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賀瑤芳心說,我忍了!對賀麗芳招招手兒:“我偷聽她們說的?!?/br> 凡是偷聽來的,都覺得聽到的是真話,賀麗芳也不例外,彎下腰來問道:“你聽到什么啦?” 賀瑤芳一五一十將何mama說的,擇要轉(zhuǎn)述了。一面說,一面還擔(dān)心:這jiejie聽得懂奩田是什么么?順口問道:“阿姐,什么是奩田?” 賀麗芳氣得小胸脯一起一伏的,才要跺腳往外跑去尋祖母問個明白。猛聽得這一句,又噎了回來,虎著臉道:“你要死!阿婆不許家里亂傳話,你還說!你還說!”說著,往meimei身上拍了好幾下,“不許再說給別人聽了,知道不?” 賀瑤芳被她用力打了幾個,疼得緊,深覺自己冤枉。好在她上輩子沒少受這等冤枉氣,倒也繃得住。聽長姐這般說,顯是聽明白了,放下心頭一塊大石,故意說:“我以后也不跟你說啦!” 賀麗芳:“……我不打你了。往后有話都對我講,不要對別人講,連阿婆也不許講,聽到?jīng)]有?” 賀瑤芳從善如流地點頭。 賀麗芳又給妹子整整衣裳:“以后就剩我們啦?!毙闹袇s不無得意:果然,讓阿春四處亂走,引走胡mama,還是有收獲的。才得意了一下,又想舅家的事兒,又頭疼了起來。她略長幾歲,對舅家的事情知道得多些兒,更小一些,舅家還是不錯的,然而這一、二年,舅家可把她親娘氣得不行,弄得祖母也是極不開心的。 賀麗芳又犯起愁來,直到何mama又取了糖粥來,她還是半點主意也沒想出來。 姐妹倆悶悶地吃完了糖粥,倒是賀瑤芳又有了新主意——她大哥,賀成章。 ☆、第5章 出了個昏招 作為一個當(dāng)了多年“僅有獨子的寡婦”的人,賀瑤芳自認對祖母的心思摸得是極準(zhǔn)的。在她祖母羅氏老安人的眼里,頭一等重要的是,自然是她爹賀敬文。第二就是她大哥賀成章了。 說穿了,都是為了傳宗接代,光耀門楣。哪怕是要給賀敬文續(xù)弦,為的,也是這個。 憑你再不服氣,它就是這么個事兒。 弦,總是要續(xù)的。倒不是繼母有多么重要,而是賀家的延續(xù)更加重要。賀瑤芳沒指望著以后沒有繼母,只盼著別弄個跟上輩子柳氏那樣的太惡的繼母就好。眼下這家里,她是說不上話的,她大姐的意見被重視的可能性也不大。反是賀成章,大有可為。 頭一樣,就是別讓家里兩位長輩想起舅家的惡行惡狀,就遷怒到她們姐弟幾個的身上。這件事兒,她與長姐也能辦,只是效果不如賀成章好。要做成此事,不被人一句“外甥肖舅”弄得下不來臺,一母同胞的幾個,就得抱成團兒,誰都不能拖后腿。 至于姨娘洪氏所出的那個meimei,比她還小呢,眼下也頂不了什么用處。 打定了主意,賀瑤芳便琢磨著,要攛掇著賀成章往羅氏那里去。 男人,甭管年齡是老是小,都是經(jīng)不得激的。激將法不管用,那是你沒用對路數(shù)。賀瑤芳自的對付這位大哥的辦法,對賀成章這個年紀(jì)的男孩兒來說,妹子一臉信任地說一句:“阿爹沒回來,不是還有大哥么?”就能讓他把小胸脯挺得高高的,昂首闊步去羅氏那里“撐門面”了。 這個時候的賀成章,還是很好哄的。說來賀成章也是個聰明孩子,至少,上輩子到死,都是個靠譜的人。奈何這妹子道行太高,不免也著了道兒。被賀瑤芳一激,壓下心里的怯意,往祖母羅氏那里去。 看著賀成章昂首挺胸往前走,賀瑤芳舒了一口氣。攛掇著小孩子往上湊的把戲,是好些婦人常做的。以前她很有幾分看不上這些手段,現(xiàn)在卻要不得已而為之。送走了賀成章,賀瑤芳低頭一掐起了白白嫩嫩的手指頭,算來算去,還得熬上個十幾二十年,才能松一口氣,不由得兩眼發(fā)直——還要熬這么久?! ———————————————————————————————— 已經(jīng)活了幾十年的賀瑤芳覺得前途多艱,眼下只有五歲的賀成章就更是不知所措了。當(dāng)面答應(yīng)妹子時,也是豪氣干云,轉(zhuǎn)個彎兒見到祖母居住的檐角,他倒冷靜了下來。心里有些怯。 打生下來便是家里的寶貝疙瘩,除了有一個立志做楷模的“嚴父”,家內(nèi)眾人對他極是愛護。尤其是母親和祖母,看他像是眼珠子一樣,從來都是輕聲細語哄著。然而這兩日,情勢卻是一變,母親故去,祖母也瞬間變了臉色。 內(nèi)中情由,賀成章眼下是想不明白的,卻也敏銳地察覺事情有些不對頭。一想到j(luò)iejiemeimei都還指望著他呢,賀成章又鼓起了勇氣,往前邁步。才到門口,不等小丫頭向他問好,就聽到里面羅氏將桌子一拍,聲音極響,將他嚇了好大一跳。 身后,他的乳母張mama慌慌張張地追了過來,將他抱起,便要往回帶:“哥兒、哥兒,哥兒可不敢這樣,老安人有正事要辦哩?!?/br> 賀成章既然答應(yīng)了妹子,便不肯退后,張mama大急:“哥兒,好哥兒,可千萬不敢過去的……”賀成章在她懷里掙扎:“你放我下來!” 就在兩人角力的時候,猛聽得內(nèi)里羅氏怒喝:“外面誰在叫嚷?!” 這一聲將張mama嚇得不輕,雙臂一抖,險些抱不住賀成章。賀成章順勢滑到了地上,穩(wěn)一穩(wěn)神兒,大聲道:“阿婆,是我。” 門內(nèi),羅氏的臉頰跳一兩跳,深吸了幾口氣,才對侍立一旁的宋婆子使了個眼色。宋婆子原垂手站著,此時見這么個眼色,也不喚小丫環(huán),親自動手,將桌子上的點心渣子收拾得干凈了。又小心地遞過帕子,請羅氏擦了擦手——方才羅氏一直在慪氣,使手將一碟子的糕點都碾成了碎渣子。此時一摸帕子,在宋婆子頂好的一方帕子上留下幾個油乎乎的指印。 宋婆子顧不上心疼帕子,小心地道:“張家的做事越來越?jīng)]章法了,怎地好叫哥兒在這當(dāng)口跑來哭鬧呢?也沒個人看著……” 羅氏沉聲道:“去把俊哥領(lǐng)了來罷?!?/br> 宋婆子一聽有門兒,忙道:“老奴這便去?!币幻娲掖彝馊ィ诶飭局R成章的小名兒“俊哥”,還不忘給張mama一個眼刀,蹲下來對賀成章道:“哥兒,老安人正難過,你要聽話?!表樖钟纸o賀成章理了理衣襟,才將賀成章領(lǐng)進屋里。 羅氏已經(jīng)收拾了心情,單等著孫子過來。 她近來被氣個半死。她自幼也是錦衣玉食,婚后也是當(dāng)家理事,脾氣自是有的。原本死了兒媳婦便不是什么好征兆,更兼兒子進京趕考未歸,到了這個時節(jié),若是得中了進士,早有喜報到了家來。眼下音信全無,是落榜居多。 單這兩條,就夠人沮喪的了,再加上親家不懂事兒,跑到白事上撐局。羅氏一個頭脹得兩個大,昏昏沉沉地慪了許久的氣,心里便有些不痛快,看什么都不順眼,也會無端發(fā)些脾氣。然而看孫子還是極重的——要是孫子沒有一個討厭的舅舅,就更好了。 一見到孫子小小的個頭兒,羅氏先扯出一抹笑來,繼而又沉了沉臉。外甥肖舅,賀成章的舅舅李章,人品雖不如何,生得卻是不俗,俊眼修眉,唇紅齒白。賀成章小小年紀(jì),已經(jīng)有了幾分英俊的樣子,看著著實喜人。 只可惜羅氏才與李章慪完了氣,再看這眉眼,就不免有幾分不是滋味。 原來,因著間壁容家相幫,羅氏逼李家寫了切結(jié)書,羅氏做主還了奩田并一些細軟,李家立下文書,不再尋賀家要錢。 事情到了這一步,頂多是老死不相往來。孰料容家的人離了去,李章卻放言:“你家孫子總是我外甥!” 外甥發(fā)達了,還能不認舅舅不成?!總不能為了不讓舅舅沾光,自己就不上進了吧? 羅氏再氣一回。似賀家這等人家,總好個面子,不似李家,因兒子爛賭又毆傷了人命,已經(jīng)破敗了,再無顧忌。羅氏只得暫咽下了這一口氣。每一思及李章之語,再想一想孫子,胸口就憋悶得慌。 賀瑤芳這一招出的,并不很合時宜。 ———————————————————————————————— 這時節(jié),賀家兄弟姐妹并不知道,打從李氏嫁到了賀家,怨恨的種子就已經(jīng)埋了下去。 李氏的哥哥叫李章,偏巧了,賀家敘字排輩兒,便是“詩書文章”。賀瑤芳的爹占了“文”字輩,到了她哥哥這里,恰是“章”字輩的。 賀敬文與李章兩個,書讀得都是半好不好的,偏生讀書生的臭毛病一樣不少。賀敬文以為,要改了這宗族排行,是件大事,需得好生商量,李家也須得有所表示,至少要客客氣氣出個面兒。李章則以為,此事是賀家事,賀敬文合該早作盤算的。曉得外甥與他重了一個字,李章當(dāng)時便大罵三天,還要賀敬文向他賠禮。 彼時賀瑤芳的外祖母還在世,有她斡旋,到底沒有撕破了臉。 眼下老人家也不在了,李章又急著要錢救兒子,新仇舊怨,才鬧出這等笑話來。 也虧得賀成章不曉得,見到了羅氏,膽氣還壯些。一見羅氏,先乖巧地喚一聲:“阿婆?!?/br> 羅氏道:“這么熱的天,你不在后頭歇著,又跑到這里來做什么?也不怕累!等會兒且有得忙呢?!?/br> 賀成章仰起頭,眨眨眼睛,答道:“我也不很累,聽說阿婆更累,我來給阿婆捶背?!?/br> 這話說得極是熨貼,羅氏心里舒服了些,卻又故意道:“你們都別來氣我,我就謝天謝地啦!” 賀成章垂下頭來,一雙胖手握在一起來回來絞著,看著十分可憐。羅氏的心又軟了,一把將孫子摟到懷里,什么李章什么奩田都拋開了,眼淚落到了賀成章柔軟的頭發(fā)上,哽咽道:“我苦命的兒?。 ?/br> 賀成章實是弄不懂羅氏在哭些什么,也不知道他爹怎么命苦了,卻感覺得出來,羅氏的心情沒那么壓抑了。他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軟軟地地伏在羅氏的懷里,心里也是一片柔軟。暗道,果然爹不在家,我是很有用的。也伸出手來,抱著羅氏的兩肋,含糊地道:“阿婆不哭,還有我呢?!?/br> 羅氏哭得更厲害了。 宋婆子見這祖孫倆哭得差不多了,方上來相勸:“又有客來了?!?/br> 羅氏親為賀成章整好了衣衫,命宋婆子與張mama一道護送他去前頭待客。賀成章沖羅氏像模像樣地一揖,不及轉(zhuǎn)身,前面又傳來喧鬧聲,羅氏額角一路,惟恐又出什么變故。 這回卻不是什么壞事,反是個好消息,外頭一個婆子跑了進來道:“老安人,老安人,郎君回來啦!” 羅氏閉上眼睛,挺直的腰桿也略松了松。再睜開眼,目內(nèi)一片平和,輕推一下孫子:“去,上前頭去迎你爹?!?/br> 不等賀成章出房門,又小聲嘀咕:“回來了也是個不中用的。” ☆、第6章 親爹回來了 知子莫若母。 聞?wù)f賀敬文回來了,也不能令羅氏覺得輕松多少。目下賀敬文最大的用處,便是能夠在羅氏的催促之下往容家去遞張名帖,道個謝。 不過,好歹是回來了,外人看起來,這家里的頂梁柱,他回來了。一些蠢蠢欲動的人,暫時得住手了。 賀敬文一臉的抑郁,他的腳一踏進家鄉(xiāng)的地界,就聽到了家里的鬧劇,當(dāng)時便險些要將說三道四的閑人打上一頓。被侍奉他上京的仆役攔住了,一個書僮一個馬夫,硬是將他拉了回來。一路上,他的臉都是陰的。 見到兒子,也沒個好臉色,見了母親,也沒緩過顏色來。 羅氏一看他這般,頭便愈發(fā)的疼了起來,還要裝作無事,先對他噓寒問暖一回。 賀敬文生了一肚皮的氣,與親娘說話也含著一股郁氣:“娘,兒回來了。兒無能,今科并不曾得中。家里的事情,讓娘費心了?!?/br> 【這做不成事的樣子,可如何是好?】羅氏乃是官宦人家出身,賀敬文的外祖進士及第,羅氏自是見過做官的人該有的樣子。賀敬文這般,顯是不成的。 眼下卻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羅氏扶著額角,無力地道:“你回來了便好,去梳洗一回,換了衣裳,見見客罷。” 賀敬文見狀,說一句:“娘也歇息罷,我去前頭看看?!北阍贌o一言。他心里也沒個成算,喪事的一應(yīng)禮儀他都懂,除此之外的交際應(yīng)酬卻并不是他的長項。見誰不見誰,他一概不愿去想,只掐算著日子,想著下面要幾日供奉、幾日燒靈。 還是羅氏將賀敬文的書僮喚了過來,細問這一路經(jīng)歷,又命他向容家遞帖子求見。賀敬文聽了宋婆子來傳,當(dāng)時就犯了難:“今是喪家,前番事畢,何必再去打擾人家?”他總是不樂意做這些應(yīng)酬的事情。容家又是清貴之家,身份也高些。與他那些個好友并不相同。 最后還是羅氏硬押著他往容家走了一遭,此事才作罷?;貋砺飞?,羅氏不免又數(shù)落他一回:“你是去道謝的,怎好不說話來?虧得他們以為你傷心,才話少了些……” 賀敬文只管悶頭不吭聲。 ———————————————————————————————— 賀瑤芳見到親爹,還要在第二日上。 對這親爹,她已經(jīng)沒什么印象了,他長得什么樣兒,說話什么聲調(diào),統(tǒng)統(tǒng)不記得了。唯一記得的就是——但凡想要他出現(xiàn)的時候,他就沒了影兒,用得著他的時候,他總是頂不上用。一應(yīng)難堪的事兒,能推給老娘老婆的,絕不會自己出面,兒女能頂上也行。倒是對運籌帷幄頗有心得。 昨日阿春等小丫頭聽說賀敬文來了,無不面露喜色,奔走相告,以為來了靠山。上了年紀(jì)的家仆,與賀瑤芳這樣的妖怪,才曉得——這個一家之主,靠不住。是以當(dāng)賀麗芳一臉驚喜的說:“這下可好了。”的時候,賀瑤芳的面上,卻是一點喜色也沒有的。 好在她漸漸適應(yīng)了眼下這種境況,又會作個戲,也裝出想見的樣兒來。聞?wù)f一時見不著,也勉強做了個失望的表情,引得何mama頗為擔(dān)心,還安撫了她半天。 終于,兩輩子,隔了小二十年,在祖母房里,賀瑤芳再次見到了自己的生父。賀敬文生了一副好皮囊,劍眉星目,身形頎長。若能得中進士,興許皇帝一開心,就能將他點個探花。 賀瑤芳心里嘆了一口氣,光看這賣相,又有誰知道這是個金玉其外的人呢?賀麗芳等是見了賀敬文先哭了幾聲,賀成章眼眶也紅了,賀瑤芳跟著抽兩下鼻子,見兄姐只會哭著叫“爹”,說“娘沒了。”小meimei賀汀芳有樣學(xué)樣,哇哇哭了起來,旋即被洪氏姨娘抱了走。 賀瑤芳不得不仰起臉兒來,裝成什么也不知道,拿手背抹了一下眼睛,奶聲奶氣地說一句:“爹,我好想你呀?!焙宓觅R敬文臉也繃不住了,居然露出了一絲笑來。 賀敬文本就對兒女沒甚囑咐,閨女原是都交給妻子管教,兒子年紀(jì)小,也是妻子帶的時候多些。更兼還有母親在,都不用他去煩心,他只消過幾日問一問兒子又識了幾個字,會背了多少簡單的詩詞即可——賀成章還沒上學(xué),且用不著考較功課、指點文章。見兒女哭鬧,本是有絲心煩的,及次女開口說話了,賀敬文松了一口氣,道:“好了,我這不是回來了么?都不要哭了。臉都哭臟了,來人,帶他們下去洗洗臉?!?/br> 羅氏有些詫異,看了一眼孫女兒,再看一眼兒子,又瞅瞅長孫女與孫子,心里暗暗點頭:【能有個人哄他一下,也是不錯的?!?/br> 賀瑤芳對父親說著話,心卻放在祖母身上,她是極想見一見這位祖母的。至少,在祖母在世的時候,她哥哥是活得好好的,她們姐妹雖然有些個受繼母的氣,卻也沒受苛待。方才匆匆瞥了一眼,見這羅氏還是印象里的形容,只是比印象里年輕些,氣色也好了許多。 她卻知道,凡做戲,想做得讓人信,必得自己也入戲。是以扮演個貼心小棉襖的時候,她便將全副的心神放到賀敬文的身上,眼睛沒敢漏一絲光在羅氏身上。如今被何mama領(lǐng)了出去,更不及細看。賀瑤芳耐心倒是還好,只要這家還在,人還在,總有細細看的一天。 現(xiàn)在,因見著了父親,她心里便將另一件要緊的事給提了上來——如何阻止繼母柳氏進門。 柳氏年輕貌美,出身也體面。哪怕后來曉得她人品不堪,目光短淺,眼下這些還都沒有暴露,也無從暴露。以她的模樣兒,配賀敬文,十個人里有九個要說,賀敬文上輩子燒了高香了。想要攔住她,委實不易,要下手,得趁早,還得掐準(zhǔn)了點兒才行。 ———————————————————————————————— 幾日里,羅氏因兒子回來了,總算是有了一些底氣,辦起余下的事務(wù)來也格外的利落。按著日子,將喪事收尾。李家因有容家的面子在,也不敢再來混鬧,好歹將這白事囫圇了過去。 賀瑤芳心里有事,不過跟著虛應(yīng)故事而已。略分一分神,抽出空來應(yīng)付賀敬文兩句,也能令他略一展顏。 此時,做爹的以為兒子沉穩(wěn)懂事不多言,閨女乖巧聽話嘴還甜,很是懷念亡妻——孩子娘教得好??!卻不知這做閨女的心里正盤算著怎么要壞他的姻緣。 賀瑤芳深知,凡做事,總要預(yù)先布個局、留個暗子才好,未必每道先手都會用到,卻必要保證想要的時候有得用,不能臨時“機變”??偪恐屈c子“急智”,不出三回,必有抓瞎的時候。 若是她記得沒錯,再有兩年不到,柳氏就該進門了。到那個時候,她也不過五歲,說什么也沒人肯信,這事兒,得靠做,可不能靠說。應(yīng)付此事,賀瑤芳已有一個計較——兇兆。她知道,烏鴉喜食腐rou,只消在媒人登門前后,有法子弄些個腐rou,能引來些烏鴉,那便是最好不過了。她自己悄悄的做,不聲不響的,大家只會以為是天意,誰個能想到是人為?她便能“事了拂衣去,深埋身與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