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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鳳還巢在線閱讀 - 第6節(jié)

第6節(jié)

    賀敬文才摸一摸新蓄的髭須,滿意地點點頭。一擺手:“去罷!”這個動作是跟他爹學的,他爹大小是個官兒,也有一點官人派頭。那位老爺子去的時候賀敬文還小,就只記得這個連進士都沒考上的親爹的威風了。長大了不免模仿一二,顧盼之間還頗為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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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成章從賀敬文書房里出來,早在門口候著的乳母張mama便想要抱他走。賀家便是在賀成章的祖父還在世的時候,官也做得不很大,按制,無論如何也蓋不了五間七架的大屋。然而鄉(xiāng)下地方,不能建大屋,便多建院子,遠遠看去也是大大的一片。足夠主人家一人一個院子還有富裕。

    從賀敬文的書房往賀成章的院子,要走不少路。張mama恐賀成章走得累了,身上發(fā)熱出汗,便要抱他。賀成章牢記著亡母教導“你姐妹們日后如何都要看你的了”、“你要快些長大懂事”,以自己將要讀書,是個大孩子了,便不肯要張mama抱。

    才將小手一搖,話未出口,就聽后面賀敬文極威嚴地斥道:“叫他自己走!多大的人了,讀書了還要人抱,成何體統(tǒng)?哪里學來的臭毛?。恳院蠖甲约鹤?!”

    張mama原是笑迎賀成章的,聞言,笑容便僵在了臉上,心道:不讓抱便不讓抱,何苦這般嚇人?

    賀成章小小的心里更是尷尬,他原就不想叫抱的?,F(xiàn)在被他爹一說,倒顯得是他嬌貴了。

    一主一仆,一高一矮,都有些訕訕。

    張mama腦筋轉得快些,順口便對賀敬文道:“老爺說得是。讀書人家,與那等勛貴家的紈绔是不能一樣的?!?/br>
    賀敬文滿意地道:“就是這樣。去罷?!?/br>
    張mama不敢再抱,只管牽著賀成章的手,小聲囑咐:“哥兒沒走過這么遠的路,還是牽著我的手,以后走慣了,便自個兒走。”

    一路將賀成章領回了小院兒里。

    一腳踏進院門兒,張mama就看到了胡mama——賀麗芳來了。

    胡mama自打多了兩回嘴,就常被賀麗芳支使做這等活計。看著像是信重,賀麗芳的心里,實是有些疏遠的。兩人一打了照面兒,都露出一個苦笑:平日里不覺得,可自打沒了主母,這家里可真是夠亂的。

    賀瑤芳原就是想緊盯著大哥,注意他一舉一動的,她如今看這個哥哥,倒不全像是個兄長,反而有些像看兒子。都說外甥肖舅,她的兒子跟賀成章眉宇間還真有那么四、五分相似,越看越像——看著格外的親切,也格外的放不下。

    本想著自己過來的,沒料到半道上遇到了大姐,姐妹倆就一同過來了。賀麗芳見弟弟自己走了過來,也不驚訝,只上下打量著,問他:“爹說什么了?”

    賀成章不好意思訴苦,默默地自己咽了,答道:“爹說的,與容……尚書說好的,叫我下個月過去。這個月且教我識字溫書?!?/br>
    賀瑤芳眼睛一亮,有門兒!她們家里,倒是不禁女孩子讀書識字的,學得好時,賀敬文還要夸獎。當即便說:“我也想讀書!”

    賀麗芳恨聲道:“你要死!俊哥是往容大人家里去的,你女孩子家家的,往人家家里跑,成何體統(tǒng)?”

    賀瑤芳道:“誰要去他家?我要跟爹學……”說著,聲音小了下去,一雙手捏著衣角,仰臉問賀大姐,“不行么?”那小模樣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賀麗芳也心軟,猶豫了一下,道:“那你先把爹哄得開心了,再跟爹撒個嬌,好聲好氣兒地說?!?/br>
    【行??!夠機靈!】賀瑤芳原也是這么想的,只因老皮老臉的不好意思說出來,現(xiàn)在是大姐“教唆”的,她便大大方方地點頭:“行!阿姐一起來么~”

    賀麗芳一點也不猶豫地道:“你們都去了,我自然要去看著你們。”

    賀瑤芳對賀成章扮了個鬼臉兒,賀成章“噗哧”一笑,因領訓而抑郁的心情瞬間好了不少。賀麗芳見一弟一妹擠眉弄眼兒的十分快活,原欲斥出口的話也咽了下去,哼了一聲道:“你們就會淘氣!俊哥,你怎么自己走了來?這么遠?!?/br>
    賀成章道:“爹說了,不叫抱著走了?!?/br>
    賀麗芳想了一想,道:“近了自己走,遠了、累了,頂好說……等等!”說著,朝賀成章招了招手。

    賀成章狐疑地走過去,賀麗芳又一把拉過了妹子,三人頭碰頭。就聽賀麗芳小聲道:“往后你們遇著了這樣的事兒,先不要反駁,照做,覺得累了,便直接累倒……頂好倒得叫人都知道了?!?/br>
    【好主意!】這位大姐不去宮里弄死吳妃真是屈才了!賀瑤芳翻了個白眼,一面想【這個我不用你教】,一面想【怎么不記得當年還有這么一回事兒了?】直到被賀大姐拉著手領出賀成章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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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瑤芳果依著她姐的方子,去賀敬文那里討人情。走之前還順手帶了碟茶果裝到食盒里,讓何mama拿著,她卻與綠萼一前一后慢慢地踱。到了賀敬文的書房外頭,先問一聲好。

    賀敬文對兒子嚴厲,對女兒卻好很多,讓女兒進來。見她接過了何mama手里的茶果,小小的身子慢吞吞地挪了過來,一臉認真的模樣問他:“爹讀書這么久,不餓么?要愛惜身體?!辈挥墒Α?/br>
    賀瑤芳哄人是有一套的,昔年能在氣氛詭異的帝后中間左右逢源,如今重cao舊業(yè),對付親爹,自然是手到擒來。賀敬文一面嘲笑她:“小小年紀又懂得什么?偏來裝大人樣兒教訓起我來了?!毙睦飬s是十分熨貼。

    賀瑤芳歪歪頭,趁著拿茶果的功夫,爬上了父親的膝蓋,賀敬文也順勢接了。賀瑤芳并不提賀成章,卻拿眼睛瞅桌上的書。賀敬文故意逗她:“你認得么?也跟著看。”

    賀瑤芳道:“認得兩個字,娘教過我的,還說要接著教哩。我都能學會。爹,娘什么時候叫我接著學?”

    賀敬文心頭一酸,接著就說:“你娘……”吐出兩個字,又生硬地折了回來,“爹教你吧?!边@么點兒的孩子,哪兒知道什么生離死別呢?還是自己多照顧些兒吧。

    “爹不教我哥?”

    賀敬文猶豫了一下:“你哥哥……嗐,明兒你們幾個都過來,你哥哥jiejie們背書,你認字兒。既是你自己要學的,便不許哭鬧吵到你哥哥背書?!?/br>
    賀瑤芳痛快地答應了:“我一定學好。”能讀書寫字就好,不但能多明白些道理,要緊的是能拿到筆墨。

    自此,賀家三個孩子便一同在父親的書房里讀書。原本賀麗芳還想讓小meimei汀芳一道過來,無奈汀芳委實太小,坐不住,賀敬文只得遺憾地作罷。命人帶汀芳下去的時候,還撣了洪姨娘一眼。那眼神看得洪姨娘委屈得要命。

    賀瑤芳當時沒在意,等下了課,賀麗芳領她往羅老安人那里去。羅老安人亦不阻攔孫女兒們識字,現(xiàn)見了她們,也是笑吟吟的,問今天學了什么,又問:“俊哥呢?”

    麗芳道:“爹還要多教他些功課,好應付容家那里的先生呢。我們先來了?!?/br>
    羅老安人又問今日學了什么:“你爹和俊哥都還好?”

    賀麗芳道:“爹教的我們都會,爹樂著呢。只有一條不太好,爹只夸我和二娘,不肯多夸俊哥。”

    羅老安人笑道:“教兒子和教女兒,怎么能一樣?你看你爹,可曾真的生氣了?”

    麗芳點點頭:“有那么一小會兒,三娘坐不住,爹瞪了洪姨娘來?!?/br>
    羅老安人點評道:“那是他不好,兒女事,怪個妾做甚?先是三姐兒年紀小,你娘想教她也學不了,現(xiàn)在……總歸不是姨娘份內的差使……”

    次后,羅老安人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要家下都改過稱呼來,全依著北面的稱呼,管麗芳姐妹叫“姑娘”或是“姐兒”,賀敬文坐實了是這家的舉人老爺,其余依次類推。

    賀瑤芳的心卻已經(jīng)不在這個上頭了,她覺得自己像是被人從天靈蓋上狠狠地劈了一刀,整張皮rou都裂開了,露出里面的骨頭一般。那樣的赤祼祼地,直直地暴露出了她內心最在意的事情。賀太妃到死,也不過是個妾?;始业逆龅教?,有親兒子,風光,可對賀瑤芳來說,到底意難平。

    ☆、第11章 另一個目標

    賀太妃平生三大憾事:一、少時家破人亡,二、與丈夫貌合神離,三、為人做妾。這三件事里,頭一樣對誰都能哀嘆兩句,還有人同情附和。第二件可與娘娘心意相通——二人對那位皇帝都不甚中意,卻又不得不侍奉這位仁兄。第三樁心事,卻是無人可訴的。

    皇家的妾,也是風光無限的,不是么?換了哪個人,都得歡天喜地地接了這差使。可她的心里,終是插著一根刺。榮華富貴誰人不想,她卻不想要這么大的富貴,只想著平平安安,自己做個當家主母,足矣。平素也沒人不長眼地跟宮里人說什么妻妻妾妾,然而每每思及此事,未嘗不深以為恨。

    今日猛一聽說,賀瑤芳心里打翻的不是五味瓶,而是被人往嘴里丟了顆魚膽。以過來人的身份說一句討打的話,要不是被逼得走投無路了,她吃多了撐的去做那個狗屁皇妃!

    正在吩咐家務的羅老安人與正在認真觀摩祖母行事的賀麗芳,都沒有注意到,屋里一個小團子的眼神兒變得堅毅了起來?!疚揖筒恍帕?,誰還該當去受苦不成?既要存活兄姐,已是逆天改命,便也不多這一樁。如何不能求一一心人,結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移?】

    只有一件事情放心不下:她前世受娘娘恩惠頗多,兩人心意相通,有些個事兒,她從中出力不少。若是不入宮去,也不知道娘娘會怎么樣,要怎么遞個信兒才好……

    賀瑤芳越想越多,越想越遠,已經(jīng)在籌劃要如何取信于皇后了。羅老安人安排完了事務,又囑咐賀麗芳:“不要無事亂忙,你才多大,能管得了多少事兒?休要處處好強,好歹柔順著些兒。抽些功夫去看看你四meimei,她雖小,可不知不覺就會長大了。你是長姐,要做表率的?!?/br>
    賀麗芳痛快地答應了,卻對羅老安人讓她少管閑事不以為意。大人總覺得小孩子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行為幼稚可笑。卻不知道小孩子心里也有自己的一本小賬,且經(jīng)常糊弄長輩。賀麗芳答應了照看汀芳,自然會做到,卻并不老實,依舊見事都要看一眼。母親故去了,她的心里總是有些不塌實的,看到眼里的東西總想都抓到手里,攥得緊緊的,好讓現(xiàn)在的境況不再改變。

    羅老安人見她應了,也不覺得她就老實了,便要再磨一磨她的性子,緩聲道:“你已經(jīng)是大姑娘了,得學些針線了。”讓她一針一針地納鞋底,看她老實不老實。

    賀麗芳喜道:“真的么?”

    羅老安人捻了捻手里的數(shù)珠兒,點頭道:“我何曾說過假話?”

    賀麗芳斜眼見meimei在發(fā)呆,想到母親曾說過,富貴人家女眷,雖不靠女紅生活,多少還要學一些。便問祖母:“阿婆,帶二娘一起罷?”

    賀瑤芳早早練就一樣本領——無論在做什么,只要有人提到她了,她總能及時回神兒,聽著長姐叫她,一抬頭,呆呆地看著羅老安人。老安人道:“她還小呢,再過二年吧?!?/br>
    賀瑤芳算一下年載,上一世她學針線更晚,且年紀小,也拿不穩(wěn)針線,確實不急在此一時,便也跟著點頭。賀麗芳被噎住了,默念一句“好心遭雷劈,我不跟小孩子一般見識”,嘟著嘴坐著不說話。

    羅老安人見她如此,心道,到底還是孩子,也是有趣。叮囑道:“仔細不許傷了手,你們宋mama針線上是極好的,你便跟著她學。二姐兒縱不學這些個,讀書識字也要用功?!?/br>
    姐妹倆都答應了下來,又都有點擔心。這個想“我學針線,好有大半晌不能看著這死丫頭,她近來淘氣,專一亂跑,惹怒了長輩生氣可怎么辦?”那一個想“這jiejie性急,我要不看著,她這得罪了人又如何是好?”真是有cao不完的心。

    虧得兩人運氣都還不錯,此后數(shù)日皆相安無事。賀瑤芳“識字很快”,在她爹那里留了不錯的印象,賀敬文臉上的笑影兒也多了不少,賀成章又聰明乖覺,賀家居然又和諧了起來。

    直到約定了送賀成章往容家讀書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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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敬文是個好窮講究的人,羅老安人也不愿被容家小瞧。兩人給賀成章里里外外配好了行頭,除了他自用的,又備下了送給容家的禮物并贈與西席的束脩。

    到了正日子,羅老安人因不放心,自攜了兒孫往容家去,卻將孫女兒們留在家里。賀麗芳不能旁觀此事,總覺得不安,急得在屋里打轉。

    賀瑤芳卻在回憶——我怎地上輩子沒聽說過這件事情來?算來容家還有一年多的孝要守,大哥在他們家讀了一年的書,再怎么著,她都該記得些事兒了的。這里面究竟出了什么變故?可憑她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這中間有什么變故。

    姐妹倆一站一坐,白耗了大半晌,宋婆子親自過來傳了羅老安人的話:“老安人和老爺在容家吃酒了,叫我來服侍姐兒們用飯。兩位后半晌就帶著哥兒回來啦?!闭f話間,臉上說不出的暢意,仿佛那個讀書的人是她自己。

    賀麗芳心緒不佳,午飯用得少,看賀瑤芳沒事兒人一樣該吃多少吃多少,恨得差點要罵一句“豬”。氣鼓鼓地將飯碗放下:“不吃了?!?/br>
    賀瑤芳慢條廝理地咽下一口湯,仰著臉讓何mama給她擦嘴,輕聲道:“你急也沒用,阿婆他們該做什么還是做什么,不如好好吃飯,有力氣等阿婆他們回來了,好問這一天的事兒?!?/br>
    這么急的脾氣可不大好,總要改一些才行。不必變得乖巧得像只兔子,至少不能隨時都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她也擔心,但是有些時候就不能讓人看出來。如果說賀瑤芳現(xiàn)在有什么忌諱,就是放心不下一兄一姐,哥哥看著沉穩(wěn),jiejie卻略顯毛躁。她得做最壞的打算,萬一柳氏還是進門了,要轄制這個繼母,賀麗芳這樣是萬萬不行的。

    賀麗芳一口氣堵在心口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捶了捶胸口,想發(fā)火,又覺得這話有些對,不發(fā)作,又憋屈。最后悶悶一道:“我去歇個晌,你也去歇著。等阿婆回來好有精神?!?/br>
    賀瑤芳搖搖頭:“等在容家吃完了,阿婆也就該回來了。睡到一半又要起來,頭疼,我要去娘房里看看。”

    一提生母,賀麗芳也不憋屈了,轉而傷心地道:“你又知道了?!辟R瑤芳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就是想娘了。我想給娘打掃屋子?!辟R麗芳厲聲道:“不許去!”

    賀瑤芳驚訝地看著jiejie,只見賀麗芳眼眶已經(jīng)通紅了,眼淚也開始往下掉:“去了也沒個娘在等著你!”

    賀瑤芳對生母真?zhèn)€沒那么深的感情,只在吃繼母虧的時候才會想:要是親娘在就好了。她要去李氏臥房,乃是動了一樁心事——行孝。雖不是舉孝廉的年代,孝子節(jié)婦還是受追捧的。若能博些好名聲,也是多些倚仗。賀瑤芳只恨自己想到這主意太晚,早該每日按著飯點兒到李氏的臥房門外磕頭問安,跟親娘還活著似的。頂好拉著哥哥jiejie一道兒,尤其是賀成章,讀書人再有這等名聲,那是極好的一件事情。再者,李氏生養(yǎng)了他們幾個,她此生還從未問過安,如今補上了,也是應該的。

    賀瑤芳上輩子便養(yǎng)成了打定主意便不回頭的賭棍脾氣,不顧長姐反對,次日開始,便每日晨昏定省,直如母親還在世一般。賀家人口少,無事時總是一處用飯,羅老安人飯桌上不見她,便問出了何事。

    賀麗芳心里咯噔一下,又不好回答,只好裝傻,心想,這也不是件壞事,且磕個頭,也不費甚事。

    果然,賀瑤芳后腳便到了,小臉兒上還帶一點潮氣。賀敬文正欲質問何mama,見這婦人眼睛通紅,也像是哭過的,不知出了何事,聲調也放緩了:“二娘,怎么來晚了?在自己家里還遇上什么事了不成?”

    賀瑤芳抽抽答答地沒回答,何mama哽咽著道:“姐兒往娘子臥房門外問了聲好才過來”

    賀瑤芳此時方道:“早起來,想起爹給我講的書。我就想娘了,”說著,眼睛濕漉漉地看著賀敬文,“爹,我以后能常過去么?”

    賀敬文才給她講些二十四孝的故事,被她這份孝心感動了,滿口答應:“好好好,你有這份孝心是很好的?!庇至铋L子長女也向她學習。

    羅老安人一個阻攔不及,就見這一對父女辦了這么件傻事兒,不由得眼前一黑——這可怎么是好?

    凡事過猶不及。賀家的孩子,俊哥乖乖讀書,孫女兒們老實識點字、學點女紅、會算賬管家,足矣。何苦做這等出頭的椽子?!

    可兒子都答應了,這事又占著個道理,羅老安人也不能做惡人,只有捏著鼻子答應了。再看賀瑤芳,就覺得她越發(fā)脾氣古怪,需要個母親來教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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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瑤芳計謀得逞,心中得意。羅老安人實是位精明的老婦人,比賀敬文要靠譜得多。自打這幾個孩子日日沖那空屋子晨昏定省,她便有意無意通過仆婦之口,將這幾個孩子的孝行傳揚開來。到了臘月里,闔縣皆知,連鄰縣和州里,都聽到一絲風聲了。

    賀瑤芳裹著件棉斗篷,抱著個小手爐子,綠萼給她在火盆兒邊上烤桔子。何mama開心地道:“外頭都說哥兒姐兒好呢?!?/br>
    賀瑤芳道:“也是應該做的?!?/br>
    何mama又說起將要過年,囑咐她過年的一些忌諱:“那姐兒記好了,過年不許說不吉利的話。嗐,姐兒只管說吉祥話兒就好了……”

    絮絮叨叨,說得賀瑤芳昏昏欲睡。

    正昏沉間,卻聽到外面有喧嘩聲,過不多時,容家便派了人來,道是今上病重,召容尚書奪情回京,襄助閣老們處理事務。容家的西席自然也帶走了,賀成章便成了個失學兒童。

    賀瑤芳:……原來是這么回事兒!我就說我忘了什么!“先帝忌日”么!只恨一下子變得小了,一些日期一時不慎就算得模糊了。所以,那位萬歲,也快要登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