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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千嬌百寵在線閱讀 - 第53節(jié)

第53節(jié)

    該間茶寮是一對農(nóng)家夫妻官道旁擺的攤子,極其簡陋。

    四根丈來高的糙木樁子釘入土地,頂端分別撐起白帆布四角拉成個棚子,四面透風,隨處可入。

    說是白帆布,其實已有些發(fā)黑發(fā)黃,呈現(xiàn)出一種烏了吧唧的灰色。視覺效果不好,卻絲毫不妨礙其功能,晴天可遮陽,雨天能擋雨。

    五月下旬,暑熱難當,坐棚下陰影里總歸比頂著太陽騎馬涼爽,顧嬋坐進去時感覺到十分愜意。

    桌椅是榆木制的,同棚子一樣粗糙簡陋。桌面凳面刨得光滑無刺,但并未上漆,木紋清晰可見,木節(jié)裂縫也并未修飾。

    茶寮只賣四樣東西,茶水,菜rou包,糖包,蒸饅頭。

    棚子一角外面有泥磚砌成的灶臺,上面一摞六個直徑三尺來寬的青竹蒸籠,每種食物蒸兩屜。

    灶臺旁邊另砌一個半高的臺子,臺子上鋪著榆木板,老板娘就此處和面剁餡、包包子做饅頭。

    老板提著銅皮壺滿棚子轉(zhuǎn)悠給諸位客官倒茶水。

    那茶水也是一樣粗糙,入口盡是澀味。

    不過兩出發(fā)得倉促,什么都沒準備,幸好傅依蘭習慣馬鞍袋里綁水囊,才不至于一路干渴,這會有口熱水喝已經(jīng)很開心,自也沒那么挑剔。

    水喝夠了,老板娘也端上來她們點的吃食。

    農(nóng)家沒有精細白面,用的都是蕎麥面,蒸出來的包子饅頭都是深黃偏褐色,就像腳底下踩的土地被水打濕后的顏色。

    顧嬋一看便沒胃口,勉強拿了菜rou包咬上一口,rou不知道是什么rou,因為看不見,也吃不出味道,菜用的是路邊挖來的苦荬菜,味如其名,是苦的。

    她掃一眼周圍幾桌狼吞虎咽的旅,默默地將菜rou包放回盤子,又拿起一個糖包嘗嘗。

    糖□厚,蕎麥面粗糲糲的口感便十分明顯,糖用得是紅糖,甜得膩,顧嬋勉強吞咽兩口,又默默地放了下去。

    “這樣不行,這不是嬌氣的時候,還得騎一下午馬,得吃飽了才有力氣。”傅依蘭見顧嬋如此,連忙勸道。

    “還不餓,”顧嬋撒謊道,“應該能撐到晚上,晚上應該宿驛館吧?”

    屆時不就可以吃些像樣的飯菜。

    “或許吧。”

    傅依蘭真的不大確定,本來她以為李武成那隊會驛館用午膳,誰知他們竟然坐路邊啃干糧。

    所以她才不得不帶著顧嬋進了這間茶寮,照舊是為了遠遠觀察他們的動向,最主要的是別跟丟了。

    照這樣下去,誰知道這些男會不會選擇幕天席地的歇一晚上,反正現(xiàn)天氣熱,夜晚室外還比屋里涼爽些呢。

    不過,傅依蘭看看顧嬋因飯菜不合口便委頓下來的小臉兒,決定暫時不將這種猜測說出來,免得嚇壞她。

    她到底比顧嬋皮實些,又曾經(jīng)試過跟著父親騎馬遠行,強撐著將兩種包子各吃掉一個。

    眼看著李武成那隊開始動身,傅依蘭叫老板打包了十個饅頭,再將水囊灌滿,帶著顧嬋一起跟了上去。

    顧嬋從來沒騎馬走過遠路,今日一上午騎馬經(jīng)過的路程,大概比她從學騎馬起跑過的路程加起來還要多。

    當時她興奮著不覺得什么,茶寮里歇了一會兒再站起來,便覺得腿軟無力,可她有決心,不能半途而廢,堅持爬上馬背,還好,馬跑起來,腿上用力與走路不同,酸軟的感覺暫時緩解。

    傍晚時,李武成等再次蹲路邊歇腳。

    這回地方荒涼,連茶寮都尋不到一間,顧嬋餓得極了,竟然就著水囊里的茶水吃下去半個蕎麥面饅頭。

    傅依蘭擔心的事情最終沒發(fā)生,雖然李武成過了亥時才帶隊投棧,但好歹還是宿驛館里。

    兩個姑娘要了一間位置偏僻的上房,點了八樣菜送到房內(nèi),吃飽喝足,分別泡過熱水澡,再高床軟枕美美睡上一覺。

    第二天起來神清氣爽。

    然而這只是精神上。

    rou.體卻沒有精神那般強悍的調(diào)節(jié)功能。

    前一晚洗澡時顧嬋看到自己大腿內(nèi)側(cè)青紫一片,輕輕碰一下便覺得疼痛難忍,早上起來青紫痕跡更加厲害,不過似乎沒那么疼了。

    于是,她并未聲張,照舊上馬趕路。

    這一日和前一日大致相同,除了顧嬋感覺自己大腿內(nèi)側(cè)的疼痛不適隨時間流逝愈發(fā)嚴重。

    夜宿驛館時她從驛丞那里買來傷藥。

    凈房里褪下衣褲一看,才發(fā)現(xiàn)有些地方已經(jīng)破皮,沾水便覺沙沙的疼,顧嬋不敢再泡澡,只草草擦洗一番,將傷藥囫圇涂抹上去,再拿繃帶包裹起來。

    幽州距大同一共六百多里路程,快馬兩日可到。

    李武成等押送兩箱銀票,速度需要放緩,但計劃上也不過只多一日行程,三日便可到達。

    顧嬋想著,左右不過再堅持一日,況且疼得久了,她也有些麻木,并非完全不能忍耐,翌日起床,依舊強撐趕路。

    走不多遠,便從官道下來,轉(zhuǎn)上山路。

    “家看過堪輿圖,翻過這座山就是營地了?!彼狄捞m說著看看天色,又道:“這山不高,說不定晌午前后便到了呢?!?/br>
    “太好了?!?/br>
    顧嬋由衷回應,但聲音直打顫。

    馬每行一步,她大腿內(nèi)側(cè)便與馬鞍摩擦一次,每一次都疼得剜心般。眼淚好幾次涌上眼眶,顧嬋要么揮手抹掉,要么便深呼吸著強行壓制回去。

    這會兒不能哭,馬上就到了呢。

    安然無恙地到達,再有傅依蘭作證,證明她一路都堅強又能干,也沒犯嬌氣,韓拓就會答應讓她留他身邊。

    有這樣的念頭做支撐,顧嬋咬牙繼續(xù)前行。

    不過意志并不能真正使身體更加強悍,顧嬋的速度越來越慢,漸漸落后面。

    傅依蘭調(diào)轉(zhuǎn)馬頭回來找她,“怎么了?不舒服?臉怎么那么白?”

    “沒事,就是有點累?!鳖檵却鸬馈?/br>
    傅依蘭向前張望一番,道:“那們歇會兒吧,反正山上只有一條路,落得遠些也無妨。”

    顧嬋怕自己下馬后再沒勇氣騎上去,搖頭拒絕道:“還能行?!?/br>
    她揮動馬鞭,抽馬身上,速度陡然加快,將傅依蘭遠遠甩后面。

    “等等。”傅依蘭催馬追上去。

    天空澹沉陰暗,不多時便淅淅瀝瀝地飄起雨來。

    翻過一座山嶺,顧嬋又開始漸漸落后。

    雨越來越大,從細密的點連.成銀絲縷線。

    兩身上都濕透了,冷得發(fā)抖,可是半山腰上,一面是高聳入云的山壁,一面是陡峭的懸崖,根本沒有躲藏避雨之處。

    “璨璨,快點吧,們趕上去?!备狄捞m覺得不能如此下去,雨太大了,這樣的天氣山上太危險,她們兩又落得太遠,萬一遇到什么事,根本不會有知道,倒不如追上李武成他們,起碼有個照應,再說,反正都快到了,也不用擔心李武成與韓拓通信把她們送回去幽州去。

    顧嬋嘴上應著,奈何身體實不濟,勉強跟傅依蘭側(cè)后方奔馳一段,再次漸漸慢下來。

    因有雨聲嘈雜遮蓋,傅依蘭初時未曾察覺,待到說話卻無應聲時,勒馬回頭,才發(fā)現(xiàn)顧嬋并沒有跟上來,透過茫茫雨霧,根本見不到她的身影。

    ☆、第七十二章 71.5.26

    山路連續(xù)彎轉(zhuǎn),十幾丈遠的地方便被山體遮擋,無法見到。

    傅依蘭催馬往回。

    “璨璨,你在哪?”

    她揚聲喊道,等一等沒得到回應,又打馬跑得快些,繼續(xù)往適才走過的路上去迎顧嬋。

    起先她并未太過憂心,以為顧嬋不過是落后一些,被山擋住了才看不到。

    可是轉(zhuǎn)過一彎又一彎,卻始終沒有顧嬋的蹤影。

    傅依蘭一顆心漸漸沉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獨自往回走了多少時間多少路。

    狂風卷著暴雨像無數(shù)條長鞭似的狠命地抽打在身上臉上,明晃晃地閃電一道接著一道劃破天際,滾雷轟轟響徹耳邊。

    雨霧影響視野,身前三尺遠地方的景象已看不清楚,傅依蘭艱難前行,不止一次徘徊猶豫,尤其越走越遠卻依舊找不到顧嬋時,這種糾結(jié)就越發(fā)明顯,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繼續(xù)往回,亦或是轉(zhuǎn)頭去追趕李武成等人。

    她不知道顧嬋究竟發(fā)生何事,好端端為何不見了人,也不知自己能否解決顧嬋遇到的麻煩。

    傅依蘭畢竟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姑娘,荒山野嶺獨自一人,時間久了,哪里會一點都不害怕。

    可是她又擔心顧嬋是受了傷,正停在哪里等人救援。

    受傷這種事最是耽擱不起,若是她一來一回,拖延得太久反而不好。

    兩種想法在心中反復交戰(zhàn),好幾次都禁不住勒馬打算回頭,但一想起顧嬋孤立無援,待人解救的模樣,又咬咬牙催馬繼續(xù)前行。

    行不多遠,前路被滾落的山石截斷,山路靠外側(cè)的地方也被山石砸塌崩陷。

    雨漸漸小了,視野也跟著開闊清晰起來。

    阻路的山石足有幾十上百塊之多,大如蓄水瓦缸,小如炒菜鐵鍋,或散落或堆疊,傅依蘭單憑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將之清除。

    “璨璨,你可在后面?”她扯起嗓子大喊。

    等了幾息不得回應。

    傅依蘭再喊數(shù)次,因焦急擔心,完全不顧所受過的淑女教養(yǎng),把聲音提到最大。

    但空曠的山谷里,由始至終只有細雨伴著回音。

    傅依蘭萬般無奈,唯有調(diào)轉(zhuǎn)馬頭。

    然而,正是這一轉(zhuǎn)身的間隙,她看到山崖下斜出的一棵大樹枝椏上掛著一截鵝黃色的布條。

    顧嬋穿的衣裳便是鵝黃色襦裙配竹青褙子……

    傅依蘭立刻下馬,快步至崖邊,小心翼翼地向下張望。

    此處是翻過山嶺后的下山之路,地勢漸低,山崖走勢也較高處平緩,與其說是懸崖,倒不如說是陡峭的斜坡更為恰當。

    雨已停,視線不受阻礙。

    傅依蘭的目光在叢生的荒草野樹中間搜尋來去,恍恍惚惚似乎見到一點黃,但距離太遠,實在看不真切。

    她轉(zhuǎn)身到馬鞍兜囊里取出繩索,尋了一棵最粗壯的大樹繞過一圈,綁好行軍結(jié),攀著繩索緩緩向下。

    待到那繩索幾乎快用到盡頭,才接近傅依蘭之前看到的地方,那是斜坡上走勢最緩和、幾近平地的一段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