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節(jié)
紀冥粗喘著氣,如一頭發(fā)狂的野獸,拉下大殿墻上掛著的金蟒旗——一把金光熠熠的弓箭完好的懸掛在旗子后頭。 ——“阿蘅的金鎏弓!!”殷崇旭失聲喊出岳蘅的名字。 ——“阿蘅?阿蘅!”紀冥像是明白了什么,大笑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你口中的皇后,也是你心里藏著的阿蘅…怪不得你不被江山所惑…柴昭是料定你的心思,這才讓你率重兵攻梁!柴昭心計頗深,又怎么會真的信你這個外人,他知道你心底有深藏的那個人,你定是…不會辜負她!殷崇旭…你被人算計成這樣,真是,愚不可及!愚不可及!” 紀冥雙手緊緊攥著金鎏弓,使盡力氣大喝一聲,金鎏弓纖細的弓身嘎吱一聲被他扳做兩截,狠狠摔在了地上。 親衛(wèi)們見殷崇旭有些怔住,手執(zhí)鋒利的兵器慢慢逼近已近瘋癲胡言亂語的紀冥,紀冥也不躲閃,迎著越來越近的劍鋒哈哈笑道:“小王真想問上天借上半載陽壽,小王實在是好奇,接下來的好戲,該如何開演…哈哈哈哈哈!” 紀冥的癲笑聲戛然而止,心口被利劍急促的刺穿,紀冥順著滴血的劍刃緩緩抬起頭,握劍的殷崇旭面容抽搐的死死看著自己,紀冥雙手握緊劍柄,嗚咽道:“你信我…殷都統(tǒng)自以為深藏不露的心意,早已經(jīng)被柴昭看透…他用你…是已經(jīng)看透你…殷家前途兇險…不要…回…徽城…” 殷崇旭沉默的拔出劍刃,血rou的戰(zhàn)栗聲讓人心驚,紀冥的心口噴涌出大股的血水,跌倒在地一命嗚呼。 殷崇旭俯下身子,拾起地上的斷做兩截的金鎏弓,眉頭緊蹙滿是心疼。殷崇旭冷漠的瞥了眼紀冥的尸身,轉(zhuǎn)身看下殿外圍著的親衛(wèi)軍士,高高舉起金鎏弓振臂道:“梁國已滅!” ——“梁國已滅!梁國已滅??!”軍士們歡呼雀躍的高喊著,“萬歲!萬歲?。 ?/br> 吳佐聽見大殿方向傳來的陣陣歡呼,伸長了脖子朝那頭望去,可這宮廷實在太深,他怎么望也望不見什么… 周國,徽城,定國侯府 穆蓉眼睛看似盯著襁褓里的城兒,卻是不時的瞥向院子里站了許久的殷崇訣,這個小叔午時不到就來了這里,眼看大半個時辰過去了,站在院子里一動不動,話也不與她這個大嫂說一句,像是等著什么一般。穆蓉幾次話到嘴邊想問一句,可還是憋忍回肚里。 約莫又過了一炷香的工夫,天空傳來云雀的嘰嘰喳喳聲,殷崇訣眉心一動,挪著步子朝尋著云雀的蹤影。 ——“徽城也有南方的云雀?”穆蓉嘀咕道,“真是奇了怪了?!?/br> 云雀像是看見了等著自己的人,撲著翅膀停在了殷崇訣的肩上,殷崇訣摸出早已經(jīng)備下的松子塞進云雀嘴里,駕輕就熟的從云雀腳邊的紙筒里摸出一卷密信。 屋里的穆蓉早已經(jīng)看傻,趕忙把懷里的兒子放進搖床里,疾步出屋門道:“哪里來的信?。俊?/br> “你是要大家伙兒一起死么!”殷崇訣頭也不抬冷冷道,“大嫂再喊高些,傳到宮里皇上耳邊才好?!?/br> 穆蓉慌張的捂住嘴,頭卻忍不住的湊向殷崇訣手里的密信,低聲顫著道:“是…爹的信?還是…崇旭?” “爹的信。”殷崇訣鎮(zhèn)定的看過信箋上的每一字,揉緊手心嘴角溢出難掩的得意,“恭喜大嫂,大哥…就要踏進梁都了?!?/br> ——“這么快!”穆蓉不敢相信的瞪大眼,“之前皇上還說…” “人算不如天算,是老天也在幫殷家。”殷崇訣將揉做一團的密信拋進院里的小湖,信箋上幽黑的自己慢慢模糊,沉入湖底不見,“你我離開徽城,迫在眉睫!” “離開…”穆蓉看向屋里熟睡的兒子,“你倒是說說,我們怎么離開?” “每夜子時”殷崇訣環(huán)顧侯府道,“都會有水車來各個府邸運走白日的雜物,今夜這一趟,是有人替咱們招呼過的…大嫂帶著城兒悄悄躲在車里,自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覺離開徽城。你我各自上車,在城外匯合,那人替咱們備好了車馬,咱們趁夜往綏城去,待明日柴昭發(fā)現(xiàn)…也定是追不上了?!?/br> ——“水車???”穆蓉驚道,“那如何走的了?且不說我和城兒愿不愿意,侯府里那么多賞賜…一時半會兒怎么帶的走…” “大嫂!”殷崇訣厲聲道,“性命攸關(guān),你還想著性命以外的事?什么都無須帶著,帶著城兒就好!切勿婦人之見,斷送了一切!” 穆蓉悻悻的閉上嘴,隨即又面露憂色,“是何人替我們張羅的?若是不可靠…” “你不用管是什么人,眼下只有這個法子可以。大嫂足不出戶,你知不知道自家門外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你們母子——何人進出,置辦過什么物件…不過半個時辰,就會悉數(shù)遞到柴昭耳邊…虧得爹早有籌謀,梁都就要拿下柴昭應該還不知情…你我賭的,也就是今夜了。”殷崇訣深吸了口氣,再看穆蓉面色漲紅滿是憂亂,收起厲聲道,“大嫂,你我怎么說也是一家人,若是丟了你們母子,我又該怎么跟爹和大哥交待?你信我這次,不會錯?!?/br> 穆蓉大眼泛紅像是要哭出來,忍著哭腔道:“事已至此,還能如何!姑且…求上天憐憫我們母子,一定要讓我們平安見到崇旭才好。” 殷崇訣最后看了眼穆蓉,頭也不回的轉(zhuǎn)身離開。 徽城,皇宮,乾坤殿,戌時 柴昭批完折子,見乾坤殿的燈火還亮著,灰眸含笑示意婢女們不必通報,輕輕推開了屋門,見岳蘅托著腮小憩,抬起的腳小心無聲的放下,才一落地,岳蘅已經(jīng)噗嗤笑了出來。 “你裝睡唬我呢?”柴昭幾步走上前攬住岳蘅的肩。 “剛剛一會兒是困的很,才瞇上眼你就來了?!痹擂繐ё〔裾训牟弊有τ?,“酒都替你溫好了,等著你呢?!?/br> 柴昭看向屋邊,暖爐上的酒壺已經(jīng)溫的恰到好處,冉冉的熱氣讓整個屋子都是軟軟的酒香,沁人心脾,岳蘅執(zhí)起酒壺,替柴昭斟了一盞,湊近深吸了口,醉人道:“聞著就饞人,你不喝,我可就下口了?!?/br> “你不準喝?!辈裾岩话盐掌鹁票K,湊近唇邊抿了口,愜意道:“酒本就是難得的美酒,從阿蘅手里倒出來,更是美上加美?!?/br> 岳蘅哧哧笑著,雙手托著腮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小酌的丈夫,俏眼笑做月牙,分外動人。 柴昭悠悠飲盡,放下空了的酒盞,岳蘅伸手要替他再添些,酥手被柴昭溫柔的拉住,岳蘅抬眼看著丈夫,觸著他眼里的柔和,一時間有些恍惚。 ——“阿蘅,你替朕算一算,嘉鄴關(guān)拿下后,直入梁都需要多久?”柴昭扣著岳蘅的指尖摩挲著問道。 岳蘅的笑容微微凝固在臉上,頓了頓道:“嘉鄴關(guān)是梁國重城,要不是你我在淮河邊遇險…從嘉鄴關(guān)打到梁都…依我之見,一月也未嘗不可能。” “阿蘅確實敢猜。”柴昭滿意笑道,“朕…也覺得只需一個月爾爾?!?/br> “可之前你和大哥他們所說…”岳蘅頓悟道,“原來你…” 柴昭澄定道:“一月已過,若朕估料的不錯…殷崇旭和吳佐已經(jīng)兵臨梁都城下…” “你并不全信大哥?!痹擂吭囂街?,“所以才…” “朕信殷崇旭。”柴昭看著岳蘅的眼睛,“可朕并非信他和云修一樣的赤子之心,朕信的…”柴昭握著岳蘅的手愈發(fā)用力,“是殷崇旭對阿蘅的情義?!?/br> 岳蘅晶亮的眸子沒有避閃開柴昭,咬唇道:“你…知道…?” ——“竹箭上的蘅字…是殷崇旭刻的?!?/br> “你怎么會知道?”岳蘅睜大眼詫異不已,“難道是云修!死云修,口無遮攔什么都說…” “云修也知道?”柴昭哈哈笑道,“阿蘅倒是錯怪他了,云修從未對朕提起過什么,不過朕得好好罰他,知情不報,罪過可不輕。” “你是何時看出來的?”岳蘅顧不得替云修求情,晃著柴昭的手急問道。 “真心實意,絕非嘴上說說而已?!辈裾阎噶酥缸约旱男目冢耙蟪缭E那樣待你,竹箭上的蘅字要真是他親手所刻,犟如朕的阿蘅,還會視若珍寶?除非那個刻字的人,把你當做吉光片羽,你才會用珍視,回報他待你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