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起小雨了，擋風(fēng)玻璃上貼著一顆顆水珠，賀川打開雨刮器，左胳膊搭在車窗上，兩側(cè)是茂密的竹林，雙車道，幾米一道彎，他越來越順手。

    前面是40度的陡坡，蔣遜的聲音被風(fēng)吹破了：“別溜車了！”

    賀川換了擋，車子“嗖”一下沖了上去，后勁十足。

    賀川大聲問：“你以前開什么車？”

    “就這車！”

    路邊泥沙濕滑，賀川控制著方向盤，“你要是不干野導(dǎo)了，能去駕校！”

    “你又在夸我嗎？”

    賀川笑著：“這次你想不想？”

    想被我夸？

    被不如我的人夸，沒什么想不想……

    蔣遜說：“你不如我！”

    “是么？”

    車子再次加速，沖破層層雨幕，雨水都從窗外灌了進(jìn)來。

    蔣遜喊：“關(guān)車窗！”

    賀川問：“受不了了？這樣呢？”

    再次加速，沖過一道急轉(zhuǎn)彎，蔣遜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跟著傾斜。

    明霞山的盤山公路，幾米一道轉(zhuǎn)彎，疊加著陡坡，會車時兩車近在咫尺，那種輪胎快速摩擦著地面的驚險刺激，沒人比蔣遜更能明白。

    窮途末路般的速度，讓人上癮，讓人瘋狂，讓人失去理智。

    兩側(cè)景物瞬息萬變，眼前的是懸崖，狂風(fēng)伴著暴雨呼嘯，車椅上、方向盤上、儀表盤上，全都布滿了雨珠，速度快得讓人說不了話。

    “蔣遜——”

    蔣遜被雨打得瞇了眼：“嗯？”

    “怎么樣？”

    蔣遜抹了下頭發(fā)：“嗯?！?/br>
    賀川目視著前方，嘴角慢慢揚(yáng)起。

    車窗拉上了，車?yán)锎蛑瘹狻?/br>
    蔣遜抽了兩張紙巾擦頭發(fā)，車內(nèi)只有沙沙聲，誰也沒開口，似乎還沉浸在極致的快感中。

    懸崖、速度、末路。

    異樣的氣息，在慢慢地醞釀。

    “嗡嗡”幾聲響，在一片寂靜中顯得格外突兀。

    是蔣遜的手機(jī)。

    蔣遜頓了頓，仿佛剛剛醒來，恍了會兒才接起電話。

    “蔣姐，你快回飯店?！笔乔芭_小妹。

    “怎么了？”

    “你爸過來了，硬是進(jìn)了你的房間，我們不想給他鑰匙，可真攔不住?！?/br>
    蔣遜沉默了一會兒，說：“知道了?！?/br>
    賀川扔了塊抹布給她：“擦窗?！?/br>
    擋風(fēng)玻璃上有水珠。

    蔣遜擦了擦窗戶，說：“你想再去哪里轉(zhuǎn)？我要回趟飯店?！?/br>
    “這么大的雨，轉(zhuǎn)去洗澡？”賀川朝麗人飯店的方向開去，說，“也該吃晚飯了?！?/br>
    過了會兒，車停了下來。

    停車位離大門口有百米長，車?yán)镏环帕艘话延陚?，蔣遜把雨傘扔給賀川，直接下了車。

    賀川拔了車鑰匙，也沒拿傘，直接跟了下去。

    麗人飯店外一團(tuán)亂，幾名員工擋在一輛面包車前。

    車?yán)锏睦项^漲紅著臉大喊：“你們什么意思，我去我女兒房間犯了什么法，你們憑什么攔著！”

    員工說：“你拿了蔣姐的錢！”

    “她能有幾個錢！這些都是我的！你們趕緊滾，有本事去報警，讓警察來評評理！”

    員工說：“蔣叔，你不能這樣，這都是蔣姐的血汗錢！”

    一直站在門里的孫懷敏開口了，說：“這是我嬸嬸的帛金，其實也應(yīng)該給我叔叔。”

    老頭喊：“聽見沒有，這是我老婆的帛金！”

    “你哪個老婆？”

    一側(cè)傳來一道聲音，大伙兒都望了過去。

    孫懷敏的面色變了變，退到了墻后。

    蔣遜說：“把錢放下?！?/br>
    老頭怒氣沖沖：“你媽住院我把棺材本都掏了出來，這錢該歸我！”

    “你棺材本多少錢？”

    “記不清了！”

    賀川已經(jīng)認(rèn)出了那老頭。

    車?yán)锏睦项^五六十歲年紀(jì)，戴著一副金邊眼鏡，穿著灰色西裝。

    昨天這老頭還在樂道塢叫賣：“知道曹cao墓嗎？這個就是從曹cao墓里挖出來的……”

    原來他就是蔣遜那個傳說中貪財沒人性的爹。

    蔣遜冷笑：“你真是一點臉都不要了！”

    老頭瞪著眼：“你怎么跟我說話的，我是你爸！你當(dāng)我稀罕這幾個臭錢，你別忘了，山下的大酒店還是我的，老子有的是錢！”

    “我怕你有命等沒命花！”蔣遜說，“給我把錢放下！”

    老頭發(fā)動面包車，“轟轟”幾聲，車子啟動了，蔣遜擋在車前，老頭咬咬牙，發(fā)了狠踩下油門，員工一把將蔣遜拉了過來，喊：“蔣姐——”

    車子沖了出去。

    蔣遜甩開員工的手，直奔自己的車，到了車前，她喊：“賀川！”

    賀川拋去一串鑰匙。

    沒一會兒，車子往山下飛沖而去。

    石林聞訊趕回來時，蔣遜的車和他擦身而過，他喊了兩聲，那車眨眼就沒了蹤影。

    石林把車開上去，問飯店員工：“到底怎么回事？”

    飯店員工將事情從頭到尾交代了一遍，最后打抱不平：“那老頭子真不是個東西，老板，你就不該收留他，還讓他住在山下的酒店里！”

    石林說：“地下室而已。”

    想了想，他還是不放心，交代了員工幾句，打了個方向就追下了山。

    一路上都沒見到蔣老頭和蔣遜，他去富霞大酒店問了問，都說沒見到那兩人。

    石林沿著路，一邊開車，一邊打蔣遜手機(jī)，遲遲沒人接聽，到后來對方干脆關(guān)了機(jī)。石林又把電話打去麗人飯店，讓他們見到蔣遜了趕緊給他來個電話。

    員工應(yīng)著：“行行，我這邊要不要叫幾個人一起去找蔣姐？——好，老板，你也別太擔(dān)心，蔣姐拿到錢應(yīng)該就回來了?！?/br>
    掛了電話，員工趕緊找出一串鑰匙遞給賀川，說：“車子您就開走吧，不用留證件了?！?/br>
    賀川接過來：“不怕我跑了？”

    員工笑道：“您還沒給蔣姐結(jié)工錢呢，您要是跑了，蔣姐會把您找出來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