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第42章 [連載] 葉香偶眼珠子往一邊橫了橫,被她的舉動搞得略帶尷尬:“你干什么呀?” 杜楚楚有些糾結(jié)似的,柳眉尖尖地顰起來:“我怎么覺得這畫里人的眉目,倒是與你十分相似……” 葉香偶打個寒栗,趕緊將她的畫像撥開:“你可別鬧了,我表哥畫的是你,又不是我,怎么可能像我?!?/br> 要說這幅畫上,叫人最覺生動傳神的地方,就屬那女子的眼睛了,那雙眼睛亮得宛如冰雪沁玉,又被天泉洗過一般,美得令人想捧起吻一口,哪怕再是干燥的喉嚨,也能瞬間止渴。 “可是……”杜楚楚原先不覺,畢竟裴喻寒畫的是她,一開始瞧著只是有股奇怪感,說不上原因,但此刻跟葉香偶一比,竟是越瞧越像。 葉香偶心房咚咚直跳,盡管當時乍一看,自己也覺幾分相似,但怎么可能,裴喻寒畫的人明明是楚楚,又豈會是她? “大概是我表哥筆力不夠吧,你想他平時那么忙,哪兒有功夫花心思在畫畫上,況且我從來沒見他畫過東西。”葉香偶都搞不清楚自己這么說,究竟是在安慰她,還是在安慰自己。 好在杜楚楚并沒多想,緩緩把畫卷起來,葉香偶見狀道:“要不你讓他再為你重新畫一幅吧?!?/br> 杜楚楚搖頭:“還是算啦,這一幅都求來不易呢,可能如你所說,少瓊他真的不擅長作畫,你不知道他當時給我畫畫的時候,好長一段時間,他就專注地在畫紙上勾勒,連頭都不帶抬的,害得我還以為他是不是畫不出來了?!?/br> 既然畫像,不是該一心專注在對方身上么,大概裴喻寒也怕畫不好,所以才會細細的描摹一番吧。 葉香偶正在沉吟,卻聽杜楚楚問:“小偶,你知道少瓊身上常戴的那枚佩玉嗎?” 半月玉佩?葉香偶點點頭,本以為杜楚楚要在說什么,可惜她卻不再言語了。 因著裴喻寒受傷的事,杜楚楚非說要到廟里燒香去去晦氣,由于葉香偶對裴喻寒的傷心知肚明,倒也想去拜拜謝罪,心里才能踏實些。 可惜這回裴喻寒不同意,說廟里人多繁雜,讓葉香偶在府里安生呆著,但葉香偶哪有那么老實,私下寫信與楚楚約好,到了那日,便翻墻溜出了府。 “沒被發(fā)現(xiàn)吧?”杜楚楚吩咐車夫把馬車停在裴府西門后的胡同里,顯得比她還緊張。 葉香偶這事干多了,坐在車廂里催促:“沒有沒有,咱們走吧。” “少瓊要是知道,非得罵死我?!倍懦路鹱隽颂澬氖乱粯?,用帕子拍著胸口,很是忐忑不安。 葉香偶就看不慣她現(xiàn)在事事都把裴喻寒排在第一位的模樣,捅了下她的腦門:“還不是你提議要去的,再說了,咱們這一趟,不都是為了我表哥好。” 杜楚楚一想有理,便趕緊吩咐車夫前往郊外的隴雨廟。 據(jù)說隴雨廟的靈簽十分靈驗,為此多年來一直香火鼎盛,葉香偶頭一回來,就被杜楚楚拉著燒香拜佛,爾后又跑到偏殿求簽,二人虔誠地三跪九叩,杜楚楚跪在蒲團上,拿著簽筒搖了三搖,很快就掉下一支竹簽來,輪到葉香偶,卻是半天都沒搖出來,杜楚楚等不及,已是領著家婢到外面解簽去了。 葉香偶一陣心急,手里越搖越快,最后聽到“撲”地一聲,總算是跳出一根來,她俯身拾起,乃是第六十一簽,云:前孽化影兩成空,云遮霧繞路難明,今昔莫當夢中人,緣起緣落在緣醒。 葉香偶苦皺眉頭思忖,也琢磨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起身,垂著腦袋往殿外走,恰是迎面走來一行女眷,她險些撞到為首人,忙側(cè)身讓過,不料耳畔傳來一道驚呼: “是你……” 葉香偶聞言抬首,那婦人年約四旬上下,皮膚細白,保養(yǎng)得當,穿著一條醬色團花福紋長裙,左手一面被丫鬟攙扶,看去富貴非常。 葉香偶一開始還以為自己走路不小心,沖撞到對方,豈料那婦人兩眼死死盯著她,簡直能盯得她頭皮著火了,害得葉香偶不由自主縮了縮脖子。 “是你、居然是你……你還活著?”婦人掙開身旁的丫鬟,朝她逼近兩步。 葉香偶本能地往后倒退,滿臉疑惑地出聲詢問:“這位夫人,你、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婦人不禁一怔,顯得大出意外:“你不認識我?” 葉香偶頷首。 婦人臉色忽然變得像調(diào)色板一樣,由青轉(zhuǎn)紅,由紅轉(zhuǎn)紫,驚怒詫怨,復雜多變,繼而又問:“你叫甚么名字?家住何處?” 葉香偶覺得對方好生奇怪,頭一回見面,就詢問她的名諱住址,躊躇著不愿回答。 “小偶!”恰好杜楚楚趕來,一見那位婦人,花容微變,“紀夫人……” 紀夫人上下打量她兩眼:“你是?” 杜楚楚兩手垂貼在身側(cè),模樣一下頗為拘謹:“家父是杜元坡,我是楚楚?!?/br> 聽她說杜元坡,紀夫人恍然大悟,頓時笑得和藹可親:“噢,原來是楚楚啊,瞧我這印象,幾年沒見,楚楚都出落得如許標致了?!辈贿^她很快就將目光移向葉香偶,“這位姑娘,可是你的朋友?” 楚楚點頭:“是啊,她姓葉,是裴公子的遠房表妹?!?/br> “裴公子?”紀夫人表情一愕,自然知道北城鼎鼎大名的裴家,有些不可置信,“你是說,她是裴公子的表親?” 楚楚頷首。 “姓葉……不是姓……”紀夫人呢喃低語半晌,才換上笑臉道,“原來是我誤會了,抱歉,抱歉?!北阕屟诀邤v著往殿內(nèi)款款行去。 杜楚楚則趕緊拽著發(fā)呆的葉香偶離開,等走出偏殿,扭頭問:“你怎么遇上她的呀?” 葉香偶也一臉迷惑:“我本來要出去找你,結(jié)果突然被她叫住,對了,她難道就是紀夫人?紀公子的母親?” 杜楚楚答道:“可不是呢,是不是看上去很兇?” 葉香偶沒料到自己竟在這里遇見紀攸寧的母親,嘆口氣:“是啊,一開始她看見我的表情,你是沒瞧見啊,就跟要一口氣吞下我似的,而且還問我的姓名住址,搞得人一頭霧水?!?/br> 杜楚楚撲哧一笑:“沒準她是一眼相中你,打算將你娶回府,給紀公子當媳婦?!?/br> 葉香偶臉唰地紅了,伸手掐向她的軟腰:“在外面你也敢講話這么不正經(jīng)。” 杜楚楚笑著挪晃小蠻腰,片刻后,才轉(zhuǎn)過正題:“對了,你抽的什么簽?” 提及這個,葉香偶就郁悶了,把竹簽拿出來:“我看不懂,感覺不是什么好簽?!?/br> 杜楚楚拿起仔細沉吟,亦是不解:“走,咱們找居士給解一解。” 葉香偶原本想說算了,但還是被杜楚楚拉著來到解簽的居士跟前,居士問:“求什么?” “姻緣?!倍懦ξ靥嫒~香偶回答,給葉香偶臊了個大紅臉。 那居士看了葉香偶的簽,又在葉香偶臉上梭巡一遍,方解釋:“前孽怨已斷,今昔緣將至,此卦有云遮明之象,看去迷暗未定,實則只待云收?!?/br> 葉香偶與杜楚楚面面相覷,誰也沒聽懂,葉香偶問:“那要怎么辦?請居士指點一二?!?/br> 居士拂著烏須,呵呵一笑:“姑娘大夢未醒,老夫自不可泄露天機?!?/br> 二人回到車上,葉香偶嘟著嘴忿忿道:“都怪你,求個歲君不就好了,非求什么姻緣,說的人五里霧中,我看我這輩子是嫁不出去了?!?/br> 杜楚楚只好安慰:“哎呀,聽聽罷了,這求簽也不能十成十信,你別太放在心上?!?/br> 葉香偶心底好生郁悶一把,接著想起來,拿胳膊肘推推她:“那你求的簽如何?” “就那么回事吧。”原以為楚楚會唧唧喳喳說上一大串,結(jié)果她只是勾唇淺笑,沒有細談。 轉(zhuǎn)眼已近六月,立夏后,日子很快炎熱起來,不過泛舟游湖的人也就多了,比如富家子弟都擁有自己的畫舫,文人雅士通常包船下水,還有清歌裊裊的青樓湖船,動輒能看到湖面上蕩漾著大大小小五彩繽紛的畫舫,兩岸桃紅柳綠,湖光碧影山色,一覽這如畫風光。 杜楚楚跟葉香偶一樣,是貪玩的性子,為此邀了她跟裴喻寒下湖游玩,然而等葉香偶到了之后,才知那畫舫原來是裴喻寒的,原因是裴家的那艘畫舫又大又漂亮,蕩在水面上,簡直像座華麗非凡的小宮殿,杜楚楚得知后特地央求裴喻寒好幾回,裴喻寒才算答應,所以今天他們才能有幸乘上裴家的這艘畫舫。 葉香偶第一次游湖,開心得不得了,扒在船尾闌干上眺望著湖岸風景,又低頭注視著水面,不時有錦鯉搖躍而出,有一條跳的老高,直逼眼前,可惜葉香偶反應慢,想著若是自己手快一點,沒準就能抓到了。 耳畔傳來胡哨聲,原來是經(jīng)過的湖船,有年輕男子瞧她容貌清麗,輕佻地吹起胡哨,葉香偶臉頰微微guntang,用力瞪了對方一眼,便往船舫另一面走去,結(jié)果正撞見楚楚與裴喻寒在一起。 “少瓊,我眼睛睜不開,好像有小蟲子進去了?!倍懦笱酆鲩W忽閃的,用手挑開眼皮,在他跟前踮起腳尖。 裴喻寒就彎身,替她吹了吹。 ☆、第43章 [連載] 葉香偶感覺自己就像走錯場景似的,一不小心踏了進去,卻又融不進那畫面一寸一厘。 原來楚楚的眼睛在疼,她的眼睛也在澀澀發(fā)疼,快要睜不開一樣,葉香偶垂落眼簾,認為自己還是回到船尾去好了,遂趁二人沒注意,默默轉(zhuǎn)身離去。 走到半截時,斜旁傳來男子的聲音:“葉、葉姑娘?!?/br> 杜孝禮今天也被杜楚楚邀來游湖了,其實打從一上船,杜孝禮那充滿殷切的目光,就跟膠皮糖一樣黏在葉香偶身上,簡直揮之不去,只不過都被葉香偶視而不見罷了。 這會兒杜孝禮看見她,趕緊從艙里出來。 “杜公子?!比~香偶瞧他神情略不自然,面呈冬瓜色,張口勸道,“你要是不舒服,還是回艙里休歇吧?!?/br> “沒事沒事?!倍判⒍Y自小就有暈船的毛病,可為了多見幾眼葉香偶,哪怕再難受也得硬挺著,“此刻風景好,小生自該出來欣賞一番。” 葉香偶不再多言,結(jié)果杜孝禮就一路跟著她至船尾,葉香偶兩手扶著欄桿,也不想說話,倒是杜孝禮低頭一見水,便臉色煞白,以袖掩著嘴一陣陣犯嘔,可每當葉香偶望過來,又連忙換上一臉笑意。 葉香偶心道他這是何必,又想到楚楚曾說過他對自己的那門心思,略一猶豫,嫣唇輕啟:“我聽聞杜公子明年就該赴京會試了?!?/br> 杜孝禮大概沒料到葉香偶肯主動跟他攀談,眼睛頓時一亮:“正是,正是?!?/br> 葉香偶說道:“那我祝杜公子一舉成名,前途發(fā)跡。” 杜孝禮差點樂開了花:“承葉姑娘吉言,小生若能中榜,定不忘葉姑娘……” 葉香偶微微一笑,打斷他:“屆時杜公子功成名就,再找個情投意合的好姑娘結(jié)為連理,此后夫妻偕老,子孫滿堂,實為一樁美事?!?/br> 她誠心祝福,又提及“情投意合”,話中暗示已經(jīng)不言而喻,杜孝禮眼神果然黯淡下去,躊躇片刻,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其實、其實小生心里……小生心里……” 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正欲說什么,結(jié)果“哇”地一聲,低頭吐了出來。 “杜公子——”他吐得腰都直不起來,葉香偶幾乎看傻了眼,等反應后,趕緊去喚家仆,那時杜孝禮已是吐得慘不忍睹了,被人一左一右地攙扶回船艙,最后這一路上,杜孝禮一直奄奄躺在床上,臉兒慘白,半條命都快丟了去。 杜楚楚看過他后,拉著葉香偶出來,忍不住怪怨:“早說不讓他來,結(jié)果非要跟著,你說這不是自個兒找罪受么?!痹捜绱?,卻拿眼睛一個勁兒瞟她。 葉香偶知道她弦外有音,實則是替杜孝禮表真心呢:“有些話,我剛才可跟你堂五哥說清楚了?!?/br> 杜楚楚咋舌:“什么話?” “沒什么,就是祝他娶個好媳婦唄?!比~香偶說完轉(zhuǎn)身,倚著欄桿眺望風景,詫異道,“咦,船怎么開始向邊上劃去了。” “噢……”杜楚楚眼珠轉(zhuǎn)了幾下,“是我吩咐的,我想快近午時,叫他們劃到柳陰處,咱們好乘涼用膳,走,先回艙里吧?!?/br> 葉香偶頷首,甫走出五六步,驀聽背后傳來“撲通”一聲,她當即意識到不妙,一回首,發(fā)現(xiàn)杜楚楚整個人已落入水中,正在拼命的撲打水面,喊著救命。 “楚楚!”葉香偶嚇得心臟欲要停止跳動了,一時驚惶失措,扯起嗓子大喊,“快、快來人,楚楚落水了!” 眼見楚楚一連喝了兩口水,身子慢慢往下沉,葉香偶想也不想,徑自朝著她的方向跳了下去。 一入水,她便撲騰著兩條細腿,伸胳膊要去抓楚楚,結(jié)果下一刻,她驟間懵了……完、完了……她其實根本不通水性的啊,所以這樣跳下來,別說救楚楚了,她連自己都救不了?。?/br> 很快,局面就演變成她跟楚楚一起胡亂揮著手臂,激起水花四濺,葉香偶感覺水面下像有一雙爪子般,正在一點點把她拽往湖底,越是掙扎,身子就越沉得快,一口接一口的冷水,咕嚕咕嚕地灌入嗓子眼,像是堵住五臟六腑,嗆得葉香偶快要斷氣窒息…… 不過她們的叫聲,馬上驚動到畫舫的人,裴喻寒是第一個沖過來的,那時葉香偶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裴喻寒一下子躍入水中,快速朝著她們的方向游來…… 她迷迷糊糊的想著,楚楚落了水,裴喻寒心里肯定急壞了吧,他一定會先救楚楚的,唉,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再堅持多久,說起來,她還真是笨啊,自己明明不會泅泳,偏去逞什么能,難怪裴喻寒常常罵她蠢得像頭豬,可不是么,這回她就算死了,也是蠢死的……只不過她死了之后,裴喻寒會不會因她感到難過?還是徹底松了一口氣,反正她吃他的用他的,又不討他喜歡,這次他耳根子總算能清靜了吧?其實,即使裴喻寒沒有救她,她也不怪他……真的不怪…… 葉香偶沒料到自己在瀕死之際,腦中居然還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想到裴喻寒吻她,想到裴喻寒照顧她,想到裴喻寒許多許多溫柔的一面,原來她并沒有口頭上說的那樣討厭他,她、她對他…… 徹底沒入水中的一剎,葉香偶闔上眼睛,與此同時,腰際被一雙修長有力的手臂牢牢環(huán)住,將她重新拖出水面,那個時候,葉香偶感覺自己宛如剛出世的嬰兒般,呼吸到了人間的第一口空氣,獲得新生。 “小偶……小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