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無人有心情去賞沿途風(fēng)景。

    *

    趙成義留在湖州收尾。

    他可謂時意氣風(fēng)發(fā)，誰能想到，來趟湖州還有這么大的收獲。

    他心情不錯，卻又有些疑惑。

    親隨呈上證供，趙成義隨意問起，“可有問清楚，當初郡主和表兄到底是如何暴露了身份？”

    “是，屬下已經(jīng)問清楚，是當初胡家往并州送貨的人，曾在并州周員外府中遠遠的見過郡主和顧世子一面，這便讓胡良起了疑心。”

    趙成義沉默了片刻，這倒是他的疏忽了，當初讓那倆人假扮身份時，思慮不周，沒有考慮他們二人在并州時已經(jīng)用過了謝家夫妻的身份，沒想到并州同湖州竟能這般湊巧，同一人在兩個地方都見過他們。

    他當時就只顧著看那二人笑話，此刻他不由慶幸，幸好那二人都不算蠢笨，好待沒釀成大錯，性命無憂。

    “屬下等已經(jīng)審過那日受胡良指使，在玉礦里謀害世子爺?shù)牡V工，他雙眼、舌頭都受了重傷，人也瘋傻了一般，什么話都問不出來?！庇H隨又道。

    趙成義冷了神色，“此人雖謀害表兄未遂，依舊罪不可恕，讓湖州刺史按律判刑，不可輕繞?！?/br>
    趙成義想起昭昭匆忙趕去玉礦救顧淮的緊張模樣，冷笑了一回，哪兒想不明白，他那好表妹只怕早就喜歡他那表兄，才能奮不顧身的闖進玉礦里，而她身旁還跟了位親衛(wèi)呢，思及昭昭的親衛(wèi)各個身手了得，那位親衛(wèi)統(tǒng)領(lǐng)甚至前兩日單槍匹馬去綁了匪徒頭子，立下奇功。

    他轉(zhuǎn)瞬就想了個合理的答案，“想必是郡主動的手，罷了，傳令下去，郡主和表兄在湖州發(fā)生的一切事情，都不許往外傳，相關(guān)之人，讓他們最好閉上嘴，不然我聽見了任何風(fēng)聲，他們就別想活。”

    “是，屬下遵令?！?/br>
    趙成義冷眼看著桌上剛寫好的加急信函，他也不是什么心如蛇蝎的人，昭昭幫過了他一回，他也不會恩將仇報，湖州發(fā)生的那些事，昭昭既然想讓他逐一抹去，他又有何不能幫忙的？

    *

    轉(zhuǎn)眼四月中，長安繁花似錦，一派欣欣向榮，一道城墻，好像隔絕了外頭所有的紛紛擾擾，只剩下長安的一派風(fēng)華。

    城門處，人來車往，子桑采抻著脖子不住往外看，她昨個兒收到了傳信，主子今日就要回長安了，雖說不必來接，可她已經(jīng)有兩個多月沒有見過主子，還有信里說她大哥受了一身傷，她心中惦記的不行，一早就來城門等著。

    “怎么還沒到啊？”子桑采心焦的不行。

    一旁青眉雖是極穩(wěn)重的端站著，眉間微蹙，卻顯露出了她此刻心中只怕也是焦急的不行。

    終于，子桑采眼尖兒，一眼就瞧見了打頭的賀嵐，只見賀嵐垂頭喪氣的騎著馬，她心一緊，忙上前，“賀嵐。”

    賀嵐勒住了馬，低頭看她，露出打趣的笑意，“這才幾月不見，你別是整日窩在府上好吃懶做，將自個兒吃成了個小胖子啊。”

    子桑采哼了一聲，她原是想同賀嵐說說話，此刻卻氣鼓鼓道：“不同你說了，我去見主子?！?/br>
    后頭跟著的馬車，也略撩開了一點兒簾子，透出了一張讓子桑采思念了許久的臉，子桑采熱淚盈眶的爬進了車廂，“主子，你們可算是回來了，婢子可想你們了?！彼U些眼淚就要憋不住了。

    看見子桑采眼眶紅紅，昭昭心情都輕松了不少，她捏了捏子桑采的臉蛋，“瞧你這比我離開長安時還圓潤了不少的小臉蛋兒，怎么也看不出你思念我呢?！?/br>
    子桑采看著昭昭清減了不少，五官愈發(fā)明艷立體的一張臉，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

    主子都瘦了這么多，一定是這一路上都吃了不少苦頭。

    昭昭左右看了看，見只有子桑采一人上了馬車，不免好奇問道：“青眉呢，沒隨你一同來嗎？”

    子桑采擦了擦眼淚，探頭往外看，“奇怪，青眉jiejie同婢子一道來的?！?/br>
    她朝馬車后看，終于瞧見了一抹青色身影，“主子，青眉jiejie在那兒呢?！彼ψ岄_位置，讓昭昭看。

    昭昭依在窗邊順著子桑采的手指看了過去，便見青眉正同子桑羽說著什么。

    只不過時間極短，昭昭還沒瞧出點兒什么來，青眉已經(jīng)朝她所在的馬車走了過來。

    青眉行過禮，也忍不住道：“郡主，您終于回來了。”

    昭昭望著馬車外，這副人間熱鬧景，她已經(jīng)好久沒能見著了，不由感慨道：“是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嘛，回家再說?！?/br>
    馬車緩緩向前駛?cè)?，青眉一邊細細的說著昭昭不在長安的這兩月，長安發(fā)生的大事。

    “三皇子如今被罷黜了朝中所有官職，只朝中還有不少大臣向皇上求情，如今皇上也似有松動，前兩日宮宴，還讓三皇子入宮赴宴。”

    “前些日子，四皇子送到御前的折子，惹得皇上震怒，連皇后娘娘都受了皇上好一通責(zé)備，皇后娘娘這些日子纏綿病榻，安王夫婦日日都在中宮侍疾?！?/br>
    “皇上將皇長孫給接到了長壽宮撫養(yǎng)，太后娘娘這些日子原本身體也不大好，這下有皇長孫陪著，倒也松快了些，只是太后娘娘有些惦記郡主，前兩日還召了婢子入宮去……”

    昭昭安靜聽著。

    馬車終于行到了昭陽郡主府前，昭昭踩著馬凳下了馬車，聽見子桑采在背后狐疑道：“咦，顧世子沒同主子您一道回來嗎？”

    賀嵐腳下一踉蹌，飛快給子桑采使眼色，偏生子桑采看不出來，還在說：“還以為能瞧見顧世子呢。”

    昭昭腳步?jīng)]停，淡然道：“我為何要同他一起回來，阿采，你又說胡話了?！?/br>
    子桑采沒聽明白，正想要問，卻被青眉抓住了袖子，在她耳邊低語道：“別說了?！?/br>
    郡主府府中各處管事領(lǐng)著府中奴仆，皆在門口候著，見著昭昭，齊齊行禮，昭昭見過了他們一回，便入了書房安排起了回長安的頭一件事。

    子桑羽的手傷，昭昭一開始聽信了他的話，原以為不大嚴重，沒想到子桑羽只是報喜不報憂，明明手傷嚴重的很，還非得陪她先回長安來，“阿羽手受了傷，讓人請個大夫回來，這些時日專心照顧他。”

    青眉不等她說完，便道：“昨日接到信，便已經(jīng)找了長安正骨最好的大夫，就在府中等著呢?！?/br>
    昭昭看著她臉上焦急神色，忍不住勾了唇露出些許打趣兒的笑意來，“行，你辦的不錯，你親自帶著人，收拾一處院落出來，讓阿羽安心養(yǎng)傷。我說的話他老不聽，我想他不好意思在你面前反駁，你便好好勸勸他?！?/br>
    青眉臉上像是火燒一般通紅，躬身道：“是，婢子記下了。”

    昭昭突然就不想吩咐其它事情了，她才剛回府呢，也不急著晌午這兩個時辰，“我休息會兒，下午還要入宮面圣呢，你們自去。”

    她明明可以歇歇，反正總有做不完的事情。

    她有些心不在焉的靠在椅背上，盯著桌面發(fā)起了呆。

    青眉招了招手，帶著屋中所有人輕手輕腳的除了書房，輕輕關(guān)上了門。

    她總覺著，三個月不到的時間沒見郡主，郡主好像性子比之前沉穩(wěn)了許多，也不知道這一趟遠行是不是太過辛苦了些。

    子桑采跟在賀嵐身邊，嘮嘮叨叨：“你快告訴我呀，到底出了什么事兒，怎么我一提顧世子，主子心情就不好了？”

    賀嵐解著腿上的沙袋，被她問的煩躁，“你只要記著，主子如今聽不得顧世子三個字就是了，我們回長安用了快二十日，主子同顧世子一句話都沒說?！?/br>
    誰都不知道，主子和顧世子到底因何而冷戰(zhàn)，但主子就是主子，主子不高興顧世子了，他們就不提顧世子便是了。

    “那顧世子也生主子的氣了？都不見一起回來。”子桑采又問。

    賀嵐解下了沙袋，一身輕松，“這倒不是，顧世子回侯府去了，所以咱們在城門口就分開走了?！?/br>
    子桑采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啊。

    她還想問，賀嵐卻敲了她腦袋，“記住了啊，別在主子面前再提顧世子三個字，要不然到時候主子生氣，非得好好訓(xùn)你一回?！?/br>
    “我記著呢?！弊由２砂琢怂谎?，轉(zhuǎn)身去找她兄長了。

    那并州匪患，鬧得陣勢可不小，她整日里在長安都提心吊膽的。

    第48章 心思煩亂   一定是她太愛管閑事?！?/br>
    長壽宮中, 太后將外孫女打量了好一陣兒，才道：“出了趟遠門，瞧著人倒是瘦了些?！毕袷怯珠L高了點兒, 整個人看上去比從前沉穩(wěn)了不少。

    昭昭躬身道：“讓外祖母擔(dān)心了，是昭昭不孝?！?/br>
    “行了，去了快三月，同哀家說說這一路見識了什么？”

    昭昭陪坐著, 只同太后說了些這一路的見聞，坐了一時半刻，便聽見外頭有孩童稚嫩的啼哭聲。

    太后被這哭聲吸引, 她年紀大了，實在聽不得孩子哭鬧，這曾孫子抱來長壽宮后，日日都哭，她倒是想讓孩子爹娘將孩子給接走，只是宣帝不許，她這當娘的總不能拆了兒子的臺，只好作罷, 這頭一個曾孫, 她心里頭自是喜愛的，可她

    “外頭怎么回事，怎么蕓兒又哭了？”

    昭昭見狀, 起身含笑道：“外祖母，我去瞧瞧吧?！?/br>
    太后點點頭，“去吧，哀家也乏了?！?/br>
    昭昭福身告退，“是, 昭昭告退?！?/br>
    她出了寢殿，便見一堆嬤嬤宮人正在院中哄著那如今蹣跚學(xué)步，走的搖搖晃晃的皇長孫，皇長孫哭的小臉通紅，胖乎乎的小手不住地指著長壽宮門的方向，“走，走……”

    看來這孩子不過一歲多點兒大，也知道如今同父母分別，就算走路還不穩(wěn)，說話也詞不達意，也知道要離開這里，才能見著爹娘。

    昭昭站在廊下，看著那孩子，不由得想起了去年，這孩子周歲生辰時，安王夫婦何其疼愛他，安王夫婦只有這么一個兒子，如今都在皇宮里，卻見不得兒子，只怕心里也不好受，可這是皇上下的旨，誰不敢說。

    她嘆了口氣，走了過去，宮人們見著她，忙請安，“郡主。”

    昭昭開口問道：“都免禮吧，小殿下怎么一直在哭，外祖母都聽見了。”

    蕓兒已經(jīng)哭的快要上氣不接下氣，奶嬤嬤白著一張臉，跪下請罪道：“小殿下許是方才沒睡好，起床就在哭，奴婢怎么都哄不住?！?/br>
    誰都知道，沒睡好只是一個托詞，這么大點兒的孩子，連奶嬤嬤都哄不住，那必定是因為想爹娘。

    昭昭將蕓兒抱起，輕輕拍著他的后背哄，“我見他是想出去走走，不如我?guī)@子里逛逛好了，去準備些熱水糕點和小殿下的厚衣裳，我們這就走。”

    她拿出手帕輕輕擦著蕓兒臉上的淚珠，放軟了語氣，指著宮門的方向，“小殿下，表姑帶你出去玩兒，好不好？”

    蕓兒一歲半大，卻已經(jīng)能聽懂她的話了，見她指著宮門的方向，便探出了身子，往外拱，“走，走?！?/br>
    “欸，咱們走?！闭颜驯е_就要往外走。

    宮人慌忙上前阻止，“郡主，皇上吩咐過，不能讓小殿下離開長壽宮。”

    起了陣風(fēng)，昭昭便將蕓兒抱的更緊了些，“那你們就看著他哭？這小孩子家家若是哭壞了喉嚨怎么辦？外祖母這會兒在休息，聽見哭聲豈不心煩？”

    宮人面露疑色，昭昭又道：“無事，舅父那兒自有我去說。更何況我只帶他去園子里散散步，這么大點兒的孩子，讓他見見花草也好，我們也不去別處?！?/br>
    宮人看見她神色，一時竟有些心驚，眼前這位阿羅郡主，和從前所見，好像有些不一樣了。說出來的話帶著讓人不敢反駁的分量。

    昭昭也不管宮人如何想，只讓宮人們拿來了毯子將蕓兒給裹上，抱著就出了長壽宮的大門，宮人將此事告訴了太后，太后知曉了也沒多說什么，算是默許了昭昭此舉。

    抱著比三頭身高不了多少的小豆丁，身后卻跟了一大堆宮人，昭昭也沒多說什么，只出了長壽宮的大門，便讓青眉上來前，低語道：“你去安王妃那兒，告訴安王妃，就說我請她到園子里說話?！?/br>
    青眉遲疑，“主子，會不會不大妥當?！被噬线@是鐵了心，要將皇長孫留在長壽宮，安王夫婦求過好多次，這一個月以來，都沒能見上皇長孫一面。

    郡主這冒然讓皇長孫見安王妃的舉措，若是皇上知曉了，責(zé)罰郡主可怎么辦？

    也是昭昭手勁兒大，蕓兒在她手中不住撲騰，她輕輕拍著背哄著，此刻倒也安靜了下來。

    昭昭輕聲道：“你去就是了。”

    青眉這才沒多話，徑直去往皇后宮中。

    走到園子里，院子里栽種的花草樹木，如今枝繁葉茂，花滿枝頭，看上去倒是一派熱鬧。

    只是蕓兒抬頭去看身邊的每一個大人，見著都不是他想見的人，癟了嘴，一雙黑黢黢的大眼睛又蓄滿了眼淚，眼見著又要哭。

    昭昭摘了一朵沁香的茶花來，吸引著他的目光，“蕓兒，瞧這是什么？”算是暫時將他給哄住。她沒帶過孩子，這回是硬著頭皮讓自己同小孩子待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