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車子開在盤山公路上,它的身上是山的影子。 蔣遜不知道他們要去哪里,她只需要把他們送去縣城的總車站,那里有火車,有客車,有機場大巴,去哪里都方便。 馬路上都是早點攤,賀川說:“停車?!?/br> 蔣遜減速,問:“有事?” “買早飯?!?/br> 蔣遜把車停下來,賀川拉開車門下去,阿崇也跟著跑了下去。 一輛車跟他們擦肩而過。 徐涇松坐在車?yán)?,頭上纏著紗布,披著厚厚的外套,臉色蒼白,說:“爸,我真沒事,不用轉(zhuǎn)院,這小縣城的醫(yī)院跟那邊鎮(zhèn)上的有什么差別!我先收拾了那女的,咱們馬上飛回去!” 徐德沒應(yīng),問前面開車的人:“你剛才有沒有看見賀川?” 前面的人說:“看見了,我以為我眼花?!?/br> 徐涇松問:“什么賀川?” 徐德過了會兒才說:“死對頭!” “死對頭?什么人?” “跟咱們過不去的人!”徐德瞇起眼,望了眼剛剛過來的方向,自言自語地說,“他來這種地方干什么?” 賀川和阿崇去了沒多久就回來了,兩人買了兩大袋子早飯,阿崇邊吃邊說:“我有多少年沒這么早吃早飯了?” 車上沒人理他。 賀川吃著一個味道不怎么地道的rou夾饃,喝了一口豆腐腦,隨口道:“早飯吃了?” 蔣遜說:“吃了?!?/br> “幾點吃的?” “出門前吃的?!?/br> “吃了什么?” “rou包子?!?/br> 賀川“哧”了一聲,往前面扔去一個袋子,正落在儀表臺上。 蔣遜看了一眼,是兩只小包子。 賀川說:“rou的。” 他邊上還有幾只袋子,里面有蔥油餅、雞蛋餅、rou夾饃。 rou夾饃不好吃。 蔣遜說:“這么破費啊?!?/br> 賀川笑了聲,三兩口把rou夾饃解決了。 到了總車站,已經(jīng)快要10點,阿崇拖著兩只行李箱先下,賀川坐在后面,看了看來來往往的人群和車輛,車站周圍有人擺攤,全是賣花賣氣球的,賀川突然問:“今天幾號?” 蔣遜說:“14?!?/br> 賀川“哦”了一聲,下車了,后排留著一帶垃圾,是他吃剩的早飯。 還有三天就是除夕,今天2月14日。 他走進(jìn)了車站,她掉頭,返回明霞山。 晚上,蔣遜洗完澡,給石林打了一個電話,又去花園里和飯店員工吃了一頓宵夜,回到房間,才剛剛11點。 她盤腿坐在床上,抽出筆記本開始記賬,邊記邊數(shù)錢,手指上全是紙幣的味道。 王瀟表姐打來電話,跟她約定明天出發(fā)的時間,蔣遜問了下包車費,王瀟表姐報得價格很公道。 她又在筆記本上加了一筆,算算這段時間的入賬,賺頭真不錯。 王瀟表姐說:“我們家在江蘇一個縣城,早上早點出發(fā),下午肯定能到,你晚上可以住我家?!?/br> 蔣遜說:“行?!?/br> 掛斷電話,她把賬本放到了床頭柜,關(guān)燈躺了一會兒,沒睡著,又摸黑坐了起來。 月光很淡,朦朦朧朧的一層光落在床頭,蔣遜摸到了一根香煙。 幾厘米長,金色的煙嘴上寫著1916。 原來她還沒扔。 蔣遜拉開抽屜,拿出一只打火機,含住了這支煙。 火光搖曳,煙頭亮了一下。 房間又暗了。 她吐出一口煙圈,看不見它的顏色,只聞到濃郁的氣味,這味道熟悉又陌生,她從來沒抽過1916,今天早晨,天未亮,她在傘下聞到了。 就是這個味。 她又吸了一口,心頭燎起了一把火。 雪天挖筍,她帶去一包1916,他說晚點給錢。 你大爺?shù)摹?/br> 沒給! 賀川賴了她100! ☆、第 20 章 白通鎮(zhèn)很大,一條古運河穿鎮(zhèn)而過,河的一邊是現(xiàn)代化的小區(qū)高樓,另一邊是白墻黑瓦的古舊房屋。 上午11點,積雪未化,沈大爺正坐在自家門前喂小孫子吃飯。小孫子好玩,總是跑來跑去,踩著一地的水坑“啊啊”叫著讓爺爺看。 沈大爺挖了一勺飯哄他吃,小孫子剛張開嘴,圓溜溜的眼珠子突然盯著前面不動了,小胖手指著那里:“嗯,嗯,嗯嗯!” 沈大爺回頭看了眼,只見青石板路上站著兩個男人,個子都很高,一人瘦些,長相周正,穿著件棕色羽絨衣。另一人硬朗些,穿著件黑色大衣,短寸頭,耳朵上還不倫不類地戴著一枚耳釘。 瘦些的那人笑著上前,問道:“大爺,這里是西大街吧?” 沈大爺回過神,說:“是啊,這里是西大街!” 那人又問:“我想跟您打聽個事兒,您知不知道這街上住著一戶姓王的人家?有一個叫王云山的,今年70多,快80了?!?/br> 沈大爺說:“姓王的倒是不少,你說這個叫……” “王云山,白云的云,一座山的山?!?/br> 沈大爺搖搖頭:“沒這人吧,沒什么印象?!?/br> 戴著耳釘?shù)哪侨俗吡诉^來,蹲下遞了根煙,說:“大爺,您再仔細(xì)想想,我們要找的那人,他爹當(dāng)年是個富商,叫王鏞,娶了五個,王云山是五姨太生的。王家應(yīng)該是這里的大戶人家?!?/br> 沈大爺聽他說完,“啊”了一聲,“你這么一說,我就明白了,是那家人啊,聽說當(dāng)年我們這半條街的鋪子都是他們家的?!?/br> “那您知道這家人現(xiàn)在在哪兒嗎?” 沈大爺說:“不知道啊,我小的時候王家就落魄了,那家沒剩幾個人……”他想了想,“啊,我想起來了,那邊有間屋就是王家的,幾年前王家來人,把那屋賣了,現(xiàn)在是家飯店,他們家肯定知道你要問的人!”話音剛落,就見小孫子突然抓住了那人的耳朵,他唬了一跳,去抓孫子的手,“快拿下來!” 小孫子抓了抓那枚耳釘,想把它揪下來,賀川握住那只小胖胳膊,笑道:“這可不能給你。” 道了謝,賀川和阿崇朝大爺說的那間房子走去。路不遠(yuǎn),就在街尾,這片正面臨拆遷,前前后后很蕭條,昨晚下了一場大雪,雪堆東一塊西一塊,只有兩家小店還開門。 飯店兩層樓,木質(zhì)結(jié)構(gòu),底樓四扇木格子門緊緊闔著,左上方架著一只空調(diào)外機,二樓拉著窗簾,窗戶緊緊關(guān)著。 這里沒人。 阿崇又去問了那兩家鄰居,煩躁地說:“說是去旅游了,起碼過了除夕才回,離除夕還要好幾天呢!” 賀川說:“先回酒店?!?/br> 阿崇叫苦:“真麻煩!” 他們昨天傍晚下了飛機,在機場外叫了輛出租車,三更半夜才抵達(dá)白通鎮(zhèn),計價器上的數(shù)字讓阿崇看了直心疼,匆忙間隨便找了家酒店入住,酒店收費五星級,服務(wù)還不如明霞山的農(nóng)家樂。 阿崇說:“換個地方住,那地方太爛了!” 賀川說:“我先去吃飯,你退房?!?/br> 阿崇喊:“我也要吃飯!” “二選一。” “先吃飯再退房!” 這里攔不到出租車,走出西大街,才看見了一輛人力三輪車,車夫見到賀川和阿崇的塊頭,沒有多說什么,三輪車騎出幾百米后,車夫喘著氣,頹敗地說:“兩位啊,你們還是叫出租車吧,我實在載不動你們啊!” 阿崇一臉苦相。 賀川扔了一張錢走了。 半個多小時后他們才找到一家飯店吃飯,阿崇邊等菜邊玩手機,抱怨道:“你說說,這縣城這么大,他老家怎么偏偏在這么窮酸的一塊地方?王云山是不是生來跟咱們作對的?”說著,又把手機湊到賀川跟前,“哎,你看看?!?/br> 賀川沒興趣,阿崇硬是要他看:“看看,我覺得我這張照片拍得最好!” 賀川隨意瞄了一眼。 照片上,他穿著蓑衣,戴著斗笠,對面的人穿著白色羽絨衣,臉被一張斗笠遮住了。 他正抓著她的手腕。 賀川說:“哪里看出拍得最好?” 阿崇說:“抓拍到位啊,看這環(huán)境,看你們倆的站姿,還有你們這手,你趁機偷抓別人的手,別當(dāng)我沒看出來!” 賀川冷笑:“還看出什么了?” 阿崇把手機收回去,說:“不告訴你!” 吃完飯,兩人回酒店把房間退了,再次回到西大街,就近找了一家小旅館住下。 蔣遜大清早出發(fā),去醫(yī)院附近載上王瀟一家,中午的時候停車吃了一頓飯,直到下午4點才到達(dá)白通鎮(zhè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