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憬看著他，目光復(fù)雜又深沉，伸出手，覆住了他的眼。

    一片黑暗之間，葉肅語聽到周憬沙啞的聲音，帶了些難得的溫柔意味。

    他對他說：“真乖……我的小狗?！?/br>
    他的小狗。

    葉肅語蹭了蹭周憬的腿，感覺自己是一把鎖，而周憬是打開這把鎖的鑰匙。

    從前的他，從來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喜歡，但是在周憬的身邊，他卻覺得前所未有的安心和平靜。

    也許這就是喜歡。

    病態(tài)的他，本來就該有這樣病態(tài)的喜歡。

    吹干頭發(fā)，葉肅語穿上了一件周憬的衛(wèi)衣，感覺自己從腳趾到頭發(fā)絲都慵懶又舒適。

    周憬坐在床沿上，葉肅語縮在他的腳旁，咬住了一根煙。

    葉肅語跪著直起身，咬著煙湊到周憬的臉頰旁，把煙遞給了周憬。

    戒煙許久的周憬看著葉肅語，不知道為何也沒有拒絕葉肅語遞來的煙，用手夾住煙身，葉肅語為周憬點(diǎn)燃。

    煙絲燃燒蜷縮，葉肅語坐在周憬的腳邊，兩個人安靜地抽著煙，一句話都沒有說。

    葉肅語覺得很快樂，一種戰(zhàn)栗的，靈魂上共鳴的快樂。

    他吐出一口煙，白霧在他的面前彌散開。

    葉肅語想，這種快樂真叫人上癮。

    周憬想要戒煙，周憬想要拒絕這種快樂，可他不會允許。

    他是周憬的狗，那周憬這輩子就只能有他這一條狗。

    他要……成為周憬永遠(yuǎn)戒不掉的癮。

    第四十六章 葉肅語

    周憬做了一個夢。

    夢里，粘稠的黑色就像將人吞噬的沼澤，他深陷其中。

    被包裹的感覺令人窒息，他無論如何掙扎都無法從中逃脫，于是便放任自己在其中沉淪。

    赤裸的軀體在這一片黑色的泥沼中糾纏翻滾，黑白的強(qiáng)烈對比刺眼無比，周憬無法動彈，只能看著這作嘔的一幕一遍又一遍地上演。

    “阿憬……阿憬?！?/br>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溫柔又悲切。

    周憬做過這個夢太多遍，以至于他能夠清醒地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些什么。

    只要他轉(zhuǎn)過頭，就會看見母親從高樓上墜落的場景，然后這個夢就會被一片鮮血所染紅。

    無趣地，不斷地重復(fù)的夢魘，就像他的人生，無論從哪個入口向前走，最后都會回到原地。

    漠然地看著眼前赤條條地翻滾著的rou體，周憬轉(zhuǎn)過了頭。

    母親的面龐早就已經(jīng)變得模糊不清了，周憬看著這個穿著白衣的女人從樓上墜落，像斷了線的風(fēng)箏一樣，最后發(fā)出了“砰”的一聲，砸在了地上。

    場景在須臾之間變換，周憬蹲在一地的血泊里，手指上溫?zé)岬囊后w往下滴著，在夢里他只有一具幼小單薄的身軀，把手抬起來，小小的巴掌上，濃稠的血液紅得刺眼。

    這個夢到這里就該結(jié)束了。

    周憬想道。

    突然，在一片血的腥味中，他聞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清甜桂花香味。

    塵封已久的記憶不知為何被重啟了，血色逐漸從身邊褪去，他站在了以前的家里，那個紅木斗柜旁，母親打開櫥窗的門，從里面拿出了一罐桂花糖糕。

    “阿憬，mama去菜市場買菜，你先吃一塊糖糕墊墊肚子?！?/br>
    ……小小的周憬拿著糖糕坐在凳子上，看著那扇關(guān)上房門，在心里數(shù)著數(shù)。

    一、二、三……門被推開的時候，他舔掉手指上的最后一點(diǎn)糖漬，跳下凳子跑向了門口。

    亮堂的光隨著被推開的門一起涌入了房間內(nèi)，灑在了他的身上，站在門口的，卻不是買菜回來的母親，而是一個穿著白襯衫的清秀青年。

    那個有著一雙桃花眼的青年單膝蹲下身，修長白皙的手指攤開，掌心放著一只精巧可愛的小兔子，淡淡的桂花香味飄散至他的筆尖。

    青年對他說：“阿憬，你看，這小兔子多可愛。”

    ………………周憬從床上彈起身，粗喘著氣，手伸到床頭柜上摸到了水杯。

    猛地灌下了一大口涼水，心中那翻涌不停的情緒才稍微緩和了一點(diǎn)。

    他居然夢到了他，在這個夢里，以這種形式出現(xiàn)。

    閉上眼，周憬手指微微顫抖著，他有些不敢置信。

    對于夢境戛然而止的不舍還彌留在他的心口，周憬甚至感覺自己還能聞到那股清甜誘人的香味。

    被子被踢落在了一旁，周憬赤腳走下床，看著自己昏暗的房間，目光逡巡過房間內(nèi)的擺設(shè)。

    地板、門、視線一點(diǎn)點(diǎn)地移動，那個人曾經(jīng)在這里或跪或趴的身影也無可避免地出現(xiàn)在了他的腦海里，根本無法甩開。

    十一月，啟城正式進(jìn)入了初冬。

    沒有供暖，房子里總是冷得滲人，周憬光腳踩在地板上，感覺寒意一陣又一陣地從腳底板往上冒。

    這是葉肅語來他家當(dāng)家教的第二個月，也是他們維持這種畸形的隱秘關(guān)系的第二個月。

    周憬感覺，一切事情都朝著他無法控制的方向在發(fā)展。

    穿上拖鞋，周憬拿著水杯走出去，客廳空蕩蕩的。

    星期六的晚上，周旸還留在學(xué)校里上提高班，他上午從學(xué)校回來以后睡了一覺，醒來天已經(jīng)黑了。

    周憬接了一杯水喝完，用冷水洗了把臉，從冰箱里拿出了冷凍的餛飩，準(zhǔn)備隨便吃點(diǎn)東西填飽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