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聞湛有些詫異,朝那邊投過去目光。 陸云初接著道:“被我拔了?!?/br> 聞湛哭笑不得。 她道:“你伸手?!?/br> 聞湛依言照做。 她把簡陋的野花戒指套到了他的無名指上。 聞湛疑惑地看著她。 陸云初解釋道:“在我老家,很遠的地方有個神話故事。大意是有一位給人間帶來光明的神,因為偷盜火種受到了懲罰,被束縛在山上,每天都有老鷹飛來啄食他的內臟。到了夜晚,內臟又會長出來,不停重復,直到一位大力士殺死了老鷹,將他解救。束縛他的鎖鏈最后化作了戒指?!?/br> 或許不止是三世,還有無數(shù)次她不在的輪回。她看著聞湛,笑道:“我很喜歡這個故事里戒指的寓意?!甭務可砩系逆i鏈,也請化作戒指吧。 聞湛也笑了,點頭贊同。 陸云初又道:“也是很遠的地方,有種古老的說法,認為這根手指直通心臟,有太陽神的守護,予愛情堅貞不渝的祝福?!?/br> 聞湛聽得很認真。 “在結婚時,男女雙方會交換戒指。將戒指套到對方手上,表示在神的見證下,許諾對方一生至死不渝的愛和永不離棄的陪伴。”她說,“我沒有鉆石,便只能用早春的第一枝花做戒指。鉆石代表恒久不變,但早春的花卻有著生機、希望與即將到來的明媚,我覺得很適合你?!?/br> 聞湛安靜專注地聽著,他的手指微微顫抖,就是這般輕易地動容了。 他眼里有酸意,但確實很高興,極為高興的。 “嗯……我們老家那邊呢,有個儀式叫求婚,和求娶類似,不過女人對男人,男人對女人,或者男人對男人,女人對女人都可以,只要是心中所愛,愿意與他共度慢慢余生,就會獻上戒指求婚?!?/br> 聞湛抬頭,眼眸中有水光閃過。 “聞湛,余生咱們好好過。命運虧欠你良多,我會竭盡全力替它彌補?!?/br> 聞湛重重地吸了口氣,以防自己會忍不住掉下淚來。他不明白這種情緒是為何,他確實是狂喜的,心醉神迷的。 陸云初說,傳說中無名指有太陽神的力量在,他感受到了。 愛如陽光,消除了荒涼的無盡深淵里的孤獨,帶來熱,帶來生命與希望。 他站起來,吻了一下陸云初。 陸云初笑了:“這樣倒和儀式流程合上了?!?/br> 聞湛指指自己手指上的戒指,比了個圈,指指她的手指,意思是:我也要給你戴戒指。 陸云初笑道:“沒啦,就這一朵花。” 聞湛很遺憾。 他又想到了一個問題,有些慌張,鉆進馬車拿出來紙筆:花會枯萎,枝會干爛,這可如何是好? 陸云初忍不住笑出聲來,她只是臨時起意做了個花戒指,又不是什么珍寶,還不至于如此。 她按住聞湛慌亂寫字的手,捧住他的臉,把自己的笑貼到他面前,額頭對額頭。 “這有什么,春日將至,那時花海漫天,還愁沒有花嗎?今日的花謝了,那就明日再擇;今年的花謝了,那就等往后的歲歲年年。余生還長,春日無盡?!?/br> 第57章 星空 兩人安靜地看夕陽,直到最后一層金光消失。 陸云初靠在聞湛的肩膀上,抓住他的手腕搖晃:“我們現(xiàn)在才算真的夫妻了吧?!?/br> 聞湛搖頭,想到她來之前的事。 他依著命運的安排隨波逐流,在被發(fā)現(xiàn)和別人共處一室后,就意識到了后面的故事。他們自然是沒有拜堂成親的,“陸云初”搬進來后,每天除了去找聞玨糾纏,剩下的時間就是機械地重復對他的折磨。 他沒有想過反抗,只是無所謂地等待他的使命完成。 直到陸云初出現(xiàn)。 他在她手心寫道:我們還未拜堂成親。 陸云初愣了一下,什么拜堂成親,太繁瑣了,若是相愛,有沒有這些都不重要。但聞湛提起了,她就順著調侃道:“現(xiàn)在才想起呀,那我們這算什么,早就行夫妻之實了?!?/br> 聞湛臉上露出一種啞然又無措的神情,他苦惱地皺起眉頭,看著陸云初,一副不知道怎么辦才好的表情。 陸云初哈哈笑了,說實話,他倆每一步實質性的進展都是她推進的,所以更應該是她補聞湛一個婚禮才是。 她爬起來,往馬車里鉆:“那就等見到我父親再說吧?!?/br> 聞湛跟著她往馬車里走,聽到這話身子一僵,明明離見到陸云初父親還早,他已經開始緊張了。 他抿著嘴,垂眸,神色晦暗。 陸云初鋪完墊子,側頭一看,發(fā)現(xiàn)他奇奇怪怪的,問道:“你怎么了?” 聞湛拿起紙筆:我們一定要見你的父親嗎? “當然?!标懺瞥觞c頭。雖然前兩世原身的父親一直是個npc,矜矜業(yè)業(yè)地扮演著書中無腦反派的角色,和她并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交流。但這個愿意為女兒豁出性命瘋狂報仇的角色確確實實溫暖了她,即使他是一個沒有自主意識的npc,她也想把聞湛帶去給他瞧瞧。 更何況現(xiàn)在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發(fā)展,說不定在今后漫長的歲月里,他有一天會產生自主意識呢。 陸云初親親聞湛的眉頭,讓他不要這么緊張:“我父親對我很好,我們去看看他?!彼Φ?,“我好開心,因為看到了希望的苗頭,所以對一切都充滿了期待?!?/br> 聞湛沉默了,過一會兒,陸云初眼前出現(xiàn)紙的一角:可我是個啞巴。 陸云初愣了,轉頭看他。 聞湛神色平靜,似乎經過陸云初堅持不懈的勸說,他已經接受了自己的一切,不再自卑了。 他對她笑笑,翻頁,后面的紙上寫道:我什么都沒有,你父親不會滿意的。 陸云初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了。 “不會的。你很好的,他怎么會不滿意呢?”陸云初勸道,“而且如果沒有你,我現(xiàn)在還是個瘸子呢。”就像前兩世那樣。而且若是再輪回一世,在沒有聞湛的情況下,她現(xiàn)在說不定已經瘋了。 在聞湛眼里,陸云初是一道救贖的光,可在陸云初心里,他同樣也帶給了自己無法替代的救贖。 可是聞湛并不會知道她所想。 他搖搖頭,溫柔地摸摸她的頭頂,告訴她無事,然后寫道:這些對我來說都不重要。 他舉起手,給陸云初展現(xiàn)那個簡陋幼稚的花戒指,意思很明顯,我有這個就好。 “可是我想見我父親。” 聞湛寫道:我可以在外面等你,你有空了來見我就好。 陸云初沒忍住,笑了出來:“這算什么,羅密歐和朱麗葉嗎?” 她看著聞湛平靜的神色,早就猜出了他心底怎么想的。不就是確信她父親不會認同自己,所以不敢見他嗎? 她順口說道:“反正他也沒有什么想法,我說什么做什么對他來說都一樣,不會反對的?!闭f完了也沒意識到有什么不對,直到看到聞湛僵硬的身子。 他捏緊筆桿,指關節(jié)泛白,抬頭看她。 陸云初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泄露了一些不該說的秘密。 ——你如何知道的? 這一世的陸云初還沒有見過她父親。 陸云初只是道:“猜也猜得到。” 又是這種感覺,聞湛一直都明白陸云初不是他們這個世界的人,但她有時無意識透露的信息會讓他覺得不僅如此,他們之間有無法跨越的鴻溝。 人會喜歡花,喜歡草,喜歡漂浮不定的白云,但不會愛上它們。 他摸摸手上的戒指,垂眸思索。 到了晚上,一行人在一處郊外的客棧落腳歇息。 陸云初洗漱后,聞湛還在磨蹭——他就是這樣,過于喜潔,每次都很久。 可今天卻等了很久,久到不正常了。 陸云初從床上爬起來,披上衣裳,繞過屏風,發(fā)現(xiàn)他不在這里。 客棧房間就這么大一點兒,她在屋子里轉了一圈,沒找見聞湛人,便出門去找。 剛推開門,就撞見來收拾的店小二。 “你看見我夫君了嗎?”陸云初逮住他問。 店小二點頭:“往屋頂去了呢,大冷的天兒。” 陸云初道了句多謝,便往屋頂方向去。 北方的天很遼闊,明明都是同一片天空,卻好像比溫軟的南方多帶了一點粗野宏大的感覺。夜空無云,一眼就能看見懸掛在其上的殘月。 聞湛縮著長腿,抱著膝蓋,這么高大的一個人,竟有一種嬌小的感覺了。他坐在屋頂上,像灑在畫布邊緣的一滴墨。 陸云初一下子就回憶起了在聞府時,他日日夜夜在窗前望著殘月的畫面,這種感覺讓她很不安。 “聞湛?!彼p聲喊了一句。 聞湛立馬轉頭,臉上帶著驚訝,沒想到她會出現(xiàn)在這里。 還是不一樣的,現(xiàn)在的他早已沒有了那種清冷疏遠的模樣了,表情也鮮活了起來。 陸云初朝他那邊走,他卻立刻站起來,想要阻止她。 陸云初對他道:“坐下!” 聞湛條件反射般地僵住聽從命令。 陸云初嘿嘿笑,裹著衣裳,踩著瓦片朝聞湛走過去。 “好哇,背著我一個人看星星。”她晃晃悠悠地走過去,弄得聞湛心驚膽戰(zhàn)。 聞湛當然不是她所指責的那般,即使知道陸云初實在說玩笑話,他也想要解釋。 陸云初按住他的手,擠到他身邊:“大晚上不睡覺,來這兒干嘛?” 聞湛無奈地看著她,她松手,他才能掏出紙筆。 他寫道:看著夜空我才能好好思考。 “思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