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顧嬋趁機再向床里挪動,目標是躲開韓拓遠遠的。 韓拓低頭看自己手掌,虎口處已有血絲滲出,嘶聲嘆道:“顧嬋,你可真狠。” 他說著欺身上前,將顧嬋擠到墻邊,夾在他與墻壁之間,伸指勾住她頸間紅線,將那白玉觀音墜挑了出來,氣呼呼問道:“你可知道這東西是從哪來的?” ☆、第四十七章 46.45.44.1 韓拓這一問可真是把顧嬋給問倒了。 那白玉觀音墜顧嬋從記事起便戴著,但從來沒人告訴過她究竟是從哪里來的,她習(xí)慣了有這么一樣?xùn)|西也想不起去打聽它的來歷,不過想來不外乎寺廟里求來或者長輩所贈。 聽韓拓的口氣,他似乎知道似的。 顧嬋有點好奇。 可是,她還在生韓拓的氣,真的不想理他! 顧嬋索性閉起眼睛裝睡。 裝著裝著便真的睡著了。 這一睡也不知多久,半夜里,顧嬋迷迷糊糊地感覺到一直貼在自己身后的那團火熱突然離開了,她驀地睜眼翻身,看到韓拓正坐在床邊穿靴。 韓拓知道她醒了,輕聲道:“我要回去了,你好好睡吧?!?/br> 這會子顧嬋又不舍得他走了,小手從繡被里伸出去抓著他衣擺,細聲細氣地叫一聲“王爺”。 韓拓俯身過來摟了摟她,顧嬋順勢偎在他胸前,小手改為緊緊攥住他衣襟。 許是察覺到顧嬋的依戀,韓拓親了親她額角,柔聲輕哄,“父皇讓我在京多留一段時日,以后我可以常來,每晚都來也可以?!?/br> 至于來了之后要做什么,兩人自是不言也明。 在皆備森嚴的永昭侯府里飛檐走壁,偷香竊玉,有一種別樣的刺激,男人天生就愛冒險,韓拓也不例外。 這次還沒走,他已開始期盼下一回。 顧嬋卻氣結(jié),誰要他再來了,虧得京師里人人都把他當英雄,其實骨子里還是上輩子那一身反骨的逆賊,嗯,還有,登徒子,采花賊! 可憐顧嬋活了兩輩子,罵人的話統(tǒng)共就會那么三兩個詞,還都是從話本里看來的,此時也不管合適不合適,一股腦全用到韓拓身上去了。 天邊已微微泛白,再拖延下去,走的時候被侍衛(wèi)發(fā)現(xiàn)的幾率就太高了。 韓拓因此并沒注意到顧嬋細微的情緒轉(zhuǎn)變,伸手拍了拍她腦頂,便下地去,靜悄悄開了房門離開。 翌日,元和帝又有圣旨頒出,命靖王暫居京中盡孝,侍奉父疾。 此旨一出,朝堂里表面雖平靜如常,各人心里卻炸開了鍋,難免紛紛揣測圣意何在。 看似簡簡單單一句話,其中可以推敲的門道兒實在太多。 暫居是居多久? 既無言明,便全看圣意。 可能是今日居,明日就卷鋪蓋走路,也可能直到圣上病愈。 那么,如何才算病愈? 需知元和帝年已五十五,這人年紀大了,總難免不時犯些小毛病,何況今上身上還有早年戰(zhàn)場上落下的舊疾不是發(fā)作。 所以,就算沒有這次刺激下的大病,當今圣上也不算是個絕對康健的人兒。 說句大逆不道的,若想今上再無病痛,那除非他駕鶴西歸。 難不成靖王要留在京中直至今上賓天? 早已成年,且開府就藩多時的皇子長留京師,實在不合規(guī)矩。 元和帝此舉的意味也因而更加耐人琢磨。 是見到靖王能力卓絕,青眼有加,令生打算? 還是看他太過能耐,放出去心中不安,才留在京中,變向架空? 朝臣之中,沉得住氣的還在靜觀其變,有些急躁的已然開始嘗試與靖王結(jié)交。 都說圣心難測,靖王這一點上倒是極有乃父之風(fēng)。 他每日按時上朝,下朝后便留在元和帝的寢宮龍棲殿里侍奉左右,傍晚宮門落鎖前便離宮,若遇元和帝身體情況較差時,也會留宿宮內(nèi),就睡在龍棲殿側(cè)殿里。 對于有意巴結(jié)他的大臣們,他則淡然處之,既不熱絡(luò),也不抵觸,面子上圓場一過,私下再無其他接觸。 端的是安分守己,叫人尋不出半點失據(jù)之處。 顧嬋自然是往樂觀的方向看。 或者說,她希望這件事能有樂觀的結(jié)果。 自古以來,皇帝登基不外乎兩種方式,要么名正言順被傳位,要么就是篡奪皇位。 婚期越來越近,顧嬋與韓拓已綁在一條船上,她自然希望他走常規(guī)路,被元和帝傳位,這樣不但好聽好看,還可以免去與寧皇后母子的沖突。 若不然,韓拓又帶兵造反,屆時靖王成為反賊首領(lǐng),她這個靖王妃豈不就是反賊婆子…… 顧嬋搖了搖頭,把這個丟臉的名詞拋出腦海,她兩輩子都行得正坐得直,才不要當反賊。 * 眼看年關(guān)將近,蔣老太太照往年慣例安排出一日前往慈恩寺探望獨女顧景惠。 慈恩寺建在京師以北十五里的青連山上,早年是一處香火極鼎盛的寺廟,自從大殷開國的首位皇后出家于此后,逐漸演變成無子嗣的王室婦人寡居清修之所。 顧景惠十六歲時嫁與延郡王世子為妻,兩人青梅竹馬,感情甚篤,誰料不出三年世子因病去世。 顧景惠受不住打擊,傷心過度,腹中五個月大的胎兒也沒能保住。 為亡夫守喪滿一年后,她便自請到慈恩寺長居守節(jié),至今已有六年之久。 這日與蔣老太太同行的是顧嬋與顧姍兩姐妹。 蔣老太太即便不喜薛氏,在明面上還是盡量將孫女們一視同仁,只是顧姍性格呆板,常常一日也說不出幾句話,自然不如顧嬋討喜可人疼。 祖孫三個到達寺中時早課尚未結(jié)束。 入慈恩寺進香或是探視皆需事先請批獲準才可成行,此時自有知客的比丘尼將三人引至客房靜候。 大約半個時辰之后,身穿緇衣道袍的顧景惠推門而入,她乃帶發(fā)修行,長發(fā)高束頭頂成髻,以一頂烏金芙蓉冠固定,除此之外再無其它飾物,面上未施脂粉,神情淡漠嚴肅。 見到蔣老太太,顧景惠雙手合十行禮,顧姍顧嬋兩個則向姑母福了一福。 落座后,她先開口問道:“一年未見,母親身子可還康?。俊?/br> “還是老樣子,精神很好,只是下雨時腿有些疼?!笔Y老太太拉著女兒的手道,“前些日子楚王之事,在山上可受到影響?” 顧景惠輕聲道:“無妨的,飲食皆是寺中自種,絲毫未受紛擾,其余各事,清修之人也不會掛記。” “那便好?!笔Y老太太點頭稱是,又詢問顧景惠在寺中起居諸事,殷殷切切,巨細無遺。 顧景惠耐心作答,只言清修生活無所不好。 蔣老太太聽在耳中,卻不認同,只覺女兒比上次見到時更加清減,面容憔悴蒼白,只恨不能將人帶回家中。 她只有顧景惠一個女兒,又是三個孩子中年紀最小的,自幼便是嬌養(yǎng)長大,嫁得也算是如意郎君,原以為將是圓滿無憾的一世,怎料得到命運竟會轉(zhuǎn)折至如此悲苦的地步。 大殷世風(fēng)嚴謹,對未嫁女之貞潔一事看得如生命般重要,但對有過婚嫁的女子卻寬容得多,和離再嫁、寡婦再醮都不是罕事。 但民間風(fēng)俗與皇室規(guī)矩從來毫不相干,顧景惠嫁入皇家,即便喪夫時才她只有十九歲,也不可能有再次選擇的權(quán)力。等待她的只有兩條路:在郡王府守節(jié)或是入慈恩寺常伴青燈。 蔣老太太也只能暗自嘆息,看看還未出嫁的兩個孫女,便將她們的婚事說與顧景惠聽。 顧嬋的婚事一年多前已定下,顧景惠自是早就知曉,此時不過是盡一盡身為姑母的職責(zé),當面叮嚀囑咐一番。 “其他的我都不怕,只是成婚后要與靖王長居幽州,恐怕少有機會與家人見面,我還未曾試過一人離家,難免孤寂不安?!?/br> 顧嬋娓娓道來心中憂慮。 “怕什么,你總少不得帶上那些老媽子小丫鬟,到時還怕無人同你說話。想家時便寫信回來,再不行便叫三嫂去探你。”顧景惠溫言安慰,“而且,聽說靖王是個年少有為的,得此良婿應(yīng)當惜福。” 顧姍的婚事是新近定下的,男方是今年秋闈提名的舉子,只是家中無甚背景,肯結(jié)此親事多少也有攀附永昭侯府的意思。 她被薛氏念叨得多了,難免對此心有不滿,少不得在言談之中露出意向。 顧景惠卻道:“出身又有何礙?如今是勛貴又如何?若往前數(shù)上三五代還不知是什么見不得人的出身,不過得機緣巧合才有今日。只要姑爺是個正派出息的,你又何必計較太多。咱們家里既有這般本事,提攜姑爺再平常不過。到時你們兩個過日子,他得了好還能忘掉你嗎?” 顧姍見姑母與母親見解完全不同,口中唯唯諾諾答應(yīng)下來,心里卻左右為難,不知應(yīng)當聽信誰的更好。 返程時已近黃昏,恰逢城中街市一日中最熱鬧的時候,路上人來車往,馬車難免走走停停,行得不似晨間那般順暢。 到了燈市口大街,索性干脆走不動,堵在半途。 顧嬋輕輕打起車窗帷簾一角,觀察外面情況,只見許多小攤子擺在路邊,有賣年糕麥芽糖的,有賣糖畫兒面人兒的,還有各種雜貨,一應(yīng)俱全,每個攤檔前都掛起紅燈籠,原來是年前夜市。 逛夜市的人多,放眼看去密密麻麻連成片,馬車想從此通過那是絕對不可能的,車夫吃力地調(diào)轉(zhuǎn)馬頭,打算另擇去路。 不時有總角的孩子們?nèi)宄扇簭能嚺耘苓^,手里舉著風(fēng)車或者紅艷艷的冰糖葫蘆,個個面帶喜色,神采飛揚,口里還唱著歌謠。 “……六哥死,五哥亂,二哥病弱無力管,三哥歸,解憂困,真龍?zhí)熳咏涤某恰?/br> 顧嬋聽得分明,面上瞬間變了顏色。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顧璨璨對王爺?shù)母星椋F(xiàn)在處于雖然心動卻還沒特別深的程度,所以她現(xiàn)在難免想事情還是從自己喜好的角度出發(fā),等感情深了自然就不一樣,王爺要做什么她都生死相隨啦~(≧▽≦)/~啦啦啦 ( ⊙ o ⊙ )??!我好像在劇透…… ☆、第四十八章 47.46.45.44.1 這等大逆不道的歌謠卻是有人刻意為之。 鳳儀宮里,寧皇后半臥在坐榻之上,聽心腹太監(jiān)嚴得喜匯報事情進展。 “今日早朝時,周閣老以太子身體孱弱、不能擔(dān)當大任為由提出廢太子之請,并大肆稱贊靖王功績,直言他才是上佳的儲君人選?!?/br> 嚴得喜垂首侍立榻前,說到此處微微一頓,抬眼觀察寧皇后反應(yīng),見她微微點頭,才繼續(xù)說下去。 “姚閣老當即站出表示反對,認為不論是立長立嫡,太子都是名正言順,且一國之君重以賢能仁慧,是否能征善戰(zhàn)并不重要,畢竟少有皇帝親征之事,反而靖王殺戮過重,并非明君之道?!?/br> “兩位閣老各持己見,且各有支持者,兩方爭執(zhí)不下,難解難分之際,右都御使上奏民間流傳靖王乃真龍?zhí)熳拥母柚{,認為一切并非巧合,而是有人在為自己造勢,請圣上明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