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南玉氣道:“那些人對你不好,誰說不讓你對付他們了,可是小公主有什么錯,憑什么要為你的皇位犧牲。就因為她是你的女兒?你若不想要她,就不要將她創(chuàng)造出來。動不動就說白疼我了,你哪里疼我了,你以為跟我說些甜言蜜語,給我漂亮衣服穿,讓我吃山珍海味就是疼我了。朱晁,你對人根本沒有真心,以后也別指責別人對你沒有心?!?/br> 皇帝氣得指著她的鼻子道:“你給朕在昭陽宮里好好反省反省,沒朕的命令,你不許出來?!闭f完氣沖沖的走了。 南玉也是氣得重重“哼”了一聲,大聲嚷道:“不出去就不出去,有本事你就將昭陽宮封起來,以后也別來見我。你以為我喜歡見到你嗎,像你這種心狠手辣的人,我寧愿見狗都不愿意見你?!闭f完恨恨的低聲道:“朱晁你這個王八蛋!” 皇帝打開門出去,狠狠的在門上踢了一腳,也沒有回頭,然后便走了。南玉撇了撇嘴,也是頹然的坐到了榻上。 張公公在門外看了看殿里的南玉,又看了看皇帝,最終嘆了一口氣,追上皇帝跟著走了。和弦從外面匆匆走進來,一見到南玉便一巴掌拍到了她的腦門上,罵道:“你瘋了,你瘋了,敢跟圣上這樣說話。” 南玉扭過身去不管她,和弦卻是幾乎要哭了,一邊哭喪著臉一邊道:“我知道你擔心碧池,我也擔心她,你就不能悠著點,慢慢的好聲好氣的跟圣上求情嗎?我也知道你同情小公主,可是再同情,你也別跟圣上對嗆啊。現(xiàn)在好了,碧池救不了,還把自己搭進去了。萬一以后圣上真的不來這里了怎么辦?!?/br> 南玉道:“不來就不來,誰稀罕他?!?/br> 沒有人能了解她現(xiàn)在的心情,也沒有人能明白她心里對他的失望。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小公主的事情上表現(xiàn)得這樣狠心。這樣的男人,她都不知道到底值不值得她去愛了。 和弦嘆了一口氣,拉了一張凳子坐下,接著又嘆了一口氣,再嘆一口氣,繼續(xù)嘆一口氣…… 而同一時間,在另一邊的薛府,同樣不平靜。 薛夫人柳氏摔落手上的杯子從凳子上站起來,盯著薛邊不可置信的道:“你說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你將“罪己狀”交到了圣上的手里,根本是將全家的性命都提到了褲袋上,我不同意,我絕不同意。” 薛邊抬頭看了她一眼,然后道:“我心意已決?!?/br> 柳氏看著他,扯著嗓子怒道:“你既然都已經(jīng)決定好了,那還來問我做什么。你有沒有為牧兒和彤娘想過,還是在你心里,只有邵氏的兩個女兒?!?/br> 薛邊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是圣上真的要對付薛家,就算沒有罪己狀也一樣會對付,若是圣上不想對付薛家,就算有罪己狀,薛家也一樣能平安榮華。你放心,圣上要我的罪己狀,不過是怕戚家倒了之后我功高蓋主以作掣肘而已,只要薛家安分守己,忠心圣上,圣上不會拿罪己狀來對付薛家。” 柳氏怒吼道:“話說得好聽,若是圣上有了薛家自己呈上的罪己狀,這相當于圣上無論何時想要抄薛家的家,便能憑這份罪己狀定薛家的罪。就算薛家安分守己,你能保證圣上能永遠對薛家放心,萬一有人在圣上面前誣陷薛家呢,你能保證圣上一定會相信薛家,到時候難道讓一家老小都跟著你去死。” 薛邊沒有說話,只是臉上有了幾分愧疚。 柳氏看著薛邊,臉上是忍耐不住的失望,她道:“薛邊,你公平一點,卿娘和素娘是你的女兒,難道牧兒和彤娘不是你的女兒?四年前,你為了救卿娘,交出了薛家一半的兵權,那時候我再不喜歡,卻也沒有說一個不字。而這一次,你是準備犧牲全家來救素娘,你不能這么偏心。更何況卿娘和素娘做出的事,又哪里將薛家放在了心上,她們心里根本沒有薛家,也根本不怕失敗之后會連累薛家,既然如此,薛家憑什么要救她們?!?/br> 柳氏背過身去,眼淚濕了眼眶,繼續(xù)道:“我知道你心里只有邵氏,哪怕她不愛你,哪怕她當年背叛了你,你心里眼里也只有她,連帶著連她生的兩個女兒都在你心里占了更重要的位置。我當年看上有婦之夫,不顧一切的將你搶了過來,最終落得半輩子守活寡,日日忍受自己的丈夫想著別人的下場,這是我的報應,我認命??墒茄叄业膬蓚€孩子是無辜的,他們沒有做錯任何事,你不能這么欺負他們?!?/br> 她頓了頓,微微眨了眨眼睛,有眼淚落了下來,然后接著道:“如果你執(zhí)意要這樣做的話,我們和離,我?guī)е羶汉屯锘匚业哪锛?。”說完也沒有回頭看他,邁著腳往門外走去。 門外站著柳氏的一雙兒女薛牧和薛彤彤,見到柳氏出來,薛牧扶著她的手臂輕聲喚了一聲:“娘?!?/br> 柳氏對他揮了揮手,道:“我沒事,我想靜一靜?!闭f完一個人走了。 薛牧對meimei使了使眼色,薛彤彤點了點頭,然后追了上去。而薛牧則走進門來,看著靜坐在凳子上的薛邊,開口喚了一聲:“父親?!?/br> 他頓了頓,又接著道:“父親,母親當年雖有不對,但這么多年,母親為父親相夫教子打理內(nèi)院,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父親應該多關心關心她?!?/br> 薛邊深深嘆了一口氣,道:“是我對不起你母親?!闭f著又閉上了眼,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來,繼續(xù)道:“我也對不起邵氏……我當年明明知道她不喜歡我,卻非要上門提親娶了她,結果卻害了她。我保護不了她,現(xiàn)在,連她的兩個女兒也都護不住,我不知道等他日到了底下,我有什么面目見她?!?/br> 薛牧有些無奈起來,當年父母和邵氏之間的糾葛她是知道的。說不上是誰欠了誰,誰對不起誰。這么多年,他看著父親待母親的冷漠,看著母親郁郁寡歡,他自然是心向著母親的,也會為父親抱不平。 父親心里或許也對母親歉疚,可就算再歉疚,卻也比不上他對邵氏的歉疚,哪怕是邵氏對不起他,哪怕在所有人看來是邵氏對不起父親而不是父親對不起邵氏,因為邵氏才是他心里所深愛的那個人,所以他心里最深的歉疚也只會給了邵氏以及邵氏所出的兩個jiejie。 這就是男人對愛人和不愛之人的區(qū)別,永遠都不公平。 薛牧沒有再說話,只是望著外面。 #### 皇帝早上醒來的時候,有些頭痛欲裂,嗓子冒火。 他昨晚從昭陽宮回來之后,對奴才發(fā)了一頓脾氣,又被氣得借酒消了半夜的愁,等到早上便覺得不那么好受了。 他從床上爬起來,張公公召集奴才上前來伺候。大約紫宸殿的內(nèi)侍昨晚被他嚇得狠了,到現(xiàn)在見著他都還小心翼翼的,連眼神都不敢多瞟一下。 今日是沐休不需要早朝,張公公服侍他用早膳,一邊小心翼翼的跟他說起道:“昨日禮部的人來問,小公主生出來就是亡胎,按理不能排序齒,也不會有封號爵位,更不能送葬皇陵,現(xiàn)在小公主的靈柩,是葬在哪里的好?” 皇帝正在喝著一碗小米粥,聞言頓了頓,然后開口道:“送到皇覺寺去吧,讓皇覺寺的和尚先給她念七七四十九天的往生咒和渡亡經(jīng),超度她早日投胎?!?/br> 張公公道是,然后便不再說了。 過了一會,皇帝又突然問他道:“你是不是也覺得朕狠心?!?/br> 張公公搖了搖頭,對皇帝道:“奴才知道,圣上也有自己的不得已?!?/br> 他說的不錯,處在這個位置上,他的確有許多不得已之處,有時候他連對自己都要足夠狠心,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但小公主的事情上卻不是,他并非到了迫不得已,他還要許多別的方式能達到自己的目的,說到底,其實他只是不在乎這個孩子而已。就如從前后宮那許許多多死在娘胎里的孩子一樣,能活下來,隨意,活不下來,那也沒有什么好遺憾的。至少當時他對賢妃肚子里的孩子是這樣想的。 大約從前那些孩子都是中途小產(chǎn),流出來的都是血塊,他并沒有太大的感觸。可這一次,卻是真真正正成形的人,真的看到那個孩子的時候,他第一次感覺到了骨rou相連的刺痛。他后悔了,他應該早點保護她,讓她平安活下來的。 皇帝嘆了一口氣,然后吩咐張公公道:“去挑一些李昭儀喜歡的東西,給李昭儀送過去,還有,看看她心情怎么樣了,是不是還在生氣?!?/br> 皇帝有些煩躁,他這輩子真是折在這個女人身上了。昨天她將他氣成這樣,結果今天一起來,他居然擔心的是,她會不會對他生太久的氣,會不會真的對他失望,然后收回對他的真心了。 或許,他今天應該去哄哄她?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南玉抬頭看了皇帝一眼,眼波未動,接著便重新低下頭去繼續(xù)幫乖乖穿衣服。 倒是乖乖,見皇帝進來,咯咯的叫了兩聲,然后想要往皇帝身上去。結果卻南玉“啪”的一聲打在腦門上,聽南玉罵道:“衣服都還沒穿好,想到哪里去?” 乖乖看著皇帝委屈的咯咯叫了幾聲,最終沒敢走,乖乖的回到了南玉大腿上趴著。 皇帝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了鼻子,說到底是他自己昨天發(fā)了脾氣呢,今天又屁顛的主動回來找她,龍臉上有些掛不住。 他不自在的輕咳了幾聲,走到她對面坐下,然后當做什么也沒發(fā)生一樣,開口道:“在給乖乖穿衣服呢?” 南玉不理他,給乖乖穿好了衣服,又往他脖子上掛一個鈴鐺,這才將盛裝打扮好的乖乖放到了旁邊的榻上。乖乖臭美的在榻上走了幾圈,“咯咯,咯咯”的叫起來,好像是在跟皇帝和南玉炫耀。 皇帝看了仍是面無表情坐在那里不愿跟他說話的南玉一眼,想要找個理由打破彼此間的寧靜,于是伸手對乖乖招了招手,道:“來,乖乖,到父皇這邊來。” 乖乖偷偷的看了南玉一眼,見她沒有反對,這才高興的咯咯了兩聲跑到皇帝身上去了,抓著皇帝胸前的衣服表示親熱。 乖乖已經(jīng)是只成年的雪貂了,而且還長得有點肥,皇帝用手將它掂了掂,然后笑道:“真是越長越肥了,這么貪吃,小心以后肥得站不起來,娶不到媳婦?”說完轉頭看了看南玉,見她仍不說話,便又接著道:“說到媳婦,倒是該給你娶房媳婦了。等過段時間帶你去上林苑,讓所有的母雪貂站一排,給你辦個選秀大會,你挑中哪個就讓哪個當媳婦,挑中一雙就娶一雙。” 南玉聽著撇了撇嘴,自己花心還要帶著乖乖一起花心。 皇帝一看南玉有反應,頓時覺得有戲,最怕的就是她什么反應都沒有,只要有反應,那怕是生氣發(fā)怒或不屑那也是好的。于是皇帝說得更起勁,道:“父皇再讓人給你造間大屋子,多隔幾個院子,讓你的媳婦們一人住一個院子,免得她們住在一起爭風吃醋起來要打架……” 乖乖對皇帝說的齊人之福般的生活表示向往,頓時心生搖曳,四腳朝天躺在皇帝身上,“咯咯”叫著露出陶醉的表情來,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自己美好未來生活。 南玉實在聽不下去了,哼了一聲冷笑道:“你不如說按著皇宮的構造幫它隔出個三宮六院來,再每年幫他選秀充實后宮,最好是再封它當一個貂王,讓它過足坐享三宮六院的生活。” 她說完看到皇帝正面帶笑意的看著她,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上了他的當,他根本就是想要激她跟他說話。南玉心里郁悶,不由低罵了一句:“狡猾!”說完想到了什么,又加了一句:“花心,荒yin無道!” 皇帝聽著面上露出笑意,輕輕拍了拍乖乖的腦袋,道:“你母妃說的不錯,做男人確實不能太花心,你去面壁思過去吧?!?/br> 乖乖驚訝的看了皇帝一眼,明明再說一房二房媳婦和大屋子的呀,為什么現(xiàn)在變成讓他面壁思過了。不行,它要抗議,動物也是有人權的! 它正想“咯咯”兩聲表達自己的不滿,結果卻被皇帝凌厲的眼神掃了一眼,頓時將臉拉聳了下來,然后乖乖跳到地上,找個角落面壁思過去了。 果然是當動物沒人權?。?/br> 而皇帝則是舔著臉坐到了南玉的旁邊,伸手從后面圈住她道:“不生氣了吧?” 南玉身子扭了扭想要從他的懷抱里掙扎出來,掙扎了幾下沒掙扎開,便只好將臉撇到一邊去。 皇帝道:“好了好了,別生氣了。你昨天說出那樣大逆不道的話,朕都沒跟你計較,你現(xiàn)在還敢跟朕甩臉子,真是將你給慣壞了,脾氣這么大。” 南玉道:“不是圣上自己說讓臣妾在昭陽宮面壁思過嗎,臣妾還沒反省完呢,哪里敢跟圣上說話。” 皇帝一邊玩著她的頭發(fā)一邊道:“你看你,又說這樣的話。朕昨天是一時氣急了才口不擇言,朕不是已經(jīng)送了東西跟你道歉了,還這么計較,南玉,這樣你就小氣了啊……”說著看到南玉又要不滿,便連忙制住了話頭,轉移話題道:“送你的那些東西喜不喜歡?” 其實南玉這個人還是挺好滿足的,只要東西足夠名貴足夠值錢,就沒有她不喜歡的。而恰恰皇帝送來的東西也確實足夠名貴足夠值錢,里面還有一個南玉覬覦了很久的夜明珠,拳頭那么大,放在房間里晚上都不用點燈的那種,所以她盡管自認為還在跟皇帝冷戰(zhàn)時期,但還是舍不得說不要然后收下了。 果然是拿人的手短,南玉一想到收下的那些東西,氣焰頓時虛了幾分,幾句想要嘲諷他的話也說不出口了,只是有些糾結的玩著自己的手指甲。 皇帝使眼色讓張公公帶著人出去,然后笑著對南玉道:“你就是太閑了,賢妃是什么人啊,她是個外人,你為這么一個外人跟朕生閑氣,你自己說說值不值得。雖然這次是你不對,但朕沒跟你計較還先跟你賠禮道歉了,你也別得寸進尺再說些有的沒的話了,這件事就當揭過去了,我們誰都不許再提?!?/br> 說完在南玉的耳朵上吹了幾口熱氣,咬了咬她的耳垂,接著便帶著她往榻上倒下去了。從前她惹惱他,最喜歡的就是這樣將他撲倒求原諒的,嗯,他覺得這個方式很不錯,現(xiàn)在他倒是可以借來用一用。 南玉還在想著皇帝根本是偷換概念,她哪里是為了賢妃跟他生氣,她是同情小公主順便從小公主的事情想到自己覺得兔死狐悲,結果皇帝就趁她不注意將她撲倒了,胸前和肩膀上的衣裳也被他扯下露出來大片風光。 南玉不滿的掙扎著坐起來,不滿的道:“你干嘛,你干嘛,你能不能別一有事情就床上解決,這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嗎?” 皇帝:“……”一有事情就準備床上解決不是她先發(fā)明出來的嗎? 南玉將肩膀上落下來的衣裳拉上,對皇帝道:“我們談談。” 皇帝沉默了一下,然后也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裳,然后斜靠在榻上,道:“好,你想談什么?” 南玉道:“在小公主的事情上,你是真的讓我有些寒心。都說虎毒尚且不食子呢,你……” 皇帝打斷她道:“南玉……”他平靜的看著她,眼睛里帶著深沉,用一種提醒的語氣跟她道:“朕是皇帝,你不能用看普通人的眼光來看朕。而你也要捫心自問一下,朕對別人就是再心狠,但朕可有用這些手段來對付你?” 南玉想要反駁,剛說了一個“我”字,便又接著被皇帝打斷道:“你在后宮呆了這么多年,受的委屈不少,當宮女的時候被主子欺負,當了主子,又必須忍受后宮的爾虞我詐。你覺得后宮危險嗎?當然危險。可朕所處的位置比你危險千倍萬倍。朕站的位置很高,萬人之上,俯視蒼生。可是在朕腳下的,是無數(shù)把指向朕的利劍。只要朕稍稍不小心,從這個位置上落下來,等著朕的便是萬箭穿心。 朕說過,做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價的。朕為了坐穩(wěn)這個位置,同樣要付出無數(shù)的代價?!?/br> 南玉低著頭不說話,臉上多了幾分動容。 皇帝嘆了一口氣,然后將南玉拉了過來,手放在她的腰上抱著她,下巴頂在她的腦袋上面,而南玉這次沒有掙扎。 她的耳朵上面,是她輕淺平緩的呼吸,他的身上帶著龍涎香,令人覺得心寧。 她聽他緩緩的道:“你想聽一聽朕小時候的事嗎?” 南玉沉默了一下,然后緩緩的點了點頭。 皇帝道:“朕三歲被立為太子,在十歲之前,朕是先帝唯一的兒子,無論是先帝還是太后都很寵愛朕。因太后有意隱瞞朕的身世,那時候朕一直以為朕就是太后的親子。直到十歲的時候,太后突然生下吳王,朕的境況便變了?!?/br> 皇帝想到了小時候,隨著吳王的哭聲嘹亮的響在皇宮里,父皇抱著新生的吳王笑得十分開懷,太后高興,整個后宮都很高興,他那時候知道自己多了個弟弟,也是極高興的。 可是漸漸,他便覺察出有什么不一樣了,一直和顏悅色的太后突然對他冷漠起來,父皇對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和藹可親。他給弟弟做了一件玩具興沖沖的拿去送給弟弟玩,結果保姆卻立即將吳王抱走,太后宮里的奴才并不許他靠近吳王。十歲的孩子當然覺得傷心又迷惑,然后漸漸的,便有人將他不是太后親自子的消息傳到了他的耳朵里。 有些東西,只要不被人刻意隱瞞,還是很容易查出來的,更何況那時候的太后是希望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很快他就知道了自己并非太后所出,而是宮女所生,而他的生母則在生下他后為太后所害。 皇帝繼續(xù)道:“吳王是嫡子,又是先帝所寵愛的太后所出,自然得到了先帝和太后的萬千寵愛。吳王也的確長得聰明伶俐,剛學會說話就會討先帝的歡心。太后有了親子,當然也不會再待見朕這個養(yǎng)子。開始太后對朕只是防備,很快防備便發(fā)展成了厭惡和怨恨。那時候朕名義上還是太后的兒子,養(yǎng)在太后宮里,日子過得可想而知。那時候連奴才都敢怠慢給朕臉色,甚至光明正大的克扣朕的份例,有時候甚至會‘忘記’給他準備膳食?!?/br> “后來朕將奴才的惡行告到了先帝那里,先帝開始還會訓斥一下??墒沁@些人背后有太后撐腰,被先帝訓斥過后還是照舊。朕告狀的次數(shù)多了之后,先帝便有了其他的想法,加上太后哭哭啼啼的跟先帝說什么嫡母不好當,先帝越加覺得是朕不懂事。如果說這時候的朕還沒對先帝和太后徹底失望的話,那么直到吳王學走路的時候摔了一跤,朕因為扶了他一把,最后卻被照顧吳王的奴才指證故意推到了吳王,而先帝不多加查證便定了朕的罪罰了朕二十大板之后,朕便知道,這個宮里,朕已經(jīng)四面楚歌。 再后來,越來越多的有關朕品德有失的話便被傳到了外面去,朕教訓個奴才,會被傳成朕殘暴不仁,朕多叫了一道菜,會被傳成奢靡無度,連朕打場馬球,都會被說成不學無術,而你知道品德有失對一個太子來說意味著什么?” 南玉心里像是被什么撞擊了一下,有些鈍鈍的疼。她雖然知道皇帝小時候的經(jīng)歷可能會不好,但沒想到會糟糕到這種程度。 南玉有些替他抱不平道:“難道先帝就看不出這里有問題,由著那些人亂傳,圣上那時候是儲君,怎么能讓外面的人將你的品德傳得這么不堪。就算他比較喜愛吳王,可圣上也是他的兒子?!?/br> 皇帝諷刺的笑了一下,道:“他自然是看不見的?!?/br> 南玉有些憤怒道:“那他這么昏庸,是怎么當?shù)幕实??!?/br> 皇帝道:“先帝自然說不上昏庸,細說起來他前期算得上是個不錯的守成之君,守住了高祖和太宗皇帝所創(chuàng)造的盛世。只是再不昏庸的人,也有心甘情愿被欺瞞的時候。先帝對朕的感情大約是復雜的,倘若朕不是太子,他在寵愛吳王之余,大約也會偶爾關心朕這個兒子。但偏朕不是他最寵愛的兒子,又占了唯一的太子之位,故而就不一樣了。朕十歲之前,功課一直不錯,朕得太傅夸獎先帝也會高興。后來吳王出生,朕再得太傅夸獎的時候,先帝反而會露出復雜的神色來,不像高興,反倒是朕貪玩的時候,能偶爾看到他的慈愛,告訴朕想玩就玩,不用擔心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