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狠狠退離他數(shù)步。 但也許是談生意養(yǎng)成的慣性,沈衡拋卻了甜言蜜語,直接切入要害道,“小茶,我知道你現(xiàn)在正經(jīng)歷著人生中很困難的階段,但是相信我,我也是從這個階段過來的,我清楚你的每一分感受,甚至能理解你的每一次吵鬧——人在年輕的時候會走很多錯路,可能愛上不該愛的人,可能做了悔恨終生的事,還有可能誤入歧途……我自己走錯過,所以不想眼睜睜看著你走錯。” “你知道什么!” 蘇茶迅速打斷他的話,終于聽不下去,紅著眼大聲道,“你不是我,你知道些什么!” 她捏在一起的手在發(fā)抖,眉頭死死擰緊,蒼白著臉情緒惶然。 沈衡沒忍住,上前兩步,冒昧地伸手抱了她,不帶任何異樣的心思。 他掌心輕撫著她的發(fā)絲,小聲道,“小茶,你今天會拒絕我,是太看低了我,你把我當(dāng)成那些四處包養(yǎng)情人的嫖客,把我送給你的禮物當(dāng)成侮辱你的嫖資,你覺得自己的尊嚴(yán)受到了侵犯,所以反擊;但其實不是,事實并不是這樣的,你太看輕我,也太看輕自己——你漂亮,甜美,懂事,比我見過的任何大家小姐都討人喜歡,而我除了錢一無所有,在你面前,你每一次皺眉,才是令我覺得自己面目丑陋的根源?!?/br> 蘇茶聽不進去,哭了起來,大聲叫他滾。 沈衡并不會在這時候放她一個人,他扶著她坐下,用紙巾給她擦眼淚,溫聲說著安慰的話,不厭其煩。 蘇茶雙手惶惶然按在肚子上,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壓抑住內(nèi)心的不安與恐慌。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小茶,但在我身邊,你的那些害怕,都不會成真。”沈衡凝視著她,輕輕握住了她發(fā)顫的手,語氣帶著絕對鎮(zhèn)定人心的力量,“犯錯的是傅堯,他會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你擔(dān)心傅家的報復(fù),我可以替你擺平這一切,讓傅明旭碰不到你一根頭發(fā)絲;” “至于孩子——”他語氣一頓,一只手小心翼翼觸了觸她依舊還平坦的肚子,眸中漸染上微笑,“小茶,你如果在我這個年紀(jì),就會明白,能給我來愉悅的東西,絕對不是機械的*碰撞?!?/br> ☆、第047章 這一起社會新聞鬧得挺大,開庭審理傅堯殺人案的那天,各家媒體爭相在檢察院門口守候。 身為辦案多年的老手,陸承經(jīng)手過的案子數(shù)不勝數(shù),喪心病狂的兇手見識得多了,傅堯這種,在他眼里,算是中規(guī)中矩的。 仇富與看熱鬧,但凡有人的地方,這兩點永遠(yuǎn)是關(guān)鍵詞。 陸承早就預(yù)料到了,媒體會一邊倒地抨擊傅堯。 短短數(shù)天,各家媒體齊出動,不由分說就將傅堯各種黑歷史都扒拉了出來,就連人家上月打過幾次駕,開車超速過幾次都報道得繪聲繪色,現(xiàn)在傅堯殺了人,更是將他瘋魔化成了毫無人性的變態(tài)狂魔,所用言辭,都是恨不能越過法律啃食其血rou般的激烈。 審判當(dāng)日,蘇茶遵守承諾,上法庭出面作證。 傅堯那方的說辭依舊不變:殺人是真,但只是合法自衛(wèi)。 律師的唇槍舌戰(zhàn)激烈。 法庭證人席上,蘇茶說完了該說的話,終于鼓起勇氣看了傅堯一眼,恰逢傅堯也在看她。 確切地說,傅堯一直都沒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過。 在她出現(xiàn)之前,都是律師在替他發(fā)言,而傅堯始終都處在沉默狀態(tài),直到蘇茶一站上證人席,傅堯開口了,話是對著法官和陪審團說的:“你們別怪小茶,她只是病了,所以開始說胡話,你們?nèi)疾灰炙揖筒粫炙摹?/br> 說完,他還在對著蘇茶笑,眼中幽光爍爍,完全像個正常人。 蘇茶一下子臉色蒼白。 她覺得肚子隱隱泛疼,雙手死死揪在一起,輕按著肚子。 陸承坐在聽審團,他原本以為這只是一場簡單的審判,法律面前,哪怕傅家在c市區(qū)真能只手遮天,現(xiàn)在人證物證俱全,傅堯想抵賴也不成,哪料,傅堯只開口說了那一句話,蘇茶的情緒就變得異常激動起來,說辭也開始顛三倒四,不斷重復(fù)結(jié)巴。 “承哥,蘇小姐有些不對勁?!标懗躺磉叺木瘑T小聲在他耳邊提醒。 陸承目光定在蘇茶身上,眉頭越皺越緊:這何止是不對勁,此刻的蘇茶,已經(jīng)完全不具備一個正常人的理性思維了,只是反復(fù)僵硬地指控傅堯謀殺,可語言卻又?jǐn)嗬m(xù)破碎,毫無連貫性可言,更別提可信度。 直到最后,傅堯的律師忍無可忍,打斷她的話,轉(zhuǎn)而向法官出示了一份證明。 一份關(guān)于蘇茶精神鑒定的證明。 證明上面,是以蘇茶的主治醫(yī)師為首的數(shù)名精神科專家的權(quán)威簽字認(rèn)定:蘇茶有著深度妄想癥。 她提供的證詞,可信度值得推敲。 宣讀完證明之后,在場聽審團陪審團全部嘩然一片。 陸承也震驚得一愣。 這一場鬧劇,最終滑稽收場,媒體們墻頭草一般瘋倒,開始同情起被告人。 傅堯蓄意謀殺四名死者的罪名不成立,最終被判防衛(wèi)過當(dāng)殺人,一審獲刑五年。 休庭的時候,蘇茶情緒崩潰: “我沒有妄想癥!是他在撒謊!我親眼看見他殺了四個人!我親眼看見的!” “小茶,小茶你冷靜點,喝口水,你先喝口水歇歇?!鄙蚝夥鲋?,眉頭緊皺。 蘇茶眼淚直下,絕望地拽著他的衣袖,大聲哭鬧,“你相信我,我求求你,你們相信我,真的是他殺了人,而且是蓄意用血腥的手法殺了人,他還試圖殺死我,你們別讓他出獄,他會殺死我的、他會殺死我的孩子!” “我相信,小茶我相信你,你別激動,別激動?!鄙蚝馕兆∷鷣y揮舞的雙手,小心地將她抱在懷里,聲音溫和地反復(fù)安慰,“你沒病,我相信你是正常的,你說的都是真話,小茶,我相信你,但你需要冷靜,乖?!?/br> 蘇茶惶惶然不知所措,趴在他懷里痛哭出聲,反復(fù)呢喃著胡言亂語。 她現(xiàn)在的模樣,簡直與當(dāng)年的傅苑苑如出一轍,沈衡覺得,這大概是自己的報應(yīng),同樣的折磨要讓他生受兩次。 無論從哪個角度,現(xiàn)在的蘇茶,在他人眼里看來,已然神志錯亂了。 陸承走進休息室的時候,就看到蘇茶歇斯底里的這一幕,提起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 而一看到他出現(xiàn),蘇茶就如同溺水之人抓到救命稻草似的,猛地一把推開沈衡,上前來拉著陸承,“陸警官,你不會相信那個王八蛋的話的對不對?他在撒謊!他最會撒謊了!你們?nèi)急凰_了!你們不能被他騙了——” “蘇小姐,”陸承扶著她,公事公辦地詢問,“有幾個問題,我想在跟你確認(rèn)一下,你能保證對我說真話嗎?” 蘇茶迫不及待地點頭:“我當(dāng)然可以!我一直都對你說的真話!” 陸承:“那你告訴我,三天前,你住在中心醫(yī)院,去洗手間的時候,你說見到了傅堯,這是不是真的?” “這當(dāng)然是真的!”蘇茶睜大眼,眼淚還掛在臉上,看起來楚楚可憐,顫抖著聲音說,“我去洗手間,在盥洗臺澆水洗手,他一下子從鏡子里躥了出來!他說我殺了人,他還說他很愛我,但是我知道他是個騙子!我一揭穿他的真面目,他就開始對我行兇!他狠狠掐住我的脖子,還打碎了洗手間的鏡子,他死死掐住我的脖子不放……” 她越說越激動,陸承的心卻一點點沉了下去,打斷她的喋喋不休,“什么叫……‘從鏡子里躥了出來’?” 蘇茶眼睛睜得大大的,驚恐又無措,大吼:“就是從鏡子里出來的,他就是從鏡子里出來殺我的!” 陸承看一眼沈衡,沈衡走過來扶著蘇茶坐下,遞了一杯溫水給她,安撫地輕拍了拍她的背,“小茶,說了那么多話累了吧,喝口水別著急。” “我不累?!碧K茶規(guī)矩地坐在他身邊,接過水杯捧著不肯喝,帶著哭腔委屈地問他,“陸警官是不是不相信我的話?他是不是信了那個騙子,不相信我的話?” “不是的,陸警官辦案認(rèn)真,誰說真話還是假話,他一眼都能看得出來。”沈衡話是對她說的,眼神卻落在對面眼神僵硬的男人身上,語含深意道,“小茶你別怕,你這么乖,什么都跟警官說了,陸警官會知道怎么做的?!?/br> 語畢,溫柔地順了順?biāo)陌l(fā)絲。 蘇茶總算安寧下來,乖乖捧著水杯喝了一口,又愛憐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抬起頭,對陸承嚴(yán)肅道,“陸警官,不要放那個騙子出來,那個騙子會殺死我的,他還會殺死我的孩子?!?/br> 陸承已經(jīng)明白了什么。 他看著對面的女孩兒,猝不及防地,突然有些同情起傅堯來。 “蘇小姐你別怕,他不會有機會再傷害你和孩子的?!标懗幸娝冀K眼神緊張,不得不出言安慰,聲音卻顯得很僵硬。 蘇茶聞言如釋重負(fù),她小動作頻繁,舔了舔干澀的唇瓣,開始小口小口地抿水喝,還不時湊近跟沈衡說了兩句什么,最后,沈衡對她道,“小茶,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其余的事情陸警官會處理的。” “嗯。” 蘇茶被他牽著,離開了休息室。 陸承目送兩人離開,獨自一人站在休息室內(nèi),如遭雷擊。 直到一名警員進來,他立刻問道,“怎么樣阿凱?問到些什么了嗎?” “全都問過了,口供完全一致:本月六號早上八點到十一點,被告傅堯一直都待在自己的病房,并沒有離開去過洗手間,有值班護士作證。期間傅堯的醫(yī)生也去過他的病房,那時候他正安靜地躺在床上輸液?!?/br> 陸承倒抽一口涼氣。 蘇茶當(dāng)初始終言之鑿鑿,脖子上的傷痕又栩栩如生,而且言語中的驚恐與害怕毫無掩飾……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過于自信,想著迅速結(jié)案,卻忽略了最重要的細(xì)節(jié)求證。 如果,那天傅堯壓根就沒出過自己的病房,那就更不可能去洗手間碰見蘇茶,又怎么可能會威脅要殺她?還有蘇茶那些信誓旦旦指控傅堯蓄意謀殺的話—— 一瞬間醍醐灌頂,陸承幾乎已經(jīng)可以腦補完整個劇情:為了救身陷險境的女友,傅堯只身犯險,在與歹徒搏斗的過程中,失手錯殺了歹徒,生理與心理飽受創(chuàng)傷之后,他試圖跟警方講述實情,可是卻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一心一意想要保護的人,會在背后狠狠捅他一刀…… 事情演變到這個地步,哪怕蘇茶是身不由己的,對于一個男人來說,這樣的正面?zhèn)σ沧銐蛑萌擞谒赖亓恕?/br> 試想,如果不是傅堯的律師及時向法官提供了蘇茶的精神鑒定報告,那么很可能,傅堯會因此被監(jiān)禁終生,永不得保釋——而剛剛在法庭上,哪怕蘇茶句句荒謬的指控砸下,傅堯卻依舊沒有半句怨言,反而待她語氣憐惜。 陸承動容地想,如果不是出于極度深愛,沒人會有這種寬容與大度,還是在面臨死亡的時候。 情感的天平一旦偏斜,人的判斷力也就會跟著偏移了。 陸承思量一番之后,恍然大悟,意識到傅堯可能真的是被迫殺人,他立刻掏手機開始打電話:“通知局里,我有了新的線索,關(guān)于傅堯殺人一案,我要求重新整理證據(jù)!” …… 那頭,沈衡親自開車送了蘇茶回星河苑公寓,車子停下的時候,他側(cè)身一看,才發(fā)現(xiàn)副駕駛座上,蘇茶已經(jīng)睡著了,兩只手還乖乖地護在肚子上。 沈衡失笑,輕輕搖了搖她的肩膀,“醒醒,小茶醒醒,到家了?!?/br> “嗯?” 蘇茶揉著眼睛醒來,之前大哭過,導(dǎo)致她現(xiàn)在眼睛酸疼得厲害,又紅得像兔子眼睛。 沈衡傾身給她解開安全帶,柔聲道,“記得喝完牛奶再睡,別嫌麻煩偷懶。” 蘇茶輕輕點頭,從車上下來的時候,見他跟著下來,又有些煩他道,“我自己可以進去,你不用送了。” 沈衡還想說什么,她又激動起來,要嚷嚷。 “好好我不送,你自己走,自己走,”沈衡站在車門口,取了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微笑道,“我看著你走好不好?你進公寓了就開燈讓我知道,我再離開?!?/br> 蘇茶不情不愿地點頭,轉(zhuǎn)過身走了,中途好幾次回頭,都看到男人還沒有離開,她有些惱怒,賭氣似的將腳下步伐加快,仿佛后面有只鬼在看她笑話。 到了門口,用鑰匙開了門,蘇茶“啪”地一聲打開客廳燈,立刻被嚇得一聲短叫。 蘇茶緊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看清楚對面的人影是誰之后,才勉強鎮(zhèn)定下來。 她公寓客廳的沙發(fā)上,赫然坐了一個男人。 蘇茶驚魂未定,緊接著便大怒,隨手就將手中提包砸了過去: “我說過現(xiàn)在不要見面了!你怎么聽不懂我的話!” ☆、第048章 蘇茶驚魂未定,大怒,隨手就將手中的提包砸了過去: “我說過現(xiàn)在不要見面了!你怎么聽不懂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