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節(jié)
——“皇上…” 殷崇旭指節(jié)敲擊著案桌,垂眉道:“我信雍城可以守得住,就這樣吧?!?/br> ——“皇上!若臣不去,雍城是守不住的!”跪地的殷崇訣急促的朝兄長挪近了幾步,“阮鋒信中說…柴昭下令軍中所有人只留十日所需,其余軍糧雜物一律拋下淮河…周國人已經(jīng)無路可退唯有拼力一搏殺入雍城…柴昭此舉實在精明上乘,也是臣始料未及,如今數(shù)萬唯有一條命可以拼殺的猛士圍著雍城…阮鋒必定是抵擋不住的!求皇上,準我領兵支援!” 殷崇旭若有所思的繼續(xù)敲擊著身前的案桌,沒有再看殷崇訣一眼,殷崇訣等了片刻,昂起頭哀聲道:“大哥…殷家一步步走的不容易,柴昭一日不敗不死,就是我們兄弟畢生大患,他一向有仇必報,我們絕不可以讓他是半線生機,大哥!” “大哥一早就與你說過!”殷崇旭一掌拍向桌面,“李重元,裴顯他們就是你我兄弟的前車之鑒,大哥早就讓你不要動柴昭的心思,你為何不聽!為何不聽!” 殷崇訣黑目緊蹙,昂首道:“殷家已經(jīng)坐擁半壁江山,與李重元那廝當然不同,你我兄弟那么大的勝算,李重元是咎由自取,我們殷家,是天命所歸!” “到今天你還這么想?”殷崇旭大笑了出來。 “我為何不能這么想?”殷崇訣緩慢的站起身,黑目直視著端坐著的兄長,“大哥明日就要登基稱帝,帝位在握便是與柴昭平分秋色,梁國富饒那里比不上周國?大哥活在現(xiàn)實之中,還不敢相信自己已經(jīng)擁有的實實在在就在自己手邊?”殷崇訣伸手握緊拳頭,咬牙道,“大哥只要攥緊,就不會再失去?!?/br> 殷崇旭按著桌角站起身,繡金紋的錦袍塑著他英挺的身姿,仿若王者。殷崇旭一眨不眨的凝視著弟弟眼中燃燒的不息焰火,吞噬著自己對這個心愛弟弟最后的往昔記憶。 “如果可以,大哥寧愿從來沒有得到過。”殷崇旭走向弟弟,掃視著他不羈的面容,蹙起最后的懇勸,“守得住雍城又如何?竊國者,國必為他人所竊,崇訣…” “真是可笑!”殷崇訣不屑的哼了聲,“你我竊國,柴昭和柴逸叔侄就不是竊國,大哥不要忘了,周國原先可是姓南宮的!” “柴家叔侄是護國,何來竊國!”殷崇旭厲聲道,“他們不護國,便是國敗命喪,柴家為自保護國挺身而出,帝位坐得讓人毫無口舌。殷家如何能一樣?你我得封侯爺,高官厚祿,柴昭哪里對不起我們,你非要和爹籌謀算計,逼我黃袍加身登基稱帝,陷我于不仁不義之境地!你是在幫我,還是想害我!” “明日稱帝的人是大哥,坐上鳳鸞殿龍椅的人是大哥,你說我做弟弟的是在幫你,還是在害你!”殷崇訣話語愈發(fā)重了起來,看著兄長的眼神也抹去了前幾日的謙卑,眸子熠熠閃爍。 殷崇旭搖頭嘆息不語,轉(zhuǎn)身不看他道:“你為什么還是不明白…你出去吧,援雍城之事…也無需再提。” “大哥…”殷崇訣忽的明白過來,眼中涌出難以置信的驚悚之色,“你…是打算把雍城拱手讓給柴昭…不光是雍城…嘉鄴關…乃至梁都…你都要還給柴昭!還給他!” “你出去吧。”殷崇旭沒有應答,“明日便是你和爹期待已久的日子,早些歇著去…” 殷崇訣箭步上前扯住他的衣袖,怒聲喝道:“為什么!你我浴血拼下的天下,為什么要送給柴昭!若非殷家,他拿什么去攻梁?大哥你忘了么…他悄悄離開軍營回徽城,是誰替他頂住咄咄逼人的李重元?雨夜的雍城,又是誰替他奪下?他生死不明之時,又是誰,替他斡旋李重元一黨,讓他大步直進皇宮去見柴逸最后一面?…大哥!”殷崇訣扯開衣襟露出右胸,觸目驚心的弩/箭傷痕清晰的讓人心痛,殷崇訣指著自己心口的箭傷,“你忘了么?這一箭,也是我替柴家挨的!我拿命去博的東西,大哥都要還給他么?” 殷崇訣忽的嗚咽道:“不光如此…阿蘅…還有我的阿蘅…我最心愛的女人都可以拱手予他…到頭來,我還是什么都得不到么?” 聽到“阿蘅”二字,殷崇旭心頭微動,冷冷道:“那是你心甘情愿讓出去的,前程與情意,你選了自己前程,如今是又后悔了么?” “我是后悔!”殷崇訣握拳道,“若大哥真把今日的一切都拱手讓出,我失去阿蘅又是為了什么?”殷崇訣仰天哀聲道,“本該與她白頭到老的,是我才對。她天降一般來到殷家堡,就是上天想讓我留下她,錯失若無回報,又能不能回轉(zhuǎn)到當日…” 殷崇旭從未這樣鄙夷過眼前的這個男人,他忽然想速速讓這個人消失,再也不想看見他。殷崇旭揮開衣襟道:“出去!” ——“你今日不把虎符交予我,我便不走!”殷崇訣毫不示弱道,“你說退讓就退讓,這半壁天下,不是你一人的功勞,我殷崇訣也有份的?!?/br> 殷崇旭震怒道:“你口口聲聲尊我為君,可你心底從未真正順從過,是不是就算我已經(jīng)是皇帝,你也還是這般放肆!” “一切等我守住雍城殺了柴昭再說吧!”殷崇訣顧不得許多,急紅了眼伸手去奪兄長身上的虎符,殷崇旭一個閃身躲開,擋住了他的手掌。 外頭的親衛(wèi)聽到動響,趕忙推開門,驚慌道:“皇上…” “出去!”殷崇訣呵斥道,“沒你們的事!” 親衛(wèi)知道這二人畢竟是嫡親的兄弟,也不敢上前硬拿下殷崇訣,只得怯怯看向殷崇旭,殷崇旭閉目艱難道:“你們出去…今日是殷家兄弟的私事…” ——“屬下遵命!”親衛(wèi)們順從的關緊御書房的屋門,生怕聽見什么不該聽見的話語惹上麻煩,又列隊走得遠遠的避開屋里這兄弟二人的爭執(zhí)。 見兄長一個分神,殷崇訣迅雷之勢奪向他的衣口,殷崇旭仰身晃開,衣口已經(jīng)被弟弟拉住,殷崇訣猛的使勁,殷崇旭懷里收著的物件墜落在了地上… 那塊烏黑的刻紋石塊定然是馭兵的虎符無疑,跟著墜地的還有一塊熟悉的金鎖,滴溜溜的在二人的腳下轉(zhuǎn)蕩著,遲遲不定… 殷崇訣死死盯著金鎖,終于,金鎖頓住了轉(zhuǎn)動,“安樂”二字清晰的映入了殷崇訣的眼簾。 ——“阿蘅的…金鎖…” 第149章 血與情 那塊烏黑的刻紋石塊定然是馭兵的虎符無疑,跟著墜地的還有一塊熟悉的金鎖,滴溜溜的在二人的腳下轉(zhuǎn)蕩著,遲遲不定… 殷崇訣死死盯著金鎖,終于,金鎖頓住了轉(zhuǎn)動,“安樂”二字清晰的映入了殷崇訣的眼簾。 ——“阿蘅的…金鎖…” 殷崇訣顧不得就在自己腳邊的虎符,閃電一般彎身搶過岳蘅贈予穆蓉的金鎖,盯著上頭被撫摸的锃亮光滑的“安樂”二字…心跳嘎然頓住。 ——“二哥,你看見穆蓉身上戴金鎖片了么?上面刻著安樂?!?/br> ——“金鎖片?穆蓉今日滿身珠光寶氣,沒看見什么鎖片吶。怎么?你送她的?” ——“讓大哥給她的,看來穆蓉也瞧不上吧...” “這…是阿蘅送給穆蓉的東西…”殷崇訣不敢相信的看向已經(jīng)漸漸袒露無遺的兄長,“這是阿蘅送給你妻子的東西!”殷崇訣怒視著他喝道,“這幾年…你沒有替她送給穆蓉,日日…夜夜…都貼身帶在自己身邊…大哥…大哥!” 殷崇旭不再回避弟弟逼視的眼神,拂袖道:“我沒有替阿蘅交予穆蓉,確是日日夜夜帶在自己身邊,一日都沒有離過身?!?/br> “你早就覬覦阿蘅了,是不是!”殷崇訣指節(jié)咯吱作響。 “覬覦?”殷崇旭自嘲的垂首道,“我若真是覬覦他,你會今時今日才知道?此情我深埋心底,不曾想,也不敢想,僅此爾爾。把東西還給我,你走吧…” “真是可笑!”殷崇訣恨不能捏碎手里的金鎖,“你我兄弟二人,都是留不下一個女人…我還記得,你與我說,若你是我,你絕不會對阿蘅放手…眼下看來,你卻連我也不如。人人都知道我對阿蘅的心意,可你殷崇旭只是個懦弱無能之輩,你只會躲著藏著退著…江山如此,女人,也是如此! “我是懦弱,我沒有一日不痛恨自己的懦弱順從?!币蟪缧襁f出手伸向弟弟,“所以這一次,沒有人可以抗逆我的意思?!?/br> 殷崇訣退后了一步擋開殷崇旭的手,劍眉顫動著道:“所以你便是要下定決心成全柴昭和阿蘅,拱手讓出殷家的半壁天下?” ——“把我的東西還給我?!币蟪缧裼肿呓艘徊?。 殷崇訣死命揉搓著手里的金鎖,忽的高聲道:“不過一兩日的工夫你就要棄了殷家的東西…一定是有人攛掇你…是誰…是誰?莫非是…”殷崇訣不敢再說下去,他就要脫口而出的那個名字,就像他數(shù)載刺進咽喉的利刺,每每想起念起,都是剮rou刻骨的疼痛,殷崇訣扯住兄長的領口,艱難道:“阿蘅…她來見你了,勸你放手一切,…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