寧說話，黃鶯拔腿就跑了。

    傅寧剛要說話的舌頭打了一下結(jié)，黃鶯已經(jīng)像一陣風(fēng)一樣消失在她面前。她愣了愣，蹲著身子就回頭用目光殺了一下柳成林。柳成林撓頭一笑，伸手把她拉起來：“誰知道那個小不點會突然跑進(jìn)來。”

    “是不是看見了什么不該看的？”傅寧站在柳成林面前，臉上表情有些微的不自然。

    “哪有什么不該看的，我們又沒做什么?！绷闪值故禽p松自然得很。

    傅寧把表情一緊，瞪大了眼，卻壓低了聲音：“那什么才是不該看的？”

    “這才是不該看的?！绷闪终f著就把傅寧拉懷里親了下去。

    傅寧被他驚得掙扎了一下，“你還來，門沒關(guān)呢，待會再有人......”

    “成林，醒了沒，出來吃......”傅寧的話音還沒落盡，趙蘭花的聲音就插了進(jìn)來，并且在中途卡住。

    傅寧窘迫得一下子漲紅了臉，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過來推開柳成林，趙蘭花又十分麻利地把剛邁進(jìn)來一步的腳給退回去了。

    傅寧簡直是想把柳成林掐死的心都有了，呆立半天，最后壓不住兩遍被撞破“好事”的窘迫心情，便把頭往柳成林懷里一埋。唉......簡直沒臉見人了。

    柳成林卻是攬住她，還抬手撫了撫她的頭發(fā)，嘴角憋著濃重的笑意。若再稍有動靜，他怕就憋不住笑出來了。

    傅寧在他懷里趴了半天才緩過來，然后抬手利索地推開他：“趕緊去吃飯，我?guī)蛣⒋竽锖鸵Υ笊┑拿扌瑝哼叄粶?zhǔn)再打擾我！”

    “哦......”柳成林不敢再有異議地應(yīng)了聲，便出了西屋去灶房吃飯。

    到了灶房，趙蘭花已經(jīng)把飯盛了出來，正在洗鍋。看柳成林矮了下身子進(jìn)來，他也不抬頭，只道：“趕緊吃了，再不吃涼了。”

    柳成林二話不說就坐下胡塞一遭，把趙蘭花做的飯都給吃了個精光。

    趙蘭花洗了鍋又緊接著開始燒一家子的晚飯，在柳成林吃完飯要走的時候她就叫住了柳成林：“成林，留下陪我說會話?！?/br>
    柳成林剛站起一半的身子頓住，又坐回到板凳上，看著趙蘭花：“你說，媽。”

    趙蘭花往灶底送了兩把干草，看著灶底的火道：“瞧著你和阿寧沒問題，怎么就生不出孩子，是不是阿寧身子不行？現(xiàn)在醫(yī)院不是可以查么，要不你帶阿寧去查查。這都結(jié)婚這么久了，怎么還沒懷上?！?/br>
    “媽，你別cao心這個了，我和阿寧都沒問題，是我們商量了暫時不要孩子。不是跟您說了么，家里有住的地方了，那再要?！绷闪挚粗w蘭花，把之前說過的話又說一遍。

    趙蘭花還是當(dāng)沒聽到一樣，“我只知道這結(jié)了婚就得生孩子，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后為大......”

    “不孝有三，是哪三？”柳成林出聲打斷趙蘭花的話。

    趙蘭花認(rèn)真想了一下，然后拿眼瞪向柳成林：“土話只說了這一句，我哪知道是哪三?！?/br>
    ”你不知道那就不要說了唄?！绷闪挚粗w蘭花笑，話題成功被扯開。

    趙蘭花一陣氣結(jié)，“就你識字多看書多，欺負(fù)你媽我算什么本事。那你跟我說說，有哪三？”

    柳成林憋著笑，“我也不知道?！?/br>
    趙蘭花把手里的燒火棍揚起來就要打他，打到半天又停住，看著柳成林說：“這一棍子打下去，不打掉你一層皮，你燙掉你一層皮。”

    “我知道你舍不得?！?/br>
    趙蘭花又瞪了柳成林一眼，把燒火棍伸進(jìn)灶底，突然話題極跳躍道：“也不知道小五子現(xiàn)在在外面怎么樣了，也不知是死是活。我這每天想每天想，心里都快急出病了?！?/br>
    柳成林看趙蘭花突然提到柳成明，本來還是笑容滿面的臉，倏地一下便黑透了。他咬了一下后齒，猛地站起身子，“媽，我去看看阿寧鞋面壓好邊沒。”

    “一提到你五弟你就這樣，難道就讓他死在外面不管了嗎？”趙蘭花看柳成林這樣子一陣氣急，大聲道：“再怎么說他也是你親弟弟，是我親兒子，我一把屎一把尿養(yǎng)大的......”

    傅寧在西屋里都聽得到趙蘭花的聲音，心里想著必是柳成林又惹她不高興了，便見得柳成林進(jìn)了屋。她也不抬頭，繼續(xù)手里的活計：“媽又跟你說老五的事情了？”

    “嗯。”柳成林悶聲應(yīng)了一句，并不多話，到床沿上坐下。

    “你怎么想？”傅寧把最后一個鞋面壓好，剪斷線頭，拿去竹編框里放好才轉(zhuǎn)過身來看著柳成林。

    柳成林微抬了下眼瞼，說了句：“什么怎么想？”

    “就老五這件事，你打算怎么辦？是出去打聽打聽他去哪了，還是任他在外面自生自滅？”柳成林到現(xiàn)在都還一直在逃避這件事情，但柳成明是柳家人，這事情是逃避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