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洗完手，麻利地放了半鍋水燒上,然后從冰箱里往外拿盆盆罐罐。

    黎下在小餐桌旁坐下：“你從小就知道自己與眾不同？”

    齊朗峰眨巴著眼睛看他：“什么……意思？”

    “別裝?！崩柘抡f,“昨晚我殺那些鳥，你的反應(yīng)那么淡定,正常嗎？你自己也殺過吧？”

    齊朗峰看著他。

    黎下掀開餐桌上的小竹筐，拿起里面一根有點像油條但顏色深很多的東西咬了一口：“殺過幾個？怎么殺的？為什么殺？”

    齊朗峰捅盆里的面團：“殺過二十七個,前面七八個記不清了，明白自己逃過一劫還活著時,總是一身一臉血。然后,就找人訂制了一把藏刀，后面的十來個,就是跟它們撕咬糾纏，用刀捅?！?/br>
    黎下問：“最多時它們一次同時來過幾個？”

    齊朗峰說：“兩個，春節(jié)那天，不過也不算是同時來的，我跟另一個正搏斗的時候，另一個來了，那次我傷的最重，躺了七天才起來。

    最后一次是一個月前，就一個，我用藏刀把它開膛，然后又把頭砍掉。”

    黎下示意他水開了，他該下面了，然后接著問：“你怎么得到合法身份的？”

    齊朗峰轉(zhuǎn)過身，又洗了一次手，然后用手揪面團，每次揪下拇指肚大小一個窩狀面片扔進鍋里，他速度極快，小孩兒腦袋大一個面團，一分鐘就揪完了。

    他蓋上鍋蓋，說：“我大概三歲樣子的時候，一個進山偷獵的人把我?guī)С鰜硐虢o賣了，遇到巡邏隊，把他抓了，把我送到了警察局，我裝傻子，警察局的人找不到我家人，網(wǎng)上尋人也沒有結(jié)果，就把我送孤兒院了。”

    黎下看他：“你會老老實實在孤兒院呆著？”

    齊朗峰嘿嘿笑：“我和孤兒院、警察局斗智斗勇十三年，他送我逃了幾十個回合后終于長大，十六歲時，我在汽車銷售店找到了第一份工作，半年后，我開了汽車改裝店，前年，又開了這個汽車租賃行。”

    黎下點頭：“自己改裝四輛破車就敢開租賃行，你也算能耐?！?/br>
    齊朗峰嘿嘿笑著拿出兩個比內(nèi)地一般人家的小盆還大的碗，開始撈面片，然后，一堆盆盆罐罐里挨著挖，挖的特隨意，出來的結(jié)果卻讓人垂涎欲滴。

    黎下拌好后吃了一口：“嗯，好吃?！?/br>
    齊朗峰得意：“我老從孤兒院逃跑就是那里的飯不好吃，我在菜市場撿點菜葉子和別人不要的雞腳rou皮，用個破罐子隨便一做就比他們做的好吃一百倍?！?/br>
    黎下說：“那這幾天，你負責(zé)做飯。”

    于是，兩個人出發(fā)的時候，后備箱里就多了酒精爐和鍋碗瓢盆。

    這次是開出一個小時后，齊朗峰說：“男神，這不是去三江源的路?！?/br>
    黎下說：“對，我沒打算去那里?！?/br>
    三個小時后，車子停了，齊朗峰下車時緊緊抓著車門，不然他怕自己會被風(fēng)吹跑，他星星眼看著跟他一樣瘦的黎下站在懸崖邊，從容得像在春日踏青。

    黎下對著灰蒙蒙的群山看了兩分鐘，走回來對齊朗峰說：“呆車里吧，我下去看看?！?/br>
    齊朗峰驚恐：“我自己？”

    他環(huán)顧身周的十萬大山，杳無人煙，連個飛鳥都不見：“這要是它們來，肯定不會是一兩個?！?/br>
    黎下想了一下，伸手取下脖子里的掛墜：“平安墜，驅(qū)鬼辟邪，借你帶一會兒?！?/br>
    齊朗峰伸手：“什么啊？你還迷……啊……啊……”

    他突然臉色漲紅，人連連后退，重重地撞在山崖上：“不……啊……”

    黎下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怎么了？”

    齊朗峰臉紅的可怕，頭后仰，一只手在胸前亂抓：“我……啊，我覺得……要爆炸……我要，爆炸了……”

    黎下驚愕地看著齊朗峰的臉像吹氣球一樣鼓起來，身體也在迅速膨脹，他腦子里突然閃過一道光，一把抓住齊朗峰的右手，把他手里的墜子摳了出來。

    “哈……”齊朗峰重重地吐出一口氣，然后彎下腰，不停地喘息，“哈……哈……男神……哈……你那……哈……是什么……東西……哈……”

    黎下一手扶著齊朗峰，認真端詳手上的小珠子。

    姥姥說，這是黎下百天時，姥爺在九商的一個寺院里為黎下求的平安墜，因為黎下早產(chǎn)太多，身體羸弱，姥姥和齊飛燕總怕他養(yǎng)不活，整天提心吊膽，姥爺求個平安墜，讓她們倆安心。

    但太小的孩子脖子上戴東西其實不安全，所以，黎下只在平安墜求回來時戴了一天，晚上睡覺就給去了放在枕頭下，后來也沒再戴過，但有這么個東西，家里人心理感覺比較安全。

    黎下考上軍校，離開家那天，姥姥又把墜子拿了出來，硬給黎下戴上。

    軍校的學(xué)生就已經(jīng)算軍人了，軍人是不允許佩戴裝飾品的，黎下到學(xué)校報道后忘了取下平安墜，第一天做隊列訓(xùn)練時被教官看到，他被要求出列，當(dāng)著全班同學(xué)的面摘掉。

    當(dāng)時，沈九州和校長正好經(jīng)過，收了黎下平安墜的教官正沒地方放，兩鬢斑白的校長招手讓他拿過去，然后對黎下說，訓(xùn)練結(jié)束去找他。

    于是，就在校長的辦公室里，黎下和沈九州有了第一次交手，黎下被打得鼻青臉腫，但因為成功地打到沈九州三次，他拿回了自己的平安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