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是你吧?!甭劔k卻忽然開口,“你一直都是那個變數(shù)。” 陸云初呼吸一窒,瞪大眼看他。 “是你改變了我的天命。我本應(yīng)該順利逐鹿中原,應(yīng)天受命,黃袍加身,可你卻讓一切發(fā)生了改變?!彼f著在場人都聽不懂的話,“我本可以一路順遂,卻被你攪得全盤皆亂,不得不另謀出路,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模樣。” 陸云初感覺世界陷入了詭異的凝滯,聞玨站在城樓上,輕飄飄地點明了世界真相。定北侯站在她身邊,本來還在猖狂地笑著,卻忽然啞了聲,茫然地看著上天。 聞玨說:“陸云初,我真該一開始就殺了你。”他說,“反正你也該死在我的手上?!?/br> 陸云初猛地后退兩步,窒息感快要將她淹沒,可她被捆著,繩索頭在定北侯手里,退無可退。 弓箭閃著寒冷的光芒,明明如此細微,卻將人凍得遍體僵硬。 他拉滿弓,尖銳的嘯聲劃破長空,弓箭眨眼間就到了眼前,陸云初甚至來不及反應(yīng)就閉上了眼。 “噗——”弓箭入rou,可以將人帶飛的力道粘上皮rou,皮rou瞬間破碎,血漿飛濺。 陸云初感覺腥臭的熱血灑了自己一臉。 臨近死亡,渾身上下的感知都喪失了,她只能感覺自己的心跳快要停止了,但熟悉的鉆心之痛并未迅速涌來。 血液滑過眼皮,她張開眼。 定北侯在她身側(cè)倒下,他的脖頸被一箭貫穿。 陸云初的大腦嗡嗡響,她什么都來不及思考,第一反應(yīng)就是抬頭看聞玨。 聞玨站在城樓上,狂風吹起他的衣袍:“看什么,殺了你,阿湛會恨死我的。” 他的聲音眨眼間消失在狂風中。 狂風夾雜著天道的怒火,似在咆哮,似在不甘。 天地變色,烏云翻涌,電閃雷鳴之間,東方卻升起灼目的太陽。 暴雨傾盆,剛剛落到半空,就被驟然降溫的天氣凍成雪花。 日頭高照,天邊逐漸爬起一輪殘月。 黑漆漆的天出現(xiàn)星辰,一條銀河貫穿其中,銀河閃爍,天穹裂出縫隙,像是玻璃一般,順著縫隙一道道裂開,化作甘霖傾盆而下。 太陽星辰月亮暴雪全部消失,黑漆漆的天也消失,留下的是從未見過的地闊天高和澆得人清明的甘霖。 所有人都像重回故鄉(xiāng)一般,內(nèi)心溫暖平和,前所未有的愜意。 唯有陸云初感覺到了強烈的排斥感。 世界被推倒重生,重建者充滿歡愉,唯有異世人將被驅(qū)逐。 她的身體變得輕飄飄的,意識逐漸模糊。 “云初!”清冷的女聲第一次變得如此焦急。 “女兒!”撕心裂肺的吼聲,卻和劇情cao控下的吼聲不一樣,這次是發(fā)自肺腑的痛。 “喂,陸云初!”這是聞玨的聲音。 “主人!”侍衛(wèi)們不知何時也來了。 …… …… 一片混亂中,一道陌生的聲音傳入耳中。 嘶啞、遲鈍,像是啞人學語,生澀至極。 “云……初……” 可這道聲音卻比所有的聲音還要強烈,內(nèi)涵的悲切與痛楚讓她在混沌中也能真切地感知著。 意識陷入黑暗前,她的腦海里閃過一行字句。 ——請不要忘記我,云初。 第68章 大結(jié)局(下) 陸云初已經(jīng)昏睡了快一年了。 這一年里,聞?wù)咳杖找挂故刂滤褋頃r看不見自己。 岳父女婿是天生的仇敵,但陸竟對這個白撿來的女婿卻無法做出仇視的態(tài)度。他第一眼就認出了聞?wù)浚郧熬蛯@個小太子挺有好感的,沒想到自家閨女這么會拐人,一拐拐個這兒。 拋開舊事不提,陸竟覺得世間再也找不出第二個這樣的女婿了。 他勸道:“阿初醒來下人自會提醒,你這樣沒日沒夜的熬,像什么話,這么久了,飯都沒好好吃過一頓?!?/br> 聞?wù)吭诩埳蠈懙溃翰坏K事的,這不叫熬,認識她之前的日子比這兒難熬多了。 他的嗓子其實已經(jīng)恢復了,但不夠熟練,只能斷斷續(xù)續(xù)擠出一些字眼,所以他還是習慣在紙上寫字。 陸竟無奈,只好作罷。 那日天地崩塌,桎梏破碎,但所有人都記不得了,只有聞?wù)坑浀谩?/br> 他不確定這個世界是否還是話本的世界,也不確定陸云初還會不會醒來,但只要心中有期盼,等一輩子也是幸福的。 天下平定后,已是秋日。 柳知許忽然悄悄出現(xiàn)在陸府門口,嚇了陸竟一跳。 柳父身上傷痛太多,大戰(zhàn)后便將位子傳給了柳知許,她現(xiàn)在精貴得很,哪能到處亂跑。 她摘下頭蓬,露出一張難得的笑臉:“伯父,我能見見云初嗎?” 陸竟點頭,將她引到陸云初房間。 路上他忍不住瞟了好幾眼柳知許身邊的男人,沒猜錯的話,這就是這幾個月里在戰(zhàn)場上聲名鵲起的將軍了。 沒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一身黑衣,功夫高深莫測。 有人說他以前是柳家的奴隸,也有人說是柳知許的男寵,還有人說他是能行走在日頭下的厲鬼……反正傳言一個比一個離譜。 陸竟在房門外止住腳步,影也停了下來。 這下他可以好好偷看影了。 陸竟把他上下打量一番,確認了還是自家女婿最好看。 柳知許進屋時,聞?wù)空跒殛懺瞥跤盟捍?,見到她并沒有多少驚訝,禮貌地點頭。 柳知許看了一眼聞?wù)?,不能說他憔悴,他看上去依舊清風明月,但她總感覺他身上有一種枯萎的氣質(zhì)。 聞?wù)糠畔率掷锏臇|西,往屋外走,給她留出空間。 柳知許走到床邊,看著昏迷不醒的陸云初,想要說話,卻先忍不住嘆了口氣。 “云初,你當初說的,我都在努力的做?!彼诖策呑?,打開木盒,“你瞧,這是我收集到的種子種出來的作物,名字還沒取,等你醒來取?!?/br> 她笑道:“這些蒸煮出來都無毒,可食用。不過有些不太好吃,我當時第一個想法就是,你一定知道該怎么做才美味?!?/br> 陸云初躺在床上,面容平和。 柳知許看著她,盡量不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很難過:“你快點醒來吧,醒來后來我的地方玩兒,我等著你呢?!?/br> 柳知許走了,陸府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 臨近年關(guān)時,陸府又來了個奇怪的和尚,長得一臉招搖撞騙,非說和陸云初認識。 陸竟讓人把他拎進來,送到聞?wù)棵媲耙磺疲故腔迿C和尚。 晦機一看聞?wù)?,嚇了一跳:“你瘦了好多。?/br> 陸竟無奈:“不好好吃飯睡覺,可不得瘦嘛?!?/br> 晦機摸摸佛珠,神神叨叨道:“施主,這樣可不行。以前你不吃不喝沒事兒,命數(shù)既定,死不了,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他也不客氣,直接坐下來喝茶,“都不一樣了,貧僧現(xiàn)在已經(jīng)看不清別人的命數(shù)了,只是感覺……命不由天,得自己去爭?!?/br> 聞?wù)啃闹幸粍?,在紙上寫道:主持法力高深,可知云初何時會醒來? 晦機訕訕笑道:“不敢當不敢當。我其實就是感覺得來勸勸你,免得你把自己給熬死了,到時候她醒來見不著人怎么辦?” 聞?wù)棵蚓o了嘴角,沉默地垂下頭。 晦機看他這樣,不由得嘆了口氣:“唉,好吧,其實貧僧能勉強窺見一些天機。我感覺……她好像把你忘了,所以醒不來?!?/br> 聞?wù)啃睦镆活?,但他的神情并沒有晦機想象中那般難過,反而無奈地笑著。 ——她記性一向很差。 晦機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了。 “人生這么長,慢慢等唄,她總能醒來?!被迿C勸道,“你看這秋日,日光和煦,有花開,有鳥叫,果實碩碩,人間正好,何必苦著自己死守?”這里面?zhèn)鬟f著聞玨的關(guān)心,只是聞玨現(xiàn)在剛剛掌權(quán),不能隨便離開主城。 聞?wù)繐u頭,在紙上寫道:鳥、花、星辰斗轉(zhuǎn),它們對我來說都沒有任何意義,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都一是一個模樣。只有她來了,世界才會活過來。 晦機好不容易等他寫這么大一段話,一看,啞了,都不知道怎么勸了。 他只好再泄露一點天機:“她醒來與否,似乎……與你有關(guān)?!?/br> 聞?wù)垦杆偬ы此?,日日漠然冷清,難得如此精神。 晦機道:“若是有一日,你什么都忘了,只會記住一事,這事會是什么?” 聞?wù)繐u頭,他也不知道。 晦機道:“若是她在混沌中與你相遇,你唯一記住的事或許能喚醒她。” 聞?wù)啃α诵?,終于張嘴說話:“多……謝……”謝謝你給我希望。 年關(guān)一過,元宵到了,聞?wù)拷K于出了門,抱著陸云初去了燈會。 陸竟沒阻攔,他覺得這樣挺好,不然整日守在屋子里,遲早得瘋。 聞?wù)坎粫岅懺瞥醮道滹L,所以只是在馬車上同她賞燈。 他掀起車簾,不管陸云初能不能看見,在她手上寫道:我們秋日相遇,元宵第一次出府,你帶我看遍美景,想必也是喜歡的,以后我也帶你來看,可好? * 陸云初從床上坐起來,頭發(fā)亂糟糟的像個雞窩。 “嘶——”她的頭跟在裝修似的,電鉆嗡嗡地鉆太陽x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