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活蹦亂跳的鮮魚做的魚丸最是鮮美,不像現(xiàn)代那樣添了一大堆淀粉和增味劑,一口咬下去,純粹的魚鮮瞬間席卷口腔,好像一下子被拉到了陽光燦爛的海邊。 魚丸也分種類,有柔韌彈牙的,有脆爽嫩滑的,也有柔嫩如豆腐的。就比如用魚腹和豬肥膘攪合的魚丸,白白凈凈,滑滑嫩嫩,鮮美不油膩,碰到牙齒就散開,吃得人心情大好。 她旁若無人地吃著,惹得滿桌的人都傻眼看她,偏偏她吃的東西看起來亂雜一大碗,毫不精美,可味道實在誘人,直往人鼻腔里鉆。 陸云初一抬頭,觀察她的人迅速收回目光,假裝相談甚歡的樣子。 她懶得和npc說話,正準(zhǔn)備看看桌上有什么珍貴的食材時,余光忽然瞟到柳知許。 npc不重要,但女主重要??! 她對柳知許使個眼色:“來點嗎?” 柳知許又開始沉思了。但她沒思考出什么,就被香味帶偏了路子。 她出身高貴、嬌養(yǎng)長大,在本地算得上半個公主了,從小到大參加宴席,就沒有一次奔著吃去的。宴席重點不在吃,她認(rèn)為是大家公認(rèn)的事,所以她從上桌后就沒動過筷。 如今陸夫人這樣問她是何意? 她沒來得及想出答案,身體就先誠實地點了點頭。 于是陸云初又給女主大人分了一碗。 柳知許面皮稍紅,但腹中饑餓,實在是沒忍住。她在心中不斷安慰自己說不定這是此地的規(guī)矩,不算太無禮。 陸云初給她挑了些面,面墜在碗底,吸飽了湯汁,被芝麻醬融成一團,攪起來黏糊糊的。 掛滿了湯汁和芝麻醬的面條入口軟糯,面香本身的谷物香氣作為托底,承載著所有食材豐富的味道,可謂集美味之大成,不待細(xì)嚼,便忍不住帶著熱氣吞咽而下,一路暖到胃里。 柳知許徹底拋棄顏面,快速品嘗起來,反正她用的是假身份,誰也不認(rèn)識自己。 而這一邊陸云初瞄準(zhǔn)了桌上的牛rou。 牛rou在古代可是稀缺食材,聞玨既然擺在宴席上了,她可要趁機吃個遍。 她用公筷夾了好幾片牛rou到自己碗里,把牛rou往湯底一按,帶著肥rou的牛rou在熱湯的包圍之下,被燙得肥油半化,入口鮮嫩美味,油氣十足。 另一邊,聞?wù)恳灿袠訉W(xué)樣,看得聞玨額角直跳。 偏偏他還要推杯換盞,與眾人應(yīng)酬,開席到現(xiàn)在一口飯沒吃著,全在發(fā)表感言,喝了一肚子酒。 等到陸云初吃飽喝足,渾身薄汗,懶洋洋地等著劇情跑完回家睡大覺之時,聞玨終于和眾人客氣完一輪,準(zhǔn)備動筷了。 筷子還沒碰到飯菜時,一陣洶涌的寒風(fēng)刮過,身著黑衣的刺客隨著這陣風(fēng)閃入堂中,刀光寒涼。 風(fēng)云突變。 聞玨臉上一冷,雙眸如鷹,閃過戾氣。 好一個明目張膽的刺殺。 柳知許審時度勢,悄悄擺手,示意暗衛(wèi)不要現(xiàn)身。 靜看局勢,不蹚渾水。 賓客大驚,慌張之中你看我我看你,思量今天這出好戲是誰謀劃的,若是事成,他們怎么做才能漁翁得利。 陸云初……陸云初表示,什么時候了,你們別擱那兒一動不動神色變換擺造型了! 她可不像這一群只喝酒不動筷的人一樣,剛剛吃飽了飯,力氣足得很,“嘩啦”一下,一把掀翻了桌案。 滿桌大菜砸了刺客一身,也砸醒了正在發(fā)愣的眾人。 “有刺客!”尖叫聲終于爆發(fā),場上亂作一團。 陸云初身形敏捷,率先沖入場內(nèi),跑到了聞?wù)可磉?,一把拽住他往后躲?/br> 她總算想起來今天這劇情是什么了。反正劇情與她無關(guān),她只需要躲得越遠(yuǎn)越好,免得被無辜牽連。 她躲得快,但場上實在是太混亂,你踩我我踩你,你撞我我撞你,一不小心,撞到了一個硬邦邦的身板。 抬頭一看,聞玨臉上還沾著熱血,轉(zhuǎn)頭怒視她:“陸云初!”看上去好像憋了一肚子的臟話準(zhǔn)備罵。 陸云初不想理他,等會兒女主就要被抓了,男主不忙著救女主,跟她在這兒耗什么。 她記得這一幕是女主被抓,男主救她,謹(jǐn)慎防備的女主第一次對男主動了心。 她回頭,看到柳知許馬上就要被刺客抓住了。 她哎呀了一聲,拽住聞?wù)繙?zhǔn)備繼續(xù)往外跑。 偏偏聞玨不讓她走,一邊手起刀落斬殺刺客,一邊大吼:“你拉著他做什么!放開他!” 去路被堵陸云初都要翻白眼了,一把推開聞玨,混亂之中,只聽一聲高喊響起:“住手!” 陸云初和眾人下意識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刺客用刀抵著柳知許的喉嚨,聲音粗噶:“若是再不住手,別怪我刀下不留人。” 多么熟悉的臺詞,沒記錯的話此時此刻站在女主對面的聞玨應(yīng)該徹底愣住了,然后刺客會jian笑著說:“所謂美人冰肌玉骨,我摸著都心軟,難怪聞公子……哈哈,誰人不想一親芳澤?” 而后男主放下了長劍,無力地對刺客道:“放開那個姑娘,你要什么我都給你。” 女主一直以來對他的防備,終于在此刻土崩瓦解。 果然,刺客jian笑著說:“所謂美人冰肌玉骨,我摸著都心軟,難怪聞公子……哈哈,誰人不想一親芳澤?” 而站在刺客對面的男主……等等,男主人呢? 陸云初朝旁邊看去,聞玨剛才擋路,被她一個大力推走,踉蹌了好幾步,混亂斬殺了一個撲上來的刺客,此刻剛剛站穩(wěn)身子。 而站在女主對面的人……是、是她?! 等等,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她感覺自己松開了抓住聞?wù)康氖郑D(zhuǎn)身面向刺客,不由自主地張嘴。 靠,她怎么想說男主的臺詞嗎?! 她腦子一片混亂,全身上下寫滿了掙扎,緊咬著牙關(guān),可還是發(fā)出了聲音:“放開那個姑娘——讓我來。” 等等……后半句話是怎么回事?? 她愣了,聞玨愣了,刺客愣了,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了。 廳堂里短暫地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 陸云初很想舉手以示清白,不,我不是那種人,我只是說這句話說順嘴了而已! 趁著眾人發(fā)愣的時候,暗衛(wèi)率先回神,投擲出暗器,將刺客一擊致命。 柳知許得救,聞玨匆忙地朝她跑去,場面依舊混亂,陸云初拉著聞?wù)烤团埽z毫沒注意后側(cè)閃過的劍光。 就在劍鋒馬上就要捅進(jìn)她的后背時,一只蒼白修長的手穩(wěn)穩(wěn)抓住了利刃。 那只手的手背布滿了傷疤,抓握利刃的手絲毫不見顫動,仿佛感知不到痛楚一般。 鮮艷的血瘋狂溢出,順著手腕不斷下流,刺眼至極。 刺客難以置信地看著聞?wù)康膫?cè)臉,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 ,不等他用力抽出劍鋒,背心突然一涼,倒地身亡。 陸云初聽到聲音回身,見刺客被趕來的聞玨手下刺中,重重松了一口氣:“好險,差一點就掛彩了?!彪m說還不到她死的時候,不必?fù)?dān)心,但受傷了總是會痛的,她可不想白白遭罪。 聞?wù)看瓜掠沂?,手心皮rou翻綻,可怖之極。 傷口血流不止,粘稠的鮮血順著白皙的手指滴落在地,一滴又一滴,似綻開的紅花。 忽然,落在地上血花逐漸消失透明,他手上的傷口不再流血,深可見骨的傷口一點一點合攏。 他手心的傷口就這樣憑空消失不見,似乎一切從未發(fā)生過。唯有手背手腕上的舊傷晃眼,這么久以來從未有過好轉(zhuǎn)。 聞?wù)看鬼粗约河沂值淖兓?,神色平靜。 第16章 擁抱 混亂很快平息,陸云初拽著聞?wù)慷阍诮锹?,等場地被打掃干凈以后才扯著他往外走?/br> 她心有余悸,拍拍心口:“好險,若是知道今天會有這么一場戲,我一定不會把你帶出來的?!彼D(zhuǎn)頭看著聞?wù)可n白的面色道,“萬一不小心誤傷了你可怎么辦?”燭光微弱的蠟燭,再小的風(fēng)也可能將其吹滅。 聞?wù)看诡^,手指輕輕顫動著,緩緩將手掌握住。 “陸夫人!”有人喚她,陸云初轉(zhuǎn)頭,對上了柳知許殷切的目光。 柳知許對她行了個禮,聲音溫柔:“多謝恩人?!?/br> 陸云初傻眼了,恩人? 她看了眼在追過來的聞玨,又看著面前的柳知許,突然意識到好像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恩人在如此混亂的局面下挺身而出,不計顏面,讓刺客分神,給他人解救知許的機會,此等恩情,知許沒齒難忘?!?/br> 感受到聞玨幽怨的目光,陸云初亂糟糟的腦子“?!钡匾幌虑迕髁?,呼吸有一瞬凝滯。 剛才她站在那里,脫口而出的話并未按照原臺詞進(jìn)行,從能夠輕微改變動作,到能夠輕微改變臺詞,一切就像是蝴蝶效應(yīng)一般,輕微的改變讓劇情的限制在一步步放松,如今一個重要的情節(jié)居然被她莫名其妙頂?shù)袅恕?/br> 她心中有些慌亂,但更多的是無所適從的欣喜,扶起柳知許,結(jié)結(jié)巴巴道:“柳、柳姑娘不必客氣,救你的人是出手解決刺客的人,我哪里擔(dān)得起‘恩人’二字?!?/br> 柳知許笑容更溫柔了:“是你當(dāng)機立斷、豁出顏面說出那番話才讓別人找到了出手的時機?!?/br> 等一下……什么叫當(dāng)機立斷、豁出顏面,柳姑娘,你對我是不是有什么誤解? 陸云初尷尬地干笑三聲。 “咳咳?!鄙砗髠鱽砜人月暎懺瞥蹀D(zhuǎn)頭,見聞?wù)空е直垡孕溲诿孑p咳。 她的心立馬提了起來,可下一刻又覺得不對勁兒,以前她懟聞玨的時候聞?wù)恳矔孕溲诿孑p咳,所以……他不會是在偷笑吧? 陸云初迷茫地?fù)蠐项^,盯著他,試圖從他表情里觀察出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偏偏聞?wù)苛?xí)慣性低著頭盯著地面,這個角度很難看到他的眼神。 陸云初什么都還沒看出來時,就被聞玨出聲打斷了。 “喂,你這么盯著他干什么?”他不知道為什么特別看不慣陸云初,尤其是發(fā)生剛才那件事以后,總感覺有件特別重要的東西被她奪走了。 陸云初對天翻了個白眼,轉(zhuǎn)頭回道:“他是我明媒正娶……呸,反正就是正兒八經(jīng)嫁的丈夫,我不盯著他,難道盯著你呀?” 聞玨被她的不學(xué)無術(shù)和厚顏無恥氣噎了。 柳知許忍不住拿起繡帕沾了沾唇角,不是笑話陸云初不學(xué)無術(shù),只是“明媒正娶”這個詞用錯的地方實在是可愛得好笑。 她偷偷抬頭瞥了一眼那個從未見過的聞二公子,有些擔(dān)心他會生氣,一般丈夫哪能容忍妻子這樣胡說八道。 卻見聞?wù)看怪^,看著面無表情,可是嘴角卻在偷偷地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