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此地離寧鄉(xiāng)不過兩日路程,走得急些,一天能到。時(shí)間既短,又沒什么功夫跟小女學(xué)生交流,張老先生一路都在打盹兒。到了地頭兒,才抖擻了精神下車來,聽果兒奉了太太的命給那衛(wèi)所領(lǐng)隊(duì)的百戶包紅包。忽聽一聲:“先生。” 他就蹓跶到了小女學(xué)生那里,聽小女學(xué)生悄悄地說:“好機(jī)會!” 她所謂的好機(jī)會,乃是賀家路上遇險(xiǎn),此事不能壓著,必要上報(bào)一下。至少是通報(bào)了這地方并不太平,別遮著掩著。哪怕汪知府給小鞋穿,鞋小不過是擠腳磨水泡,總比一床被掩了,日后被砍頭強(qiáng)。當(dāng)年多少地方官兒,就是因?yàn)檫@個,每每上報(bào)朝廷“楚地太平”,一等出了事兒,朝廷發(fā)現(xiàn)怎么這么多匪類被招攬了? 往上一數(shù),頭先二十年里報(bào)喜不報(bào)憂的都被翻出來秋后算賬了。 張老先生深以為然,趁著賀敬文還沒見汪知府的功夫,先給他下迷藥:“東翁為政一方,怎么能欺瞞朝廷呢?” 賀敬文道:“正是!我要具本!” 張老先生就怕他胡說八道,同一個道理,你叫不同的人作文章,寫出來的會是千差萬別。這就是為什么有人當(dāng)狀元,有人一輩子做童生。在寫這官樣文章上頭,賀敬文就是個萬年老童生。張老先生便兜攬了這生意:“我是東翁師爺,理當(dāng)為東翁分憂。東翁這幾日會有許多事的!見知府前,且要將本縣主簿等人見上一見,還要再聘一錢谷師爺……” 賀敬文倒信這張先生,忙說:“有勞先生了?!庇肿屝P去跟老安人和太太講,給老先生的份便以后多加一道rou菜。 張老先生欣然接受了! 前太妃卻有些不好! 第二日,賀敬文送走了衛(wèi)所的護(hù)送的百戶與兵丁,在衙里接見縣丞、主簿等人。羅老安人與韓燕娘便見這些人家的娘子,那彭縣丞的娘子三十來歲年紀(jì),戴著銀絲的鬏髻,因?qū)⑦^年,穿得很是喜慶,玫瑰紫團(tuán)花的立領(lǐng)褙子,還吊著灰鼠領(lǐng)子,襯著面如滿月。 說話也很痛快:“太太的敕命快也得過了年才能下來,要隨縣父母去王府拜見,怕是不及著品裝了。就穿正經(jīng)的大衣裳,戴髻子就行了。那王府很是和氣的,又得宮里看顧,能走得近些且有好處呢。前頭調(diào)走的那位張父母,可不就是事王頗謹(jǐn)慎?” 賀瑤芳被繼母帶在身邊兒,猛聽得這句話,不由悲憤萬分:【你娘!到了藩王封地上做縣令,當(dāng)然要拜一拜地頭蛇啦!反王是那么好拜的么?】 ☆、第42章 官場呆菜鳥 前太妃目下最怕的就是聽到“楚王”二字,可偏偏“楚王”兩個字就是不放過她。她想的是,“如何躲開與楚王的關(guān)系”,現(xiàn)實(shí)卻是,她爹娘必得往楚王那里走一遭不可。朝廷官員,是不須與藩王如何親厚,甚至與藩王太親厚了,反會有嫌疑。 可楚王他不一樣! 你要對楚王不夠恭敬了,皇帝臉上還不太好看,保不齊要記你筆小賬,說你給他丟臉了。賀敬文還有一樁短處——他是舉人出身,若是進(jìn)士出身,還要更牛氣些,給不給楚王面子,都不好拿他怎么樣。若是舉人出身,天生就比進(jìn)士矮一截兒,有些事情上頭,就沒有那么多人愛幫他說話了。 說穿了,一句話,這回他是拜也得拜,不拜也得拜。 賀瑤芳原本在韓燕娘腿上坐著的,聽了彭家娘子這一聲兒,整個人都萎了。韓燕娘見她沒了精神,只道是小孩子長途跋涉還沒有緩過勁兒來,告一聲罪,向老安人請示了一下,便命何mama將她帶下去,又說賀麗芳:“大姐兒也去歇著罷,看著二姐兒一些兒?!?/br> 賀瑤芳:=囗=!娘,我不累??!讓我再聽一會兒?。?/br> 然后就被何mama給領(lǐng)走了! #心好累##從重生以來就沒有什么如意的事情發(fā)生# 此后韓燕娘、老安人與彭娘子等人說的事兒,她就一概不知了,她得應(yīng)付一下親jiejie的關(guān)心。賀大姐本來就生了一副愛cao心的肚腸,又有亡母臨終囑托,平素雖然表現(xiàn)得張牙舞爪,心里其實(shí)住著一只老母雞。前幾日路上遇險(xiǎn),更覺得世界真是太危險(xiǎn)了,越發(fā)要珍惜眼下,關(guān)愛家人。 扳著指頭一數(shù),最需要擔(dān)心的就是這個meimei了——全家數(shù)這meimei年紀(jì)最小。 賀瑤芳默默地被何mama領(lǐng)到自己的小院兒里,一言不發(fā),準(zhǔn)備睡一覺解解悶。她姐卻過來“sao擾”她:“你怎么啦?是冷了還是餓了?還是覺得比家里悶?我瞧著比京里好很多啦,京里宅子窄里。喂!別睡了,大冷的天兒,這會兒瞇上了,一會兒吃不下午飯,晚上又睡不著了?!?/br> 賀瑤芳正在往床上爬,聞言,也不回頭,蹬掉了鞋子,鉆進(jìn)了被窩:“冷。你不回你院兒里么?” 自打到了寧鄉(xiāng)縣,闔家上下便都搬進(jìn)了縣衙里居住。前面是衙門,有大堂、押簽房、馬房等處,后面便是賀家一家居住的地方了。過了二門,正房是韓燕娘居住,正房后頭一進(jìn)院子,乃是羅老安人的居所,還帶一個小小的佛堂。東邊兒三個小跨院兒,盡南邊兒是張老先生的地盤,次后是賀敬文的書房——他現(xiàn)在住在書房里,最后是賀成章的院子。西邊兒三個院子,最南邊兒的空了出來做客房,后面便是姐妹倆一人一個院子了。是以賀瑤芳說,這里比京里寬敞。 賀麗芳搖頭道:“這會兒回去做什么?剛到地方,夫子也忙呢,又沒有功課,我也懶得去看書。我又不是俊哥,以后還要考狀元。你怎么了?是……路上嚇著了?”最后一句還說得小心翼翼的。 賀瑤芳打起精神道:“并沒有,就是覺得沒意思,彭娘子說的話兒,半懂不懂的。”到了這兒,她才想起一件事兒來——人生地不熟的,這地方的方言,他們這一行人,就沒一個聽得懂的!哪怕是張老先生,這位老先生這輩子也沒來過這么遠(yuǎn)的地方。會說官話的,連蒙加猜的倒還好,本地鄉(xiāng)民的話……全聽不懂!連買菜都不會還價(jià)啊。 賀麗芳道:“多聽聽就行啦,她們也會說官話的?!庇中ε砟镒庸僭捴v得不好。 賀瑤芳道:“別笑啦,聽不懂旁人說什么,耳朵就白長了?!?/br> 她jiejie卻不以為意:“她們總是要學(xué)官話的。不會說官話的人,到了你面前,也得慢慢兒學(xué)著呢。你以為什么人都能到你跟前兒了么?爹如今是知縣,這寧鄉(xiāng)縣里,就他最大,你少擔(dān)心啦。聽她們說話,縣丞家、教諭家都有與咱們年紀(jì)相仿的小娘子,等混熟了,就好了?!?/br> 賀瑤芳還在擔(dān)心著楚王的事情,依舊沒什么精神。賀麗芳看著實(shí)在不行,對何mama道:“給她把熏籠抬上來靠著,拿被兒掩了,綠萼呢?也叫來,我們一道玩兒。” 何mama答應(yīng)一聲,跑去招呼人抬熏籠,賀瑤芳問道:“玩什么呀?” “什么不能玩?九連環(huán)、翻花繩、抽簽兒……你要不喜歡玩,咱們看小畫書?!?/br> 賀瑤芳想了一想:“那行?!睆埨舷壬€忙著,也沒辦法跟他商量事兒。只得心不在焉地跟jiejie玩了一會兒,賀麗芳也不管她魂不守舍的樣兒,反正只要拖著她別這會兒睡著了就是功德圓滿了。 到得晌午,一家人用過了午飯,賀敬文便說明日要啟程去往王府。韓燕娘忙問:“那須得準(zhǔn)備些什么呢?”她這個是真沒準(zhǔn)備過,別說是她了,連羅老安人也不知道要準(zhǔn)備些什么。 賀敬文道:“這還用準(zhǔn)備什么?我是朝廷命官?。 ?/br> 韓燕娘張張嘴,想要說什么,可她也不知道要奉上什么。只得說:“你……哪怕是去串個門兒,也得帶點(diǎn)兒手信吧?” 賀瑤芳頭一回覺得她爹這么迂真是太可愛了!對!不要給他家送什么禮物!這樣就很好! 賀敬文只有在這種事情上才不負(fù)她所望,果斷地拒絕了韓燕娘:“這算什么呢?不好結(jié)交藩王的。” 前太妃感動得快要哭了,就是這樣! 韓燕娘也快哭了,怎么就攤上這么個丈夫了呢?眼巴巴地望向了婆婆,只見婆婆手里捏著筷子,半晌都沒動一下,看她望了過來,還對她使眼色,那意思:你勸一勸。 【這還要我勸吶?!您老做娘的都沒轍,我還能怎么樣呢?】勸了,丈夫不喜,攔不住,婆婆又要不開心。韓燕娘夾在中間沒辦法,只得試著說:“老爺帶張夫子去么?” 賀敬文道:“嗯?!?/br> 羅老安人坐不住了:“張先生也說不用帶禮?” 賀敬文覺得莫名其妙:“當(dāng)然啦~” 哦,那就行了,張老先生應(yīng)該不會看錯的。一桌子老弱婦孺都放下心來,開始吃飯。 賀敬文:好像有哪里不對,又不知道哪里不對。 ———————————————————————————————— 拜見藩王又不是去親戚家串門兒,賀家三個孩子都沒資格去,韓燕娘便將他們都托付給了洪氏,又命乳母們好生看顧。賀敬文囑咐兒子認(rèn)真臨帖,回來要交他十張大字,對女兒們卻沒有什么吩咐,見母親和妻子打扮好了,一甩袖兒,就下令開拔。 賀瑤芳這一天心神不寧,萬沒有藩王見你還許你帶師爺?shù)?,別說藩王了,就是京里一個侍郎家里,等閑小官兒自己能進(jìn)門就不錯了,跟隨的都得在外頭等著。真不知道這親爹見了楚王家的小呆子會不會看對了眼,跟人家相見恨晚,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表了什么不該表的情,那可就壞大了! 直等到傍晚,才聽到門上回報(bào):“老爺回來了!” 賀瑤芳與兄姐一道奔到了二門上等候,不多會兒,就見賀敬文與韓燕娘一左一右,摻著羅老安人回來了。 賀敬文穿著官袍、帶著烏紗帽兒、腳上粉底小朝靴,扮相上佳,只是精神很差,差到那那烏紗帽的兩翅都像要耷拉下來的樣子,腳步也分外沉重,臉上滿是憤憤之色。羅老安人一臉的疲倦,韓燕娘的腳步也沒有平常的輕便了。 賀麗芳見長輩們情緒不佳,左手扯一下弟弟、右手扯一下meimei,一齊來請安。除了問好,一個字也不多說。老安人無力地道:“罷了,進(jìn)去說話吧。弄點(diǎn)兒熱湯水來吃?!?/br> 韓燕娘忙答應(yīng)了:“我這便去廚下看看?!边B頭上的髻子也不及摘,還穿著大衣裳就去了后廚。賀瑤芳抬眼見張老先生沒跟了來,輕聲問道:“夫子呢?” 羅老安人道:“他先回去啦?!?/br> 賀瑤芳就知道沒什么急事兒,不然這老先生早想辦法來通氣兒了。老先生的院子,正門是沖前面衙門辦事兒的地方開的,又有一側(cè)門與賀敬文的書房相通而已。學(xué)生們上課下課,都要借道賀敬文書房所在的院子。估計(jì)以后為避嫌疑,等閑他都不會往后宅那里去了。 賀麗芳頂了韓燕娘的位子,一路扶著老安人往后堂歇自己。賀瑤芳陪著賀敬文說話:“爹累了吧?有茶呢。” 賀敬文忍不住嘀咕一聲:“還喝茶呢,越喝越餓?!?/br> 原來,他們?nèi)ネ醺?,根本就沒吃午飯!早起在衙里用了些早點(diǎn),一路晃蕩得近午才到王府。王府也有自己的事情,王爺也不是一個知縣遞了拜帖說見就見的。虧得這王爺傻,極少有事兒要他決斷,他早上起得晚,才吃完了早飯,正玩兒呢,誰都沒辦將他拉出來見人。楚王世子可暫代父職,卻又不敢如此托大。一拖二拖,賀家母子婆媳等到了午后,還沒見著正主兒。 王府里有茶點(diǎn),三人皆不敢用,老安人與韓燕娘略咬了半塊梅花糕就放下了,賀敬文倒是喝了一盞杯,不夠還續(xù)了一盞。結(jié)果等兩盞茶迫不及待想要重見天日,才有王府內(nèi)官來傳話,道是王府終于有空兒了。 王府長史一看賀敬文的黑臉,自己也很不好意思,解釋道:“殿下就是,咳咳。”#你懂的# 賀敬文自然是懂的,可他的的膀胱不懂,他現(xiàn)在走路都是夾緊了腿走的,又死要面子,不肯開口問王府“五谷輪回之所”在哪里。等見到楚王的時(shí)候,他的臉還是黑的,腿還是夾得緊緊的。楚王見客,必得人陪,自從兒子十二歲上學(xué)成歸來,這個任務(wù)就歸了他兒子。 楚王世子是個極斯文又乖巧的少年,身世使然,既有清貴之氣,又帶著些“我爹是傻子”的尷尬敏感。原本晾了賀敬文這么久,他是有些過意不去的,心底卻又有一個聲音告訴他:凡來這里的,就該知道我父是何等樣人,早該有準(zhǔn)備的。 一看賀敬文滿臉的不高興,再看自己親爹,還在那里傻笑,大概是看賀敬文長得不錯,還要伸手摸這知縣的小白臉。小白臉的臉色,更難看了。楚王世子也不開心了起來,一惱親爹不體面,二惱這知縣到王府里來擺臉子。還要代父答話。王府長史見此情況,忙對王府的宦官頭領(lǐng)使了個眼色。 那老宦官扯起了嗓門兒,拖著長調(diào)子:“退————” 這就算是拜過山門了。 賀敬文又夾著腿出來了,在門口直跺腳地等老娘老婆。哪知這二位合了王妃的意,多聊了一會兒,等她們出來時(shí),賀敬文已經(jīng)急得頭皮發(fā)麻了。婆媳倆在王妃那里感覺還算不錯,出來被他嚇了一跳。羅老安人就問:“你怎么了?” 賀敬文聲音里帶著焦慮:“快出去說?!币皇滞现粋€,飛快地奔出了王府。門房那里,張老先生正坐著跟侍衛(wèi)們擺龍門陣,他見多識廣,官話也講得好,將《志怪錄》里的見聞隨便擇了一些講來,侍衛(wèi)們聽得心馳神往,還有人主動給他包了份午飯帶來:“我們當(dāng)差,不能飲酒,先生多擔(dān)待?!?/br> 張老先生吃飯喝足,講兩個故事,再關(guān)心一下侍衛(wèi)們的日常生活,旁敲側(cè)擊一下王府主人的習(xí)慣,尤其感嘆:“為人父母不易,為人子女亦不易?!北阋檬绦l(wèi)說了不少世子的事兒。譬如“千歲有這么個兒子,真真好命,又知禮,又懂事?!?、“每見王爺……咳咳,愁得跟什么似的?!?、“小時(shí)候,見著那樣兒,小臉都漲紅了?!薄ⅰ奥犝f,以前急得直哭?!?/br> 張老先生接觸得最多的,便是這樣的小孩子,聽了幾句,暗暗分析這是哪一類。有些人,平時(shí)老實(shí)不吭氣兒,那不是真的性情平和,是壓著呢。不知道什么事兒挑破了口子,他做出來的事兒,一般人想都不敢想。尤其在世子這么個年紀(jì),十幾二十歲,正是誰說都不聽的時(shí)候。要這么看,真有個心頭好,他為這個發(fā)瘋,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跟著附和幾句,張老先生再討碗水喝,問:“我家東翁這般,早該出來了罷?該不會投了緣了吧?” 侍衛(wèi)們便笑道:“怕是在等著呢,王爺?shù)氖虑?,沒個準(zhǔn)頭兒。好在你們不用常來。” 張老先生:……挺好的,我那傻東家肯定不會樂意再來! 傻東家正在發(fā)誓,除非必要,半步也不踏進(jìn)這王府里來。他這會兒是實(shí)在忍不住了——出城的路還長呢,尿褲子上怎么辦?扯著一位侍衛(wèi),央人家領(lǐng)他去個僻靜地方方便方便。 張老先生聽到了聲音,出來解救了他??蠢舷壬孀由?,一年輕侍衛(wèi)領(lǐng)他到了自己等人方便之處,看他著急的樣兒,還扭頭笑了幾聲。賀敬文先是被尿憋得臉紅紅的,現(xiàn)在是羞得滿臉通紅。匆匆放完水,還差點(diǎn)濕了鞋面。 這樣回來,要是臉色能好看,那就怪了。 不管怎么樣,對楚王府繞著走,那就是件好事兒。無論是前太妃,還是現(xiàn)師爺,對此都樂見其成。 張老先生心情一好,便催著賀敬文去聘個錢谷師爺來。賀敬文對寧鄉(xiāng)兩眼一摸黑,問道:“錢谷師爺要到哪里去尋去?先生能兼么?薪俸好說?!?/br> 張老先生解釋道:“錢谷師爺不止是看賬管賬那么簡單,做慣了本地錢谷師爺?shù)娜?,自有一本暗賬,比這里縣丞主簿們對官倉都熟。” 賀敬文大吃一驚,繼而怒道:“豈有此理!朝廷財(cái)賦等事,怎么能落于私人之手?” 張老先生的心情瞬間落到谷底:“噤聲!天潢貴胄還要英明神武呢,現(xiàn)楚王是個什么樣子?便是東翁,會算賬?讀書人,心思在這上頭有幾個???” 賀敬文勉強(qiáng)接受了這個可惡的現(xiàn)實(shí)——他是個數(shù)死早,做八股文章沒少寫一股,那就不錯了。甩手將此事交給了張老先生去辦,請他“掌掌眼,尋個合用的、憨厚的錢谷師爺來?!?/br> 張老先生那種“虧本了”的情緒又泛了上來,當(dāng)天下午拖著學(xué)生們上課,趁機(jī)對小女學(xué)生抱怨:“令尊……上輩子也這樣?” 前太妃踮起腳尖,拍拍蹲在地上的rou墩子:“您說呢?” 【沒反出家門你真是好修養(yǎng)!】 rou墩子抹了一把臉:“明天還要去州府見府臺大人呢。那府臺,怎么樣?” 賀瑤芳苦笑道:“我哪知道這么多?不像王府那位鬧出事兒來,我是不會知道的。還請先生多多費(fèi)心?!?/br> 【虧大發(fā)了!】rou墩子心里嘟囔著,【再這么cao心下去,我非得瘦成竹竿兒不可?!?/br> 賀瑤芳察顏觀色小聲說:“不是說,要救百姓于水火的么?” “靠令尊么?”rou墩子嚴(yán)肅地問。 賀瑤芳尷尬地道:“要不,您還有旁的辦法?要是我……咱叫他落個馬,傷重回家休養(yǎng)也就成了,總比丟了命強(qiáng)?!?/br> 對親爹下得去如此狠手,張老先生默默點(diǎn)了個贊,這真的是一個好辦法!他已經(jīng)快想要掐死這個老板了。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摸摸小女學(xué)生的頭頂:“還是,再看看吧。你,不要這么重的戾氣,那是你父親,莫要自己后悔。再說了,你才多大?事兒還不是得我干?終究不忍心將這一片地方丟給亂匪啊!” 這一“看看”,就看出了一件更糟心的事兒來了——賀敬文要參他的頂頭上司汪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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