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卻聽端木夜接口:“不是側(cè)妃?!彼D了頓,望向海棠,漂亮的雙眸中冷色彌漫,滿是惡意,“我要帶走她,無名無分。” “欺人太甚!”林雪霜眉頭一皺,當(dāng)場就要翻臉。無名無分地將人帶走,這樣的要求,放在哪個時代都是種莫大的侮辱。 一旁端木淳忙拉住了林雪霜,后者回頭瞪他一眼,正要甩開他,卻見海棠輕輕福身,聲音穩(wěn)穩(wěn)的似是平淡地回道:“民女自愿隨世子回封地?!?/br> ☆、77|7.5 海棠的聲音聽上去像是輕描淡寫,然而卻一石激起千層浪。 “海棠!”林雪霜眉頭一皺,似是不敢相信海棠竟會同意這種無稽的要求。 海棠側(cè)頭看向林雪霜,目光卻不自覺地游離到林雪霜身后,跟端木夜那略帶驚詫的目光一對上便縮了回來,只看著林雪霜道:“林jiejie,這是我自己的決定,謝謝你之前的照顧,今后請讓我走自己選擇的路?!?/br> 林雪霜一直看在海棠是同鄉(xiāng)的份上照料她,時間久了,也處出些真感情來,可她們畢竟是不同個體,她不可能決定海棠的人生。聽到海棠態(tài)度堅決,她即便覺得海棠這樣的決定不對,也不好再說什么,但是只要將來海棠改了主意,她會是她最堅實的后盾。 她沉聲道:“既然你已決定,我便不再說什么。你只要記住,我是你的jiejie,受什么委屈了盡管告訴我?!?/br> “謝謝?!焙L耐盅┧?,千言萬語也不過就化為一句謝謝。 在場之人,在反對海棠的決定之上,只有林雪霜最有資格,如果連她都不再反對,那其他人根本就無話可說。 端木夜的決定,齊王和齊王妃自然不會反對,他們甚至對于海棠的應(yīng)允更欣然,不然端木夜若是不回封地,還不知會怎樣。齊王妃雖恨極了海棠,但關(guān)乎自己獨子的安危,她自然只能先將自己對海棠的恨意壓下。 端木淳對于自己父皇對端木夜的姑息心中不喜,卻并不想違抗父皇的命令,若端木夜果真回了封地后安分守己,他便放過他又何妨? 在場眾人中對海棠的話反應(yīng)最理解的便是端木荀,然而他不受寵,又沒有任何立場,再加上海棠自己都自愿接受了端木夜的要求,他就更不可能站出來說些什么了,不過是徒增笑柄。 大梁皇帝本就沒有想過海棠會拒絕,即便端木夜所謂“無名無分”的話出乎他的意料,他也不認為海棠同意了有什么不對。在他看來,這是皆大歡喜的事。事了,他留下親弟齊王,讓其他人都散了。 海棠跟著眾人一道走出去,她正猶豫著現(xiàn)在是先跟林雪霜回去,還是直接跟端木夜走了,就見端木夜就在不遠處,目光沉沉地望著她。 海棠腳步微頓,對林雪霜道:“林jiejie,就此別過,你對我的照顧,將來有緣再報。” 林雪霜眼睛一抬看向端木夜那兒,又飛快地收了回來:“海棠,你先跟我回去個幾日,也不急在這一時,總要收拾些東西帶上的。” 海棠輕輕搖了搖頭,笑道:“不用了,林jiejie。你保重?!?/br> 她走前一步,給了林雪霜一個擁抱。林雪霜并不習(xí)慣跟人肢體接觸,然而此刻,她也沒有推開海棠,反而抬手緊緊抱了她一下。 跟林雪霜惜別之后,海棠便來到了端木夜身邊,李長順方才并沒有跟進去,此刻他看了海棠一眼,對她笑了笑,帶著點小心。之前李長順也是僥幸才保下了一條小命,為人收斂了不少。 海棠回以一笑,恭敬地站到端木夜身旁,低眉順眼的,如同每一個謹小慎微的婢女。 端木夜甚至沒有看她一眼,就像是并不在意她的到來,然而她一來,他卻又冷冷地開口吩咐李長順:“回府?!?/br> 他沒跟海棠說話,海棠也不甚在意,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只偶爾抬頭看他的背影一眼。 海棠其實明白,她這是在作踐自己,太傻了。她要是不同意跟端木夜走,自有林雪霜會保她,有林雪霜和太子這兩棵大樹在,她足以過上稱心如意的生活。如果是幾個月以前,她一定會對那樣的未來歡欣鼓舞,迫不及待??涩F(xiàn)在,一切都變了,她不再是當(dāng)初的海棠,物是人非。今天她答應(yīng)端木夜,其實更多的是一種虧欠心理。他恨她,認為她騙了他,那她就拿自己賠他。從前她過的也不是多好的日子,將來再怎樣她也不怕。如果他恨到想要弄死她也就罷了,可如果他只想讓她生不如死,那么隨著時間流逝,他的恨意遲早會淡去,而她的愧疚也會消失,到那時候,也就是她該離開的時候。世界這么大,總會有她的容身之處。 齊王府還是老樣子,似乎并沒有受到這場謀反風(fēng)波的波及。幾天之后,海棠也總算明白了,皇帝是怎么堵住朝廷悠悠之口的。原來,皇帝對外說端木夜是受了他的旨意,才做出與南戎合謀的假象,以此來消滅南戎的有生力量。這一說法將端木夜從一個謀逆者變成了英雄,皇帝也賞賜了不少金銀珠寶,并因為端木夜“在戰(zhàn)中受傷”而賜他回封地養(yǎng)傷。面子上大家都過得去,但明眼人都知道內(nèi).幕,端木夜這是被軟禁了。 回到齊王府的海棠,日子過得也如同她所預(yù)料的一般不怎么好。剛開始那幾天,海棠在紅葉苑中就像是個透明人,所有人都忙著打包東西,只有她被無視了。大家弄不清楚她回來后的位置,端木夜也從未明示過,因此便保守地采取了無視的態(tài)度??赡且惶欤恢朗遣皇强此^得太舒坦了不高興,端木夜忽然讓李長順來叫海棠過去端茶遞水。 這工作海棠也是做慣的,她端著茶水到書房的時候,李長順就在門口等著,她本想交給他,誰知他竟側(cè)身讓她進去,她只得走入書房內(nèi)。 端木夜并沒有待在書桌之后,他如同那天海棠見到的那般坐在輪椅上,手中拿著卷書,手邊小幾上放著涼掉的茶水。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音,他頭也未抬一下,仿佛正專注地看著手中的書。 海棠慢慢走近,將茶水端到圓桌上放下,倒出杯清冽的茶來,端著茶杯來到端木夜身旁,輕聲道:“爺,茶來了?!?/br> 她將茶杯放到端木夜身邊的小幾上,正準(zhǔn)備退下,卻見端木夜終于抬起頭來,面無表情地一掃袖子,茶杯便被他拂下小幾,在海棠跟前的地上摔成了碎片。 “跪下?!彼B個理由也懶得給,冷聲道。 海棠愣神幾秒,面不改色地跪了下去,膝蓋磕在茶杯碎成的鋒利碎片上,帶來陣陣刺痛,她握緊了交纏的雙手,忍了下來。 書房內(nèi)一時間一片寂靜,端木夜手中長久沒翻動的書終于往后翻了幾頁。兩人距離夠近,他只用眼角余光就能看到海棠逆來順受的模樣,陰郁了好幾天的心情,此刻終于好上了一些。 翻了幾頁的書,又漸漸停止在一頁上,長久沒有再往后翻動。 到了現(xiàn)在,端木夜還是無法承認他失敗了。從他打定主意要搶奪那至高無上的位置之時起,他就沒有想過自己會失敗。若不是當(dāng)初他父親救了當(dāng)今的皇帝,如今成為太子的人會是他,那個位置,理所當(dāng)然是他的。他不甘于屈居人下,可最終還是功虧一簣。 端木夜拳頭緊握,最令他無法接受的是,今后他將拖著這一個殘破的身軀,被囚禁在封地,終生無法再離開一步。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就此失??!一切本該很順利的,此刻他本該坐在龍椅之上,讓原本掌控這天下的人都匍匐在他腳下,瑟瑟發(fā)抖地祈求他的饒恕。 造成了他如今境況的人之中,是否就有海棠呢?她在其中,出了多大的力? 端木夜掀起眼皮看了過去,他看到她筆挺地跪在地上,頭卻低著,寂靜得成了座了無生機的雕像。他多年來的布置一夕之間被清洗,事到如今,除了對她,他又能如何宣泄他那滔天怒火呢?他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原因同意跟他走的,他只知道,今后的日子,他的怒火不會再無處發(fā)泄。他不會輕易殺了她的,他現(xiàn)如今已是廢人一個,總要給自己找點樂子。 收回視線之時,端木夜無意間瞥到了海棠的膝蓋處,那里有些許血絲滲出,染紅了被茶水浸濕的衣料。他的心中忽然一陣暢快,就是這樣,他想,只有這樣,他才能感受到一絲歡喜。 海棠一直跪到了傍晚,直到李長順將端木夜推出去吃飯,她才在李長順的示意下艱難地起身。雙腿已經(jīng)麻木,她剛起身就又摔倒在地,她便干脆坐在地上,輕輕揉著膝蓋邊的肌rou,膝蓋上的痛也麻木了,不過碰到還是會痛,她緩了好一會兒才又起身,慢慢走出了書房。 府里的晚膳時間已經(jīng)過了,海棠饑腸轆轆,正想著去哪兒弄點吃的,卻見茉莉鬼鬼祟祟地摸了進來,遞過來兩個白面饅頭,快速道:“海棠jiejie,這是我給你留的,你吃吧,別告訴別人是我給你帶的,我走了。” 都沒等海棠多說什么,茉莉便逃也似的離開了。海棠笑了笑,拿著那兩個饅頭默默地吃了起來。 第二天也是如此,端木夜將海棠叫過去,又讓她跪下,只為了折磨她,看到她過得不好,他也就舒心了。接連幾日,海棠膝蓋上的傷得不到休息,反而傷上加傷,連她自己看了都覺觸目驚心。好在她住的還是老地方,總算找到一些從前用過的藥膏,敷上勉強湊合了。 這么折騰了幾日,齊王府都收拾打包好,準(zhǔn)備啟程去封地了。齊王府要整個搬到封地去,丫鬟小廝們想要留在臨沂的,齊王都給了遣散費放出去了,剩下的都是簽了死契或者不愿走的。 海棠跟茉莉坐上了同一輛馬車,因為有其他人在的關(guān)系,茉莉也并不跟她說話。海棠理解她,這幾天茉莉總是在她錯過飯點時悄悄帶饅頭給她,她已經(jīng)很感激茉莉了。 一路顛簸。 花了一個月時間,大部隊才到達位于南方的齊王封地。封地的齊王府比之臨沂那個大多了,就像是另一個小號皇宮。齊王府有專門的人負責(zé)打掃保養(yǎng),再加上回來前早就先派人過來通知過了,因此回來的人稍作收拾,就能安頓下了。 海棠住在了端木夜所在的安平居,按照李長順的吩咐,成了個最低等的粗使丫鬟。端木夜不再讓她去他房里奉茶,她也得以喘息,膝蓋上的傷早就結(jié)痂,傷口處皆是粉紅色的新rou。 端木夜不叫海棠過去,海棠也就見不著他了。作為一個粗使丫鬟,她的工作是浣洗衣物,整個安平居的衣物都是她和另一個叫小梅的丫鬟的任務(wù)。小梅是原本就在這個齊王府中,人很老實,也沉默,海棠跟她一起洗衣裳時,兩人基本上一句話都不說,各自干各自的。 安平居很大,比臨沂那個齊王府中的紅葉苑大了整整一倍,院子里種了不少桂樹,株株都有近十米高,想來已經(jīng)有十?dāng)?shù)年的樹齡。此刻已是初冬,綠色的葉子間,有些許小巧的白花躲躲藏藏,花香要靠近了才能嗅到些許。 海棠有時候經(jīng)過那些桂樹,就會忍不住停下腳步抬頭看會兒,鼻翼微張,努力想嗅到一些桂花香氣。她想,這些桂樹或許是四季桂吧,才會在這樣的季節(jié)也開出了小小的花兒,她記得她穿越來前所在的城市到處都是桂樹,一到秋天,整個城市里都是桂花濃郁的芳香。安平居里的這些桂樹,香氣太淡,有時候微風(fēng)襲來,剛巧順風(fēng),她便能聞到些熟悉的味道,恍惚間有種回到了現(xiàn)代的錯覺。 有時候,海棠也會在桂樹下看到坐著輪椅的端木夜。她離得遠,躲在暗處,他就看不到她,她卻能看到他桂樹下寂寥的身影。有時候,他手中會拿著一壺酒,一個人安靜地坐在樹下,時不時喝上兩口,然后忽然將酒壺丟到樹上砸個粉碎,有時候,她會看到他一拳打在樹身上,落得個滿手的鮮血,卻渾不在意,整個人好像失去了魂魄似的,對什么都不在乎。 海棠真不愿看到這樣的端木夜,每一次她都覺得無法邁開腳步,只靜靜地陪著站在遠處。 所以,當(dāng)她有時候在刺骨冰冷的水中清洗著衣物,凍得雙手通紅,看到端木夜在李長順的陪同下來到附近,滿臉陰沉卻快意地看著她時,她心里卻是高興的。至少這時候,端木夜是鮮活的,才像是活著的。她想,看到她受到折磨,他總是高興的,所以她會故意將凍得通紅的手露在外頭,滿臉痛苦地呵著氣,繼續(xù)洗??上КF(xiàn)在天氣還不夠冷,不然要是手上長些凍瘡出來,那就更好了。不知道端木夜什么時候會來視察她受苦的模樣,海棠每天出房間都會讓自己看起來憔悴一些,將一些碎發(fā)漏下來,顯得更為狼狽。跟她同工種的小梅姿色普通,卻總是將自己收拾得干干凈凈,一對比起來,海棠的模樣就更顯得楚楚可憐了。誰也不知道,狼狽的外表掩藏之下,海棠卻邊洗衣服邊在心里哼著歌,甚至每天入睡前嘴角都掛著淡笑。 這一日,海棠做完了一天的活正要去休息,卻見前院有人過來,說是有人找她。她帶著疑惑走了出去,看到來找她的人,她眼睛一亮。 來的人是牡丹。 看到海棠狼狽的模樣,被凍得通紅的雙手,牡丹的眼睛驀地紅了,她緊走兩步,一把握住了海棠的手。 牡丹的手是暖的,海棠冰冷的手一被握住,她就覺得心里也暖了起來,不舍得從牡丹的手里抽出來。 “海棠……”牡丹有那么多話想跟海棠說,卻不知該從何說起。兩人上一次見面還是端木夜拿牡丹來威脅海棠,海棠現(xiàn)在的情況如何了,牡丹不清楚,她只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擔(dān)心著海棠。 海棠知道牡丹在擔(dān)心自己,她眨了下眼睛,忽然抱著牡丹嚶嚶地哭起來。牡丹被海棠哭得心中一顫,眼中的淚也落下,卻聽海棠在她耳邊極輕地說道:“牡丹,我很好。我現(xiàn)在的樣子,其實都是我裝的,你別擔(dān)心。你也知道,我鬼主意最多了?!彼恢蓝四疽够蛘叨四疽沟娜擞袥]有在暗處盯著她,所以她必須對任何人做出痛苦的模樣,可她又不想讓牡丹憂心,只好這么做了。 牡丹眼淚剛落下就聽海棠那帶著些許調(diào)皮的聲音,頓時就有些不知所措。然而她總是相信海棠的,既然海棠這么說了,她便決定配合她。 雖說心中告訴自己,海棠的眼淚并非真正的悲傷,可想到海棠此刻的模樣,牡丹依然覺得鼻子酸澀,悲從中來,眼淚怎么都止不住。流落在外的那些日子里,海棠到底受了多少的罪?她回到這里,又正在忍受著怎樣的痛苦? 兩人哭成一團,好久才松開。 海棠紅著眼睛聲音帶著哭腔道:“牡丹,我現(xiàn)在過得好辛苦啊嚶嚶嚶……我好想跟著你私奔去嚶嚶嚶……”她說著還朝牡丹調(diào)皮地眨了眨眼。 牡丹心中難過,卻忍不住被海棠逗笑,忍了半天,只能拿帕子遮住眼睛,假裝抹眼淚來掩飾她此刻又哭又笑的詭異表情。 “牡丹,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可我還得回去干活呢。不然恐怕今晚都不能睡了,你快回去吧。將來有機會,我會去看你的。”海棠捏了捏牡丹的手心,在她手心比劃了幾個字:“我回去就睡覺,晚安”。 牡丹哭笑不得,只好用力抱了海棠一下,戀戀不舍地離去。 海棠站在原地,久久地望著牡丹離去的背影,用帕子抹了把眼淚,才紅著眼回去。 剛回到自己房間沒多久,李長順便讓小太監(jiān)把海棠找去。海棠并不覺得多意外,跟著小太監(jiān)去了端木夜的房間。 端木夜此刻自然還未休息,坐在輪椅上,目光陰沉地看著海棠走近。 海棠福了福身道:“爺,您找我?” 端木夜看了李長順一眼,后者立刻帶著所有人出去,房間里便只剩下端木夜和海棠兩人。 端木夜冷笑了一聲:“你可是后悔了?” 海棠微怔。這大概算是她回到他身邊之后,他第一次認真跟她談話。只是他這話,卻讓她有些摸不著頭腦。 只聽端木夜繼續(xù)道:“別裝傻了!那日在皇帝面前,你同意跟我回來,別說你沒抱著我會原諒你的念頭!” 那一日在皇帝面前,他說出那番話,本并未料到海棠會輕易同意。但就算她不同意,他也無所謂,他知道為了安撫他,皇帝總能讓海棠同意的??伤齾s偏偏毫無抗?fàn)幈阃飧胤獾貋?。那究竟是為了什么?/br> 他可勁地折騰她,讓她受盡苦楚,剛開始他確實能從她的痛苦中得到一絲快慰,安撫他無處發(fā)泄的怒火。可時間一久,快慰沒有了,相反他的怒氣卻越來越盛。他不知道那到底是為什么,每每看到她那憔悴的面容,總能讓他心中怒火翻滾。她為什么還不求饒?她為什么不來祈求他的原諒?!而當(dāng)他心中冒出這樣的想法時,便如同當(dāng)頭澆了盆冰水,瞬間清醒。他想,他明白這個聰明的丫頭當(dāng)初為何會如此輕易跟著他回來了。她以為他對她還有情意,她以為她默默承受一切,就能換來他的疼惜,換來他的原諒。他曾經(jīng)對她說過,他要讓她當(dāng)她的皇后,或許現(xiàn)在她還以為,她還能當(dāng)他的世子妃。簡直是癡人說夢! 方才她與牡丹的見面,他躲在暗處都看到、聽到了。她哭得那樣傷心,分明是覺得原先的目的無望,這才跟牡丹哭訴,起了離開的心思。 面對端木夜的質(zhì)問,海棠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要怎么說,他才會更高興一些? 最終,她選擇了沉默。 海棠的沉默于端木夜看來是一種目的被戳穿以后的無言以對。那一瞬間,他想放聲大笑。在她欺騙他那么多次之后,她怎會以為他還會原諒她? 但他笑不出來。胸腔中涌動著無法壓抑的怒火,那不是對海棠的,那是對他自己的。他沒想到當(dāng)他問出那句話之后,心中竟還會涌出一絲淡淡的期待,但轉(zhuǎn)瞬間,怒意便將那絲期待燒得一點渣都不剩。她后悔跟著他回封地來,很好,他會讓她嘗嘗什么叫悔恨交加。 他冷笑著,略顯蒼白的唇微張,冰冷地吐出個字來:“滾。” 海棠沉默幾秒,也不知自己的應(yīng)對是否正確,轉(zhuǎn)身離去。 三日后,齊王府上下熱鬧了起來。 世子要選妃。 ☆、78|7.6 剛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海棠正在做著她的日常工作,來送衣服的幾個丫鬟嘰嘰喳喳興奮地聊著天,說著這件大事。 海棠有一瞬間的愣神,卻很快就回過神來,繼續(xù)神色如常地洗衣服。聽到這個消息,她有那么點悵然,卻又覺得理所當(dāng)然。那天端木夜把她叫去,問她那句話后,她就隱隱有所預(yù)感了。他覺得她是為了求得他的原諒才跟他回封地,為了折磨她,所以他要選妃,徹底斷絕她的念想? 想到端木夜很快會有另一個女人作為世子妃,海棠心里不是不難過的。可這樣的結(jié)果,她早就有所覺悟了。他跟她之間,也就這樣了。接下來她要盤算的,是端木夜有了新人之后,要過多久才會忘記她這個舊人,忘記過去的種種。到時候,她要是有出路那就自己闖蕩世界去,不然,她就再次厚臉皮向林雪霜求援。世界這么大,她還沒機會出去走走。如果能踏遍這個架空世界,繪制一張世界地圖,那該多有趣啊。 府里熱熱鬧鬧之時,海棠想的卻是環(huán)游世界的事。她沒辦法不去想,她總要想辦法讓自己轉(zhuǎn)移注意力的。 然而海棠才剛興致沖沖地想好個大致計劃,有些麻煩就找上門了——她正在洗衣服時,被王妃派來的小廝強行帶走了。 海棠回到端木夜身邊之后,王妃因為弄不清楚端木夜對海棠的態(tài)度,便一直隱忍著沒有出手,但事實上,她對海棠的恨意,并不會隨著時間而消逝。她將自己兒子謀反的事都怪罪在了海棠身上,她覺得一定是海棠吹枕邊風(fēng)從中挑撥,不然自己那乖巧的兒子怎么會做出那樣大逆不道的事呢?那時候端木夜為了海棠跟王妃冷戰(zhàn),王妃便恨不得將海棠碎尸萬段,現(xiàn)如今端木夜身子弄成這樣回來,他們這一脈眼看著就絕后了,她更是將一切都歸咎在了海棠身上。 她本以為,自己那兒子將海棠帶回封地,是還念著她,可沒想到他卻讓她在冬日里洗衣,做著最辛苦的活。她這才記起,那一日皇帝跟前他曾經(jīng)說過“無名無分”幾字,原來便是如此。心中的怨恨一點點滋長,只是前車之鑒讓她不敢輕易動手,直到端木夜主動提出要選妃,卻半點不提海棠的事,王妃才欣喜地意識到,他早已對那丫頭失去了興致,也就是說,即便她將那丫頭挫骨揚灰,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