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昭昭見周員外絲毫不因旁人夸贊而喜形于色,心中難免對周家的觀感更好上許多。 周夫人比昭昭遠遠瞧見時,更顯得溫柔和藹,她輕輕拍了拍自家夫君的胳膊,提醒道:“老爺,哪有讓客人在門前站著的道理。” 周從良笑道:“夫人說的是,二位請進?!?/br> 夫妻瞧著就感情甚好。 周家在并州本就是富饒之家,此地又不像是長安地貴又限制多,修建的房屋也極其寬敞,周家也極大,他們繞過影壁,走在觀景長廊上。 昭昭將周家情況一覽無遺。 而今想必是周家無心打理家宅,本該是栽種花草的花壇皆成了空地。 她還瞧見,周家的中庭竟修了一堵墻,將庭院一分為二。 她心中疑惑,想著待會兒如何問問周夫人才對。 一行人走進了待客的大廳,落了座。 周夫人早已經(jīng)將座下這對年輕人打量了一回,笑問:“二位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對壁人?!?/br> 她心道這對小夫妻應(yīng)該是新婚不久,看上去還有些生澀羞怯。 不過是真般配。 “您謬贊了?!闭颜训皖^一笑,宛若因被調(diào)侃的新婦因害羞而不敢抬頭。 周夫人是熱心人,此刻便問:“你們是來并州尋親的,可有尋得?” “去歲時城中被山匪鬧過一回,城中不少人避去其它州府尋親?!?/br> “你們?nèi)松夭皇斓?,若是尋人困難,可將要尋找之人告訴我同我家老爺,我們能幫上忙的地方一定幫?!?/br> 果真是熱心腸,連她們這頭一回見面的陌生人,都會主動伸出援手幫他們。 周從良也在一旁道:“老夫在此處行商多年,你們盡管告訴老夫,要尋之人姓甚名誰,老夫人必能幫你們找到?!?/br> 昭昭因著被打趣而低下了頭。 顧淮余光瞥見,自然而然接過了話茬,“在下姓謝,名昀,此番同內(nèi)子前來,是為尋遠嫁并州的家姐而來,昨日打聽過后,方才知曉她們前些日子已經(jīng)避去了姐夫老家,明日在下將同內(nèi)子將出發(fā)前去找她?!?/br> “此刻前來,是特意拜訪您二位。” 周員外夫婦到底是年歲大,經(jīng)歷多,見這對新婚夫婦確實不像是上門來尋求幫助的,周員外便道:“老夫在并州所行,當不得夸贊。” 顧淮淡然一笑,說道:“周員外何必自謙,我們未到并州前,就已經(jīng)聽說了您的善舉?!?/br> 周家下人來請周員外去書房,周員外便起身致歉,“老夫還有事,你們稍坐,喝茶用些點心才是?!?/br> 眼見著是晌午時候了,周家也在準備著午膳。 周員外離開前,熱情款待:“雖是粗茶淡飯,但請二位務(wù)必留在寒舍過午。” 周夫人也要打理家務(wù),便安排了一處客房讓他們休息。 讓家中下人帶他們前去客房休息。 客房就被安排在中庭那堵墻邊。 昭昭輕輕扯了扯顧淮的袖子,低聲問道:“你說周家為什么要在中庭修一堵墻,將家宅隔開呢?” 顧淮抬頭看去,周家修這堵院墻,想必定有用意。 “您問這堵墻?”周家下人也已經(jīng)聽見這話,笑道,“這是我家老爺吩咐的,將咱們周家一分為二,墻那邊分給了無所定居的婦孺暫住呢,有了這堵墻隔著,兩方都比較方便?!?/br> 周家不止是舍米施粥了,竟連家宅都能分出一半來,免費讓人住著。 “您二位休息吧,待會兒午膳時,我再來請您二位?!?/br> “多謝?!彼妥吡酥芗蚁氯?,昭昭站在房門前,研究起了那堵墻。 顧淮坐在屋中,他隱在暗處,神色晦明。 “周家竟連房舍都肯讓出來,讓別人免費住,真叫人欽佩。”昭昭一邊感概,一邊回身往屋內(nèi)走。 她一眼看見顧淮坐在床沿上,屋中只開了一扇門,屋中有些暗,床前掛著的床帳隨著房門外吹來的風而飄動,顧淮落在了陰影處,她看不清顧淮的眉眼。 只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彎了彎。 她走了過去,伸手將床帳捋平,而后將右手攤開在顧淮眼前,她手掌心上放著一只玉色瓷瓶,散發(fā)著淡淡的草藥味。 “快到午時了,我們來周家前,飛廉將你午飯前要吃的藥給了我,你取一丸出來,我給你倒杯水。” 昭昭想起飛廉將藥瓶給她時,苦惱的神情,就覺著好笑。 “郡主,主子他不愛吃藥,可這藥每日都得按時服用,你們一會兒去了周家,午時前若還未出來,請您一定要勸他服藥,我家主子什么都好,就是這服藥一事著實讓屬下頭疼?!?/br> 飛廉說出口時,昭昭都驚呆了,“他平日里用藥竟還要你勸嗎?” 飛廉默默的點了點頭。 昭昭記下了飛廉所言,見顧淮此刻不動,就直接將玉瓶塞進了顧淮的手中,“我去給你倒水?!?/br> 她轉(zhuǎn)身去了桌前倒水。 顧淮低下頭,看著那手中的玉瓶,瓶身上尚且還殘留著余溫。 他自己的手一向很涼,與這玉瓶上殘留的余溫相比,宛若天差地別。 第36章 想問什么 “這也太甜了吧?!?/br> 周家廚房飄出了飯菜香。 中庭那堵墻后也有了動靜, 似乎是所有人都在準備用膳。 昭昭沒有心思去管這會兒是否該用午膳了。 她倚著門框,盯著屋中人的一舉一動。 她不得不嘆服,無論美人做什么動作, 都是賞心悅目的。 就像此刻顧淮微微皺眉,慢吞吞的用水送服那一顆黑色藥丸,場景也如畫卷般。 昭昭倚著門框,將此景給印在了腦海中, 她想她回去之后應(yīng)該將此景給畫下,定能驚呆了長安城中,那些仰慕顧淮的男女老少。 他們一定想不到, 顧淮樣樣都好,卻像娃娃一般,不喜服藥。 她這不經(jīng)意地窺見了顧淮的小小缺點,不免掩嘴輕笑了起來。 顧淮似有所察覺,忽而就坐正了身子,鎮(zhèn)定自若地伸手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條斯理的喝起來。 昭昭便看著顧淮連喝了兩杯茶,似是在祛除藥丸的苦味, 心中有了想法。 又有周家下人來請, “謝先生、謝娘子,我家夫人讓我來請二位前去膳堂用膳?!?/br> 二人隨著周家下人一同前往了膳堂,周家人已經(jīng)全到了, 還有許多穿著打扮簡陋的人,也正各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端著食盒。膳堂最里頭,正由周家下人有條不紊地分餐。 昭昭仔細看過了一眼,周家人同這些人食用的皆是相同的飯菜。 下人將他們引到一張桌前, 就有人送了兩份飯菜過來,是雜糧餅并上兩種小菜,還有半顆水煮蛋。 周夫人朝他們二人走來,歉意道:“粗茶淡飯,也不知合不合二位口味?!彼芸闯鰜恚@對年輕小夫妻,許是出生富貴人家,可能都沒見過這樣粗陋的飯菜。 但是現(xiàn)下,周家也只能拿出這樣的飯菜來招待了。 昭昭正打算開口,卻聽坐在她對面地顧淮溫聲道:“眼下時節(jié)能得一份飯菜,已經(jīng)不易,在下同內(nèi)子感激還來不及?!?/br> 這話聽著有此耳熟。 昭昭回想起來,這可不就是今日來時,她在馬車上同趙成義斗嘴時,說過的話嗎? 顧淮竟是記下了。 周夫人笑道:“那就好,你們慢慢用,若是不夠,還可以去前頭取?!彼€要招呼旁人,也不能陪著他們說太久話。 周夫人正待要離去,卻聽見一聲,“周夫人,您等一下。” 昭昭起了身,走到周夫人身旁,小聲道:“我有個不情之請?!?/br> “謝娘子但說無妨。” 昭昭便附在她耳邊道:“我有些不大舒服,不知貴府可有紅糖?” 她說的含糊,周夫人卻立刻明白,“有的,你隨我來?!?/br> 顧淮坐在座位上,端看著昭昭跟隨周夫人而去,一直到昭昭回來,都不曾動筷。 昭昭端著兩個粗瓷碗回來,放在桌上。 顧淮不知她去做什么,見她端了兩個碗回來,不禁問道:“這是?” 昭昭將粗瓷碗推到他面前,“我用膳時,一向都喜歡喝些甜湯,所以去了廚房,煮了兩碗,你也嘗嘗?” “我從沒下過廚,不知道味道合不合適?” 昭昭瞧著這碗黑紅的湯色,不免有些遲疑,她剛剛放糖的時候,怕味道不夠,就多加了兩塊紅糖,也不知味道奇怪不奇怪。 顧淮不明所以,端起碗來,抿了一口,溫熱的甜膩味道充斥著他的口腔,沖散了先前那股在他喉間殘留的苦味。 他霎時就明白,昭昭這碗甜湯到底是給誰準備的。 他又抿了一口,便將碗放下,神色自若道:“味道不錯?!?/br> 昭昭聽他這話,放下了心,端起粗瓷碗便大口喝了一口,味道太過甜膩,仿佛黏在了她的舌頭上,讓她忍不住皺起了眉。 她果真是糖放多了,這甜湯甜的直齁喉嚨。 她將碗放下,小聲嘀咕道:“這也太甜了吧?!?/br> 所幸剩下的分量不多,她又苦著臉將剩下的都喝下。 “你既不喜歡喝,就別喝了。”顧淮嘆口氣,遞去一杯清茶。 苦著臉喝甜湯,哪里像是每頓飯都要吃上一道甜品的人呢? 顧淮沒察覺到,此刻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淡笑。 昭昭喝了一大口茶,可算是沖淡了那股甜膩之味,而后小聲道:“這怎么可以,我方才去廚房取糖時,廚娘還說這糖如今難得,只有周家長媳如今還在坐月子,需要養(yǎng)身體,尚且能用上糖?!?/br> 昭昭覺著可惜,早知道她就少用兩塊紅糖了,還能給周家省下來一點兒。 她嘆了一口氣,像是有些失落,“看來我果真是沒下廚的天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