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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古玩宗師在現(xiàn)代在線閱讀 - 第27節(jié)

第27節(jié)

    正當他懷著不合時宜的愛好者心態(tài)暗自懊悔時,之前那人又進來了。手電亮起,將照片又舉到他眼前,不太高興地說道:“你再看看,好歹試一試?!?/br>
    這種拍攝手法拙劣的黑白照根本看不出個所以然。不過,雁游并不會提醒對方,因為此舉正遂他意。點了點頭,他便就著那人的手,一張張查看起來。

    越是細看,雁游越是驚訝:這些東西有瓷件有金石有木雕,甚至還有書畫,好幾個年代的都有,雜七雜八沒個頭緒。

    一般來說,喜歡收藏的人都有偏好,要么喜歡字畫,要么喜歡某種器件,或者專注收藏某朝某代的物件。像這樣一鍋燴的,除了亂買東西裝點門面的暴發(fā)戶之外,基本沒有。但暴發(fā)戶往往又缺少鑒別的眼光,經(jīng)常被不良商人拿贗品蒙騙。有個笑話說他們買的東西里,一百件能有一件是真品就不錯了。但被施林大費周折地將他帶到這里,應(yīng)該不是為了鑒定贗品。

    難道,施林和這同伙是當年什么新貴的后裔?似乎也不像……也許,他們像孟家祖上一樣,也是古玩商?更不可能,歷來就沒有過什么都賣的古玩行,各家老板掌柜都有專精,除非極有把握,否則很少涉足別的領(lǐng)域,怕打了眼失了財。

    雁游裝模作樣地看著照片,心里不斷轉(zhuǎn)過各種念頭,卻沒個準數(shù)。

    又翻過一張照片。當看清上面的物件后,他突然瞪大了眼睛。

    ——照片里的中藥龍骨,居然是他當年的藏品之一!

    龍骨是古代犀牛、大象或三趾馬等動物的骨骼化石,入藥有鎮(zhèn)靜安神、抗驚厥等效用。雁游對醫(yī)理一道只知道點皮毛,僅限于桂枝麻黃各半湯可治傷寒之類的古方案例。而且他也沒有藥膳進補的習(xí)慣,當年之所以會收藏龍骨,自然不是想囤積藥材,而是因為這龍骨上有大名鼎鼎的甲骨文。

    公元1899年左右,國子監(jiān)祭酒王懿榮因病購買藥材時,在出售的龍骨上發(fā)現(xiàn)了類似青銅器銘文的文字。因他本身就喜愛古玩,做的又是訓(xùn)詁經(jīng)典異同的學(xué)問,便四處搜羅這些有字的龍骨加以研究。但不久之后八國聯(lián)軍殺進四九城,西太后倉惶出逃,王懿榮偕妻投井而死,以殉國難。

    王懿榮雖然殉國,但帶有文字的龍骨卻在掀起了研究熱與收藏?zé)?,人們深深意識到這種殷商文字的重要性,各路大拿爭相研究,由此引發(fā)促成了1928年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考古組對安陽殷墟的發(fā)掘,獲得刻有甲骨文的骨片萬余片。

    這次發(fā)掘?qū)θA夏考古學(xué)來說是一次里程碑,因為這是國內(nèi)學(xué)者首次獨立完成的田野作業(yè)。之前對河南仰韶村遺址、周口店猿人遺址的發(fā)掘,都是由外國學(xué)者主持、或中外合作進行。因此,殷墟也被稱為華夏田野考古學(xué)的誕生之地。

    當年現(xiàn)世的龍骨,除了被科研機構(gòu)保管之外,還有不少落入中外收藏家之手。雁游小時候就聽過王懿榮的事,長大之后,某次機緣巧合遇到了手頭有存貨的商人。便以十枚銀元一個字的價格,花了大價錢買下一塊龍骨。

    到手之后,他將這塊龍骨細細把玩了大半年,對和面的每一絲裂紋、每一處筆鋒都爛熟于心。又按王祭酒好友所著的《鐵云藏龜》和《契文舉例》,比照破譯了上面的卜辭。

    照片拍得很模糊,角度也沒選對,文字并不齊全。但雁游只看一眼那片龍骨的形狀,便不由自主喃喃自語道:“辛未卜爭貞……”

    這是他的珍藏,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是當年出事后,隨著他的尸體一起消失的藏品之一嗎?是誰帶走了它們?!

    心神激蕩,雁游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突然一把攥住了那人的手腕,嘶聲問道:“你從哪里得到這些東西的?”

    他依然虛弱,著力并不大,甚至連小孩子都能輕易甩開。但他眼里的熾烈與憤怒卻像一把暗火,不但在眼眸中灼灼燃燒,甚至連這狹小的帳篷也忽然間多了種無形的壓力。那人被他的反應(yīng)嚇了一跳,不由自主脫口說道:“幾十年前從鐘家騙來的——”

    鐘家?鐘麻子?!

    雁游隱隱猜到了什么,腦中無數(shù)念頭飛掠而過,急切地問道:“那鐘家是從哪里得到的?你現(xiàn)在為什么要鑒定它們?”

    “我——”那人剛要回答,突然省覺不對:“喂,你小子,到底是我問你還是你問我!”

    說著,他用力揮手想掙開雁游。不想力道太猛,反而把照片和手電都甩了出去。手電落在帳篷堆放的手鏟和各種金屬器具上,發(fā)出沉悶的巨響,在靜夜中傳得老遠。

    被雁游拉出衣服的那只小貓也受了驚,在地上打了個滾,軟綿綿地向外跑去。

    這時,外面?zhèn)鱽硪粋€緊張的聲音:“舅舅,怎么了?——阿,阿嚏!”

    “沒事兒沒事兒,快去外頭守著。早說把這貓崽子丟遠些,你偏又好心,怕它小吹不得風(fēng),在外頭又找不到吃的,非要弄到帳篷來喂罐頭。看看,現(xiàn)在遭罪了吧?!蹦侨艘差櫜坏萌焓蛛?,連忙上前去撈那只慌不擇路、一頭撞進來人懷里的小貓。

    一團混亂之中,忽聽雁游冷冷開了口:“施林,別躲了,我認出你了?!?/br>
    帳篷里瞬間靜了一靜。過了足有半分鐘,那人才不自然地說道:“瞎叫喚什么,這兒沒你說的人?!?/br>
    無視他的底氣不足,雁游向帳外陡然頓住所有動作的矮小身影說道:“不要否認。我知道你不是窮兇極惡的人,你連會害自己過敏的小貓都不忍心傷害,怎么可能對我不利?進來吧,咱們聊聊。說不定,我能幫上你的忙?!?/br>
    正是那只貓,讓他篤定施林雖然耍了手段,但本性不壞,這才決定開門見山。

    回答他的,是一連串驚天動地的大噴嚏。那人走上前,一把拎起貓甩到旁邊的草叢里,又推著施林示意他快走。

    施林卻動也不動,過得半晌,好容易止住噴嚏,帶著鼻音問道:“你怎么知道我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但卻知道一定和古玩有關(guān)?!彼查g的爆發(fā)力過去,雁游又恢復(fù)到癱軟無力的狀態(tài),但腦子卻前所未有的清醒:“不過,你得先告訴我,你是九流中哪一門的人?!?/br>
    鬼打墻、迷藥、綁票……今晚施林用的這些手段,完全是江湖九流人才會有的。但千門靠的基本是巧言令色與設(shè)局做套,可以排除。雁游也不知哪一門擅長借地成勢的法子,索性直接詢問施林。

    雖沒有被說破來歷,但九流兩個字已足教施林和他的同伙震驚:“你知道九流?你又是哪一門的人?”

    “我不屬于九流,只是個手藝人?!毖阌蔚溃胺判?,我不會追究今晚的事,甚至還可以幫你們遮掩。”

    施林與那人對視一眼,雖然看不清他們的表情,但明顯是在懷疑:“為什么?”

    “因為你們可能知道我一位……故人的下落。”壓下心頭萬千感慨,雁游輕聲說道:“我在照片里發(fā)現(xiàn)了他的東西。我想知道,他……現(xiàn)在在哪里?!?/br>
    入土為安,是華夏人約定俗成的傳統(tǒng)。但雁游想要的不是自己尸體的下落,而是鐘麻子和邁克爾的去向。

    剛剛來到這個時代時,他忙于生計,無暇他想。近來漸漸安定,偶爾想起舊事,再聯(lián)想起徘徊生死時的夢境,潛意識里覺得戰(zhàn)亂時代,不知多少人家破人亡,害死他的兇手說不定早沒了好下場。而且多年過去,物是人非,他一介小小平民,已沒有能力去追查什么。下意識間,已將這件事丟開了手。

    但在剛剛看到照片時,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如果鐘麻子和邁克爾非但沒有出事,反而在亂世中青云直上呢?何其不公!以前沒有線索,茫茫人海無從察起,他便沒有動追究的心思?,F(xiàn)在與之相關(guān)的人證物證俱在眼前,他又怎愿錯過?

    雖然雁游心里明白,七十年過去,就算那兩人當年再怎么風(fēng)光得意,也早化為塵土了。但心里還是無法放下,他想知道,在害死自己后,這兩人又造了什么孽!

    施林不知就里,見平時斯文溫和的雁游,這會兒跟換了個人似的,眼神執(zhí)拗晨透著狂熱,因激動染得面頰一片通紅,半點沒有發(fā)現(xiàn)老朋友線索的喜悅,反而像看見仇人似的。不禁嚇了一跳,連忙說道:“舅舅,我看他這狀態(tài)不對勁,是不是之前毒蕈粉用太多了?快給他喂驅(qū)毒性的藥?!?/br>
    那人也怕弄出人命,趕緊招呼外甥半拖半抱地把雁游弄出帳篷,安置到通風(fēng)的高地,又取出一粒藥丸給雁游服下:“這是當年大巫交給你曾外祖的,說里頭還摻了別的東西,化去了毒蕈的毒素,卻保留了制造幻覺、麻痹四肢的效用。當時你外公用著挺好使的,是不是放得太久,藥性變了?”

    “但另外兩個人還是昏著的啊,沒有出現(xiàn)異狀……怎么就他不對勁?”

    這舅甥倆嘀咕的時候,藥效發(fā)揮,雁游已漸漸恢復(fù)了力氣。之前那些幻覺像是消失在朝陽下的晨露,再無半分痕跡。他稍稍活動了一下,發(fā)現(xiàn)坐起來還是頭暈,索性盤腿坐在草地上,順手把那只還不太會走路的小貓摟到懷里:“大巫……難道你們是巫門的?”

    “不,我們是幻門。以前靠撒豆成兵、上天梯、摘仙桃的小把戲討人歡心,混口飯吃。大兄弟,我叫徐大財,你又是哪一派的?請問貴姓大名?”先是九流,又是巫門,徐大財全然將雁游適才的話拋到腦后,認定他也是同道中人。

    施林趕緊止住想敬煙的舅舅:“雁大哥精通古玩,又一肚子學(xué)問。祖上肯定是有學(xué)問的人,和我們不是一路的?!?/br>
    “哦……”徐大財遺憾地把遞到一半的自制卷煙轉(zhuǎn)了個彎,叼進嘴里點上,有滋有味地吸了起來:“話說在前頭:你剛剛說發(fā)現(xiàn)了朋友的東西,但我們也不知道它們的具體來歷?!?/br>
    雁游皺了皺眉:“你之前說過,是從鐘家拿到的?!?/br>
    “別急呀,小兄弟,先聽我說完。這批東西,是幾十年前我父親和人一起從一個姓鐘的古董商手里騙來的。你知道,我們幻門以前除了在街頭賣藝,更重要的收入來源,就是去那些做壽辦宴的有錢人家當堂表演,運氣好了,辛苦一天,半年的衣食就有著落了。但那年月太亂,生意漸漸不好做了。這時,有個巫門的人找上我曾祖,提出合作,讓我們用障眼的小戲法配合他來裝神弄鬼,干票大的?!?/br>
    聽到這里,雁游插嘴道:“這么說來,之前我們遇上的鬼打墻,也是你們的杰作了?”

    “是我干的?,F(xiàn)在新時代了,小林這孩子要好好念書,將來做個出息人,我和我姐就沒再傳他這份手藝。嘿嘿,剛才可把你們嚇壞了吧?其實說穿了不值一文,就是幻門里的障眼小道罷了:我提前搞了些樹枝什么的做成路障,擋住了一些去路,悄悄誘導(dǎo)著你們兜圈子。每隔一段距離又布置下相同的東西,一旦發(fā)現(xiàn)走了回頭路,你們自然害怕。那個四眼仔說的泥手印,也是我搶在你們前頭,悄悄按上去的?!?/br>
    雁游心道,你不想讓施林再沾這些九流手段,偏偏又讓他做了幫手把我們騙到這里,這可不是前后矛盾?

    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徐大財又道:“你別怪小林,這事兒也是不得已,總之你先聽我說完緣故吧。當年我曾祖聽了那大巫的提議后,雖然心動,還是拒絕了。我們歷來掙的都是小錢,這種事兒不敢做。但生意越來越差,以前隔三岔五就能參加宴席、得次賞錢,漸漸的變?yōu)樵俳硬坏交钣嫛6襾y世之中人人自危,街頭賣藝時打賞的人也越來越少。某次全家十幾口一起餓了兩天后,我曾祖找到了那個大巫,答應(yīng)和他做成這票買賣?!?/br>
    “聽我曾祖講,那時節(jié)有錢人都在往外跑。把財產(chǎn)換了珠寶鉆石,濃縮財產(chǎn),卷包跑到港島甚至國外,以躲避戰(zhàn)亂。但有些人雖然家大業(yè)大,卻是走不了。比如地主,幾百畝良田,亂世里變得一文不值,指不定哪天就被洋鬼子給禍害了,誰肯出錢接手?只好守著。還有些古玩商也走不了,青銅器、瓷器、雕器……隨便哪樣都有份量,滿滿當當放了幾大屋子,根本沒法兒帶著上路,想出手又一時賣不完,丟就更舍不得,也只得守著。”

    “不過,我們挑的這家主人挺有眼光。幾年前開始,他就不再搜羅大件,轉(zhuǎn)而去做翡翠玉件的生意。聽說盤了幾年,總算把手里帶不走的東西發(fā)賣得差不多,又雜七雜八搞了一批東西來,準備攏總一起賣給個霓虹人,等款子到手就舉家遷到日不落去?!?/br>
    “這人姓鐘,行里稱之為鐘麻子。大巫說,這人似乎是虧心事做多了,曾秘密找他做過幾次法事。驅(qū)邪祈福本該找道家,但這鐘麻子求的卻是請神扶乩。巫術(shù)一行其實同算命測字差不多,講究的也是察顏觀色。大巫同他聊天時,不動聲色地套了許多話出來,私下又悄悄打聽過,兩相結(jié)合,推測這人身上可能背負了人命。而且被他禍害的那人,似乎冤氣不散,在死后報復(fù)了另一個人,讓那人在出海時遇到了風(fēng)浪,大船沉沒。雖然被另一搜船及時救起,卻因淹得太久成了活死人,有氣兒有心跳,但不能動彈。在床上捱了兩三年就死了?!?/br>
    徐大財和施林不明內(nèi)情,徑自感嘆善惡有報。雁游卻知道所謂遭了海難的人必是邁克爾,想不到當時看到的那些場景竟然是真的。他知道自己沒什么翻天倒海的能力,或許,真是因果報應(yīng)也不一定。

    徐大福又說道:“掌握了這些信息,大巫請神跳巫時自然對答如流,可把鐘麻子給高興壞了,說大巫是有真本事的人,他一家老小能不能平安離開華夏,就著落在大巫身上了。因為信任,他說話漸漸不提防起來。大巫這才知道,他手里不但有幾件多年淘換來的好玉器,即將賣給霓虹人的那些老玩意兒,也是值了大錢的。兩樣加在一起,起碼值七八萬銀元,于是便起了謀財?shù)男乃??!?/br>
    “他的計劃是這樣的:先說服鐘麻子辦次席面招來喜氣,驅(qū)走晦氣;又讓我曾祖帶人表演,屆時他做為內(nèi)應(yīng),和買通的下人一起把道具箱里的東西全換成寶貝,再神不知鬼不覺地偷帶出來。為了避人耳目,大巫會悄悄在酒水里下一種致幻劑,人喝下后就懶洋洋的不想動彈,事后只當是多喝了酒查不出來。但我曾祖也得全力以赴,把鐘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吸引在前廳?!?/br>
    徐大財又點了一支煙,陶醉地說道:“事后我曾祖總是說,那是他一輩子最好的一次表演,‘粘擺合過,月別捧開’,把幻門八字精髓發(fā)揮到了極致。鐘府的主人幫傭們都看直了眼,整座四合院里頭,除了變彩戲的聲音外,竟沒有一個人說話。直到結(jié)束很久,大家才拼命鼓掌叫好。那聲音差點兒把瓦片都給掀了,巡捕房的人還以為出了什么事,特地進來查看?!?/br>
    施林雖然沒學(xué)過這些門道,但從小聽mama和舅舅說這些,不免也頗為向往,當下也跟著一臉陶醉。

    但雁游卻毫不留情地給他們潑了盆冷水:“自來賊贓難出手。明面上作價七八萬的東西,變贓物后能賣出一半的價就算燒了高香。你們家的東西一直捂到現(xiàn)在,恐怕里面還有緣故?!?/br>
    這話一出,徐大財什么興致都沒了,苦笑道:“小兄弟懂得真多,確實是這樣。當年瓜分了東西后,我們以為發(fā)了一注橫財,從此不必受苦,開心死了。哪兒想到,大巫是荊楚一帶的人,來四九城討生活沒多久,不懂這些門道,過了幾天拿著磨掉了紋路的玉飾去死當,卻被逮個正著,原來鐘家早把失物畫圖描本,交待了道上的人,發(fā)現(xiàn)銷贓者立即拿下。”

    “那時候進了巡捕房的人,受的罪是沒法兒想像的,種種酷刑,城里傳得有鼻子有眼,能止小兒夜啼。大巫估摸是也聽說了這些,還沒等審訊就先服毒自盡了——他跳巫請神時,總會用到些迷幻藥物,有的劑量加大就成了毒藥。得知大巫的死訊,我曾祖嚇壞了,但又不舍得把到手的東西都沉到河里,便把它埋在祖宅里,告誡后輩起碼五十年內(nèi)不得打開?!?/br>
    “幾十年過去,現(xiàn)在你們是想拿出來換錢了?”

    這些往事雖然說來驚心,卻都是陳年舊事,和雁游想聽的相去甚遠,所以不免有幾分意興闌珊。

    孰料,徐大財接下來的話卻是峰回路轉(zhuǎn)。

    “我們家從沒人認識古玩,現(xiàn)在拿出來也找不到合適的地方出手。本來我們都忘了這回事兒,沒想到前陣子往認識了兩三輩子的老相識家去串門子,無意聽他們說起,現(xiàn)在好幾座城市都有人放話說愿高價收購古玩,但僅限珍品。我就想著,當年能值幾萬銀元的東西,擱今天少說也得賣幾萬塊吧?如果能出手換幾個錢,我外甥一家能改善下生活,我也能有聘禮娶個老婆了。只不過……”

    徐大財垮下臉來:“只不過等我把東西挖出來,才發(fā)現(xiàn)天底下竟有那么巧的事:消息靈通的哥們兒告訴我,在四九城里收購古玩那位,背后的東家姓鐘。他家當年在古玩界有幾分名頭,后來避戰(zhàn)遷居海外。現(xiàn)在鐘家后人回來,想做一番大事業(yè),重振祖上聲名。我就想著,這個鐘家多半就是被我曾祖坑過一把的鐘家,這古玩肯定不能賣給他。但既知道能換錢,又都挖出來了,若不出手,心里又難受。不如索性拿遠一些,送到廣州去賣,反正那里也有高價收購的。地址我都打聽好了,就是不知這些寶貝來歷,怕被人坑了。正好小林知道了這事兒想幫忙,又打聽到你眼力好,我就想了這個法子,把你……嗯,請來掌眼?!?/br>
    高價收購……廣州……鐘家……境外……

    幾個關(guān)鍵詞語像接連打下的閃電,瞬間關(guān)聯(lián),照亮了雁游的雙眼:“廣州的地址在哪里?”

    “我可是在腦子里記著的。就在……”

    如果不是身體不適,雁游說不定會在狂喜之下做出什么失態(tài)的舉動:徐大財說的地址,與慕容灰當時查出的公司地址完全一樣!

    鐘麻子當年害死了自己,現(xiàn)在,鐘家后代又打上販寶出國的主意,算盤甚至打到英老頭上。他一定要瓦解鐘家的詭計,新仇舊恨,一起清算!

    徐大財看不出雁游在想什么,只覺得他這副目光炯炯的模樣像是準備使什么壞似的,便提醒道:“雁小兄弟,看在都知道江湖老黃歷的份上,我可是把知道的都說了。這批東西我們也不知鐘家是從誰手上弄過來的,里頭有你老祖宗的舊物,只管拿走。但你承諾的事兒可得做到?!?/br>
    東西都是幾十年前到手的,徐大財便自動將雁游口中的朋友,理解成了祖宗輩的人,以為這是他家流落或丟失的舊物。

    被他這一打岔,雁游漸漸從熱血上頭中回過神來。想了想,他說道:“東西你們不用拿到廣州,城里有人愿意收購,而且也不必偷偷摸摸。只是這價格卻未必能給高,我只能保證,絕對公道?!?/br>
    徐大財本來也沒指望件件都是能賣高價的珍寶,肚內(nèi)盤算一番,覺得若是價錢公道、能把所有東西都出手的話,應(yīng)該比只賣一兩件更劃算,便點了點頭:“行,你把買家介紹給我吧。”

    雁游指了指半天都沒插得上話的施林:“他都認識。英老教授、陳教授,一個是考古界的權(quán)威,一個在做古玩生意。是要掛賣抽成,還是一次性買斷,回頭我和他們說明了情況,你們自己細談去吧?!?/br>
    “喲?看來我們是舍近求遠了?!毙齑筘斚仁歉吲d了一陣,繼而又犯起愁來:“小林,要是知道了這些事兒,學(xué)??戏胚^你嗎?咱家十幾輩子了才出一個大學(xué)生,要是得毀了你的前程,還不如不賺這錢了?!?/br>
    施林不說話,只是懇求地看著雁游,生怕他說話不算數(shù)似的。

    其實,他們卻是多心了。單憑帶來鐘家這條線索,就足夠雁游原諒他們十次八次。

    再加上施林雖然心眼兒多,本質(zhì)卻是不壞。雁游也愿意再給他次機會。

    替懷里的小貓順了順毛,雁游問道:“衛(wèi)師兄和孟昊呢?”

    “就在旁邊那頂帳篷里。”

    “這毒蕈粉會留下后遺癥嗎?”

    “不會,是改良過的?!?/br>
    雁游點了點頭:“解了他們的藥性,讓你舅舅先躲起來,趁還沒驚動老師,趕緊一起下山吧,稍后我會說服他們不要外傳。但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你以后再敢算計我、或者學(xué)校里的師生們,我一定數(shù)罪并罰?!?/br>
    施林松了一口氣,滿面感激,卻一時說不出話來。徐大財顯然比他皮厚得多,笑容滿面地連連道謝,又再三保證再也不會犯錯。

    “先別急著謝我,回頭說不定還得請你做幾件事?!?/br>
    交談之際,雁游已在心內(nèi)盤算該怎么炮制鐘家。也許派人送寶上門、混進內(nèi)部打探消息會是個好主意。他身邊的人都不宜露面,倒是這個熟知江湖事,又有幾分渾不吝的徐大財可以一用。反正施林還在學(xué)校,料他不敢起二心。

    “行啊,只要東西能脫手,能賺到錢娶媳婦,小兄弟要我做什么都行。”

    徐大財沒口子地答應(yīng)著,儼然一副想聘禮想得神魂顛倒的樣子。

    ☆、第41章 一箭雙雕

    相較雁游,衛(wèi)長華和孟昊吃的虧并不大。沒被招呼毒蕈粉,只是普通的迷藥,往臉上潑點涼水就解開了。

    徐大財早在兩人醒轉(zhuǎn)前就躲了起來。但在下山途中,雁游無視施林的苦瓜臉,還是說出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