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試，張凌峰拿著周憬的成績條，把周憬約到辦公室去談心。

    “你這次考得很不錯，雖然總排名還沒那沒快出來，但是我估摸著你這個分數(shù)進前五十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

    張凌峰看著周憬的分數(shù)，眼里全是欣慰。

    “我當初不贊同你休學(xué)，就是害怕你把學(xué)習丟掉了，現(xiàn)在看到你肯回來，我真的很開心。”

    他抬起頭，男生的模樣和記憶里別無二致，但是身上那經(jīng)歷過許多事后沉淀下的氣質(zhì)卻已經(jīng)和校園里那些無憂無慮的學(xué)生們截然不同了。

    聽到自己能排進前五十，周憬的臉上卻沒有表露出來什么開心的神色。

    其實，就算是張凌峰，也不會因為周憬這次的成績而感到驕傲。

    因為，這個在他面前安靜坐著的男生，曾經(jīng)可從未掉下年級第一的位置。

    “前五十這個成績進一班還是有點懸的，不過沒關(guān)系，八月份開學(xué)還有一次分班考，只要分班考你再恢復(fù)一點狀態(tài)，加上你之前高一高二的成績，老師有把握說服領(lǐng)導(dǎo)讓你進一班。”

    張凌峰把成績條遞給周憬，男生伸手接過，張凌峰聞到了那沾染著的煙味。

    “……”又看了一眼一直沉默著的周憬，張凌峰有心想勸，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這個孩子，如今除了弟弟，在這個世界上也算是沒有親人了。

    想到兩年前，周憬冷靜地告訴學(xué)校父親去世要請假，又冷靜地辦理休學(xué)手續(xù)，中間因為未成年吃了不少虧，還來找他幫過忙。

    那時候，張凌峰還能看得到周憬身上支棱起來的尖刺，和滿身戾氣，他一度害怕周憬從此走入歧途。

    “謝謝張老師?！?/br>
    周憬把成績條收好，抬起頭，認真地道謝，“如果不是您這兩年幫忙，我也不一定能回來上學(xué)?！?/br>
    “這都是老師應(yīng)該做的?！?/br>
    張凌峰看著周憬，就想到自己家的孩子，也是差不多的年紀，每天只想著如何擺脫父母的管制出去玩，周憬卻……唉。

    張凌峰拍了拍周憬已經(jīng)有男人模樣的肩膀，到底還是勸道。

    “知道你壓力大，但是還是少抽一點煙吧，對身體不好?！?/br>
    周憬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

    “老師我知道了。”

    他聲音沙啞地說道。

    走出八中的校園，周憬聽著旁邊青春年少的學(xué)生們嬉戲打鬧的聲音，從背包里摸出了煙。

    走到一個人少的垃圾桶旁，男生沉默地低著頭，點燃了一根。

    曾經(jīng)的他，也不是沒有怨天尤人過，也不是沒有想過要自暴自棄過……但是比起他，幾乎沒有感受過母親溫暖的周旸，難道不是更加可憐？他根本沒辦法讓自己心安理得的沉淪下去。

    而且……每次換到現(xiàn)實用的微信號，看見班主任從未放棄關(guān)心他的生活狀況，并且積極地幫他張羅復(fù)學(xué)的事情的時候，他又覺得自己其實也還算幸運。

    雖然，每時每刻，他的心里都有無數(shù)陰暗的念頭在滋生。

    雖然，他根本對生活提不起來一點興趣。

    但是，他因為一點責任，還有一點光，又被綁上了人間的車輪，被碾壓著痛苦地前行。

    把煙摁滅在垃圾桶頂部的煙灰缸里，周憬動作頓了頓，把剩下的煙也扔了進去。

    回到家中，周旸參加了初三的假期沖刺班，還有幾天才能回來，空蕩蕩的屋子沉寂極了。

    考試也考完了，暫時不需要高強度復(fù)習，周憬也沒逼著自己立刻準備下一次分班考，男生回到房間坐在電競椅上，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曾經(jīng)喜歡的游戲已經(jīng)打得要吐了，聚在身邊的朋友們也只剩下了紀園一個，不論是打籃球還是出去玩，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周憬感覺自己是從地獄爬上來的一只鬼，只要一停下來，就沒有了方向。

    拿出另一部手機，周憬登錄上自己接單的微信號，準備看看有沒有單子可以接。

    一條消息進入了他的視線。

    草莓脆脆鯊：寶，我是失業(yè)了嗎？視線往上移，周憬的記憶逐漸回籠。

    哦，差點忘了，他還有一只小狗。

    真好啊，還有一只小狗。

    周憬壓抑著的情緒翻騰了起來，他差點都忘記了，在這累得喘不過氣的生活里，居然還有這樣一個可供他喘氣的地方，真是意外之喜。

    仰著脖子躺在椅子上，周憬難得地選擇了放縱自己。

    他打了一個視頻電話過去。

    葉肅語本來以為自己這句撩撥至少要等一個星期才能收到回復(fù)，沒想到ZZZZ居然一個視頻電話就打過來了。

    葉肅語一只手還拿著甜筒，他手忙腳亂地把攝像頭對準地板，接通了這個電話。

    葉肅語看見那邊昏沉的光線下，男生穿著白襯衫的上半身。

    比起上一次的工字背心，穿著白襯衫的ZZZZ多了幾分少年氣。

    “誰讓你把鏡頭對著地板了？”ZZZZ的聲音有些疲憊，說出口的話語冷漠又不耐煩。

    ……cao。

    這還真的是一上來就把自己當主子了。

    葉肅語翻了個白眼，完全沒有當狗的自覺，沒好氣地說道：“我在吃甜筒，沒手?！?/br>
    “……”那邊沉默了一瞬。

    過了幾秒后，冷而微諷的笑聲在葉肅語耳邊刮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