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阿曛聽了這話,笑了笑,臉有些紅了,道:“也不知我這身子能不能生。” “怎么不能?”王氏拉了阿曛的手坐在自己身邊,道:“meimei可別胡思亂想,就好好的養(yǎng)好身子,等明年你也十六了,就能見生了,到時候還怕生不出來么,你看看咱們娘親,不一連生了四個么?” “知道了。”阿曛頭靠在王氏的肩上,問道:“嫂嫂為哥哥生下侄兒,哥哥待嫂嫂應(yīng)該更好了吧。” “你哥哥待我一直都好,不過小牛牛出來后,我還以為他會心偏向孩子,但看來,他更疼我一些。” “真好?!卑㈥譀]有娘親,王氏對她真心以待,她內(nèi)心里其實拿王氏當親jiejie般依賴,此時聽兄嫂兩人夫妻和睦,自然是極為欣慰的。 一旁的四姑娘看不過眼,笑道:“你們姑嫂是要羨煞旁人么?” “怎么,四jiejie看不過眼了?”阿曛笑著回應(yīng)。 一時屋里一陣笑語,時間卻已到了午膳時分,便有丫鬟過來請阿曛等人去老祖宗屋子里用膳,阿曛只得跟王氏和小侄兒道了別,隨人往老祖宗屋里走去。 隨后楚王府給王氏和小牛牛的各色賞賜很快賜下來。 用過午膳,阿曛回到自己原先住的聽雪樓。還是以前的陳設(shè),臥房里臨窗掛的四盞燈籠卻是新做的,珍瓏閣所出。 那日阿曛上街道珍瓏閣想重新定制四盞燈,掌柜靳忻留下四盞燈的圖紙后,留話要阿曛三日后派人去珍瓏閣等消息,三日后阿曛派了阿珍過去,得到的消息是珍瓏閣主愿意重新制作這四盞燈,但需要些時日。這四盞燈到昨日阿珍才去珍瓏閣取了貨后,送回這聽雪樓里掛著。 這四盞燈陪著她在潞州四年,日日看著,如今再次見到,雖不是以前的舊物,卻依舊勾起阿曛的許多記憶。 猶記得那年鳳漓立在石拱橋上,于人群中望見了她,只是那么靜靜的相望一眼,阿曛總覺得兩人之間存著某種默契,只是她自己不愿意承認而已。 次年,于中秋節(jié)這一晚,他派了人來,那派來的人,依舊等在石拱橋上,持一盞燈,親自交到她的手里。 第四盞是桃花燈。 桃之夭夭,爍爍其華。之子于歸,宜室宜家。 他早在去年中秋,就告訴了她,她是他宜室宜家的桃花么? 目光停留在那桃花燈上,失了神,卻被阿珍的聲音所打斷。 “娘娘,查到了趙姨娘往來賬目的一些細節(jié)?!?/br> 阿曛回過神來,在窗前坐下,拿了那擺在博古架上的明珠雕刻小豬把玩,“說來聽聽?!?/br> 阿珍道:“趙姨娘管著三房賬目的那陣子,三房里的錢銀倒是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她從中竊取府庫財物中飽私囊的痕跡,是以她用來請殺手的那些個銀錢,絕對不是出自簡府,也不可能是趙姨娘自己所有。趙姨娘回京都之前于賀蘭鐸雖有私情,但回京都之后,這份私情也就斷了,是以沒有從賀蘭府拿錢的任何理由和跡象。但奴婢查探到那一批殺手來自煙雨閣,煙雨閣的賬目往來,分布在京都的十大錢莊,奴婢請人查了十大錢莊近一年的賬目往來,發(fā)現(xiàn)了這個?!?/br> 阿珍遞了一張條子到阿曛面前,“兩個月前,德祥莊江南分舵匯了一筆巨款到京都的寶豐祥銀號,沒有任何的名目,這筆錢轉(zhuǎn)了兩手之后,通過另一家錢莊入了煙雨閣的帳上,這一筆錢,正好夠請動煙雨閣四十名刺客?!?/br> “木王府?”阿曛不信。但白紙黑字蓋了紅印的匯票沒有錯。 是木槿么?看起來那般單純的人,怎么會? 鳳漓在前堂由簡相和阿曛的長兄次兄煦哥兒陪著用膳,飲了些酒,原本由簡昱安排了在前堂午休,但他還是想去阿曛閨閣看看。 便由著府中丫鬟領(lǐng)了路,往聽雪樓來。 立于樓下,便遙遙望見那掛在窗口的四盞燈,不由得眼底笑意加深。 抬腿上了樓,卻見房間博古架上,書臺上,窗臺上,擺滿了各色小玩意兒,都是這些年來,自己隨手收了下來,托人送到潞州去的。 不由得心生暖意,小丫頭心里一直是有他的罷。 唇角笑意更深了一些,臉有些紅,酒氣上了頭,抬眸瞧見了那坐在窗下翻書的人,午后的陽光透過窗棱落下,撒了幾粒在那女子的身上,竟是將她照得溶溶的鍍了層光。那嫣然淺笑的女子,不正是他的小丫頭么? ☆、74醋意nongnong 阿曛聽得腳步聲抬起頭來,正對上門口那人一雙粲然若星辰的眸子,她覺得有那么一瞬心忘了跳動。 但這又如何呢?他的心怕也早已一分做幾了,一份給了她沒錯,還有一份怕是給了木槿了,是不是賀蘭雪也能分一份,她還不知,但在她看來已不完整。不完整的心,不如不要也罷。 她都能查出寒毒出自賀蘭府,請煙雨閣殺手的錢出自木王府,難道在鳳煌幾乎能只手遮天的楚王,竟查不到這些?只能是他有意遮掩或者有心偏袒而已。 心底竟是越發(fā)的看不懂鳳漓。 她凝了凝神,放下手中的書,起身迎上進門的人。 “殿下怎么不在前堂休息?” “來看看。”鳳漓環(huán)視了一下四周布置,竟比他想象中的更加素雅,想以前這丫頭是最中意那些繁花似錦的,不濃烈不火熱入不了她的眼,沒想到竟這般的冷清了。 除了他送給她的那些個小玩意兒,其余的都是一些書,還有的就是一些琴譜。 有他送的,也有她自己四處搜來的。想必她這些年還是于練琴一事上并未偷懶。 鳳漓抽出一本琴譜,是瑤臺月。 “會彈么?”鳳漓拿眼看阿曛。 “不會?!?/br> 鳳漓坐到琴架前,纖長十指撫上琴弦,緩緩有仙樂傳來,瑤臺之月,朗朗如銀盤,有仙娥隨風(fēng)而舞灑落星光點點,香風(fēng)真陣陣。 阿曛覺得心神寧靜了許多,剛剛得知錢銀出自木王府時那份憤怒,胸中涌起的怒火漸漸熄滅了,竟渾身上下感到了一陣放松,就像繃著了很久的弦終于放松了一般。 阿曛原本立在鳳漓的身邊看著他撫琴的,漸漸因為放松而失去了知覺,竟軟軟坐在了地上,頭伏在了鳳漓的膝上睡了過去。 一曲完,膝上的人沉沉進入了夢鄉(xiāng)。 鳳漓這才撥開阿曛額前的垂簾,便見那被垂簾遮擋處的額心處,隱隱的有暗黑的牡丹紋路出現(xiàn)。 拿過她左手,撩開衣袖,左手腕處,瑤光珠里深紫色的光暗暗流動,甚是兇險,顯然正好他來了,發(fā)現(xiàn)了她的不正常,才以一曲瑤臺月安撫了她的情緒,不然的話,估計得再次發(fā)狂了,她體內(nèi)的那股邪氣越來越難以控制。光憑著一枚瑤光已經(jīng)有些壓制不住了。 看來所有的計劃得提前,實在不行,攝政也是無不可的。 阿曛醒來的時候,是在馬車里。 身邊坐著的是鳳漓,還是剛?cè)ズ喐哪巧硌b扮,自己也是一樣沒變。 她很怕自己這種莫名其妙睡過去或者暈過去的,因為一醒過來,就怕又發(fā)生了什么不同。 “我怎么睡著了?”阿曛睜著迷蒙的眼睛,問那端坐在一側(cè)的人。 “沒想到我的琴音如此了得,竟被王妃拿來當催眠曲?!兵P漓道。 雖是取笑她的話,但是說出來,卻不想阿曛聽得也是不高興的,便回道:“難道王爺以前常拿琴曲給誰當過催眠曲?” 鳳漓挑了挑眉,道:“小槿小時候睡不著,只有我的琴音能讓她入睡,你說的算是那么回事吧?!?/br> “真的么?”阿曛愣愣望著鳳漓,有些不認識一般。 剛剛在聽雪樓里,阿珍對她說:“有些事,關(guān)于木側(cè)妃與王爺?shù)?,不知道娘娘要不要聽??/br> 她不假思索道:“說罷?!闭{悶著鳳漓和木槿是個什么關(guān)系,為何鳳漓喊她小槿,而木槿也毫無顧忌喊他鳳漓哥哥呢。 卻聽阿珍道:“因為出錢請刺客的事牽涉到木王府,所以奴婢便讓人打聽了木王府的一些情況,聽說木側(cè)妃小時候是個癡傻的,什么都不知道,不懂言語,連走路吃飯都要人伺候著,木王府正以為這個癡傻的女兒一輩子就這么完了,卻沒想在木側(cè)妃五歲的時候,正好有一個癩頭和尚路經(jīng)木王府,說木王府有這么個癡傻女兒,他能讓這個女孩兒開口說話,智力變得正常,只是有個難處,說這個女孩兒魂魄不定,要有能懂琴的人,日日彈琴給她聽才行。木王爺便想到了釋山天和先生是天下琴圣,求了天和先生,每月里送木側(cè)妃上釋山聽琴,聽說天和先生其實也不常在山上,這給木側(cè)妃彈琴的便是王爺?!?/br> 阿曛聽到此處,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心口痛得厲害。 自己這一世躲在了潞州,沒想到換了木槿月月上山與鳳漓一起隨天和先生學(xué)琴。難怪木槿與鳳漓之間那般的親近, 原來是這幾年累積下來的情分。 鳳漓也是如前世的前世一般,夜里會給木槿熬粥么? 如今,聽鳳漓這般將往事說出來,竟又有了不同,木槿還不是上山學(xué)琴的,是去聽琴的,聽鳳漓專為她彈的催眠曲。 想到這里,心鈍鈍的痛。 “王爺與木側(cè)妃竟是青梅竹馬的緣分?!卑㈥值馈?/br> “吃味了?”鳳漓湊近了臉來看阿曛,瞧著她一雙眼里盡是哀怨,心底一抽,何必又惹她? 不由得伸手摸上那哀怨的眼,卻被阿曛打開,“怎敢吃味,只有祝福的份,妾身祝王爺與木側(cè)妃有情人終成眷屬?!?/br> “哦?”鳳漓聽得這話語中火藥味甚重,不由得將阿曛拉入懷里,一手緊扣著她的腰,一手捏住她的下巴,迫她看向自己,“簡阿曛,那你與本王呢,算什么?有情還是無情?” “不敢。”阿曛冷冷一笑,“王爺與木側(cè)妃情深意重,又怎分得了心再顧及他人?妾身不過是王爺閑暇時消遣的對象吧?在潞州百香書院,王爺當著賀蘭雪的面那般不堪的奚落妾身,不就是為了消遣一下妾身么?妾身在珠璣巷攔了木子榆的馬,當時只有王爺在場吧,現(xiàn)如今卻是弄得人盡皆知,不是王爺將這事透出去的,還會是誰?王爺不也在消遣妾身么?” 在她看來,他這些年竟是在消遣她。他的小丫頭這算是吃錯吃昏了頭吧。心雖似被她拿刀子狠狠桶了一刀,但他不決定還是不與她計較。好不容易相處得如此,卻為了個莫名的干醋弄得傷了彼此的心,沒有必要。 臉上卻依舊笑得云淡風(fēng)輕,將懷中的人抱得更緊了一些,俯身欺上前,淺笑盈盈,“消遣么?小娘子竟是這般看孤。”低頭,狠狠在阿曛的唇上咬了一口,笑道:“很好,簡阿曛,你真是個有良心的人。” 又是重重一咬,竟將阿曛的唇咬破,有血滲出來。 阿曛唇上受痛,眼淚洶涌而出,掛在臉上。她也不知道為何會將局面弄得這般難堪,但是一想到他待木槿那般溫柔似水,待自己則真的是高興時就給粒甜棗,不高興時就丟兩個冷臉子過來,她也是受夠了。 他用舌尖勾起那抹血絲,眸光亮了亮,聲音竟是越發(fā)的好聽,湊在她耳邊吐氣如蘭,似在跟她商量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般,“簡阿曛,你不是一直認為孤在消遣你么?那你就看著,孤如何消遣的你,可好?” “殿下,不……”阿曛望著鳳漓那越來越深的眸光,頓時覺得一陣寒意自背上襲來。他不會在這馬車中怎么樣吧? “不要?怎么辦,小東西已點了火,要負責任的?!蹦谴綆е藷岬臍庀⒁寻哉剂怂暮粑?。 他霸道炙熱的唇沿著她雪白的脖頸一路向下,她不由得打了個寒蟬,“求你,殿下,不要在這里?!?/br> “可由不得王妃?!彼麥\笑著,“王妃的身子冷,心也這般冷的么?” 被她勾起的火,卻要由她負責熄滅,不然,他覺得自己還是有些吃了虧。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算是消停下來。 阿曛只覺得后背火辣辣的痛,怕是被馬車蹭掉了一層皮。 再看看自己,渾身上下還有一處好地方么?眼淚嘩的就下來了。 馬車在王府停了下來。 鳳漓直接下了車回了他的華音閣。臨走前,他伸手摸了摸阿曛的臉,笑道:“阿曛,你吃醋的樣子真是可愛至極?!?/br> 馬車停在玉瀾堂門前的時候,阿曛磨蹭了許久,等到琳瑯進到馬車里,看到她蜷縮在車的一角,心里一陣疙瘩,忙跑進玉瀾堂里拿了一套衣裳,讓阿曛在馬車里換了這才扶了阿曛下車回到玉瀾堂。 阿曛直接進的凈室,讓琳瑯放了一池溫水,自己泡了進去。 好幾次阿曛都想就這么淹死算了,真是越活越亂了。 可又偏偏心不死。 竟是被激出了了幾分斗志。 她覺得自己喜歡他沒錯,吃木槿的醋也沒錯,誰讓他偏心呢,但他不能這般對她,在馬車里都行那事,她這臉還要往哪里放? 這日是她十五歲壽辰。本來好好的他陪了自己回娘家,回來卻弄成這樣。 浸在湯池里半天都懶得動,卻聽臘月在外面稟道:“王妃,今日始王妃十五歲生辰,王爺一早就吩咐了奴婢在琉璃水榭備了家宴,此時,一切都已備齊,賀蘭側(cè)妃、木側(cè)妃和四位美人都已到齊,王爺讓奴婢過來請王妃過去?!?/br> “是么?王爺真有心。”阿曛冷冷道,“臘月,你先去稟王爺,本妃這就過去琉璃水榭?!?/br> 擦了臉上的淚,阿曛才從湯池里出來,挑了高領(lǐng)子的衣裳穿了,又選了一套秋水色的長裙,外披了棗紅色披風(fēng),梳了高高的墜馬髻,挑了一朵水玉芙蓉簪在發(fā)間,收拾停當,瞧了瞧銅鏡里的自己,阿曛還是那個美艷得不可方物的阿曛,木槿算得了什么呢? 由著梅見和月櫻陪著,往琉璃水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