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jié)
“我是寧平人,一輩子的寧平人,我兒子也是?!?/br> “癌癥,癌癥,我的兒子,拿到手上的,除了畢業(yè)證書,還有肺癌化驗單!” “冬天過去了,春天在哪里?” 兩個孩子站在院子里,推推搡搡。 “我叫李建!” “我叫陳杰!” “我爸爸mama不讓我去河邊玩,說河水有毒?!?/br> “我舅舅是癌癥死的,現(xiàn)在舅媽也得癌癥了?!?/br> “這里空氣很臭,我們晚上睡覺都要關(guān)窗!” “冬天過去了,春天在哪里?” 一個女人坐在桌子前。 “我叫張妍溪,十年前大學(xué)畢業(yè),從事公益。” “冬冬是我救助的第一個孩子。” “2006年,我被他們抓走,關(guān)了七天,不讓我捅破污染導(dǎo)致孩子畸形的事?!?/br> “我得了抑郁癥?!?/br> “現(xiàn)在,我還在從事公益,十年了,還有下一個十年,有個人說,公益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悲哀。” “是啊,冬天過去了,春天在哪里?” 一組人站在湖邊。 “我們是小樹苗天使基金?!?/br> “我們致力于兒童慈善?!?/br> “基金成立十三年?!?/br> “我們做過許多成功案例。” “也有失敗的?!?/br> “在寧平,有許許多多和冬冬一樣的孩子?!?/br> “我們無法救助?!?/br> “因為只要污染在繼續(xù),那這些孩子,就永遠(yuǎn)存在?!?/br> “冬天過去了,春天在哪里?” 一行二十多人,各個穿著賽車服,路邊一溜越野,當(dāng)中僅有一個女人,披著發(fā),戴著頂紅色帽子,穿著套紅色賽車服,鶴立一眾男人間,像火一樣耀眼。 “我叫jessie?!?/br> “我們是哈弗車隊?!?/br> “我們征戰(zhàn)賽場?!?/br> “到過高原,去過沙漠?!?/br> “經(jīng)歷過沼澤?!?/br> “卻是第一次來到寧平?!?/br> “一個被黑煙籠罩的地方?!?/br> “用著冠冕堂皇的借口,殘害了300條人命的地方?!?/br> “因為我的錯,讓一位老人,違背良心,一份造假的環(huán)評報告,讓他贖罪九年,臨終仍不能安?!?/br> “可有人還在顛倒是非黑白。” “我們的車隊,在發(fā)車前,來到這里?!?/br> “冬天過去了,春天在哪里?” 一個男人坐在椅子上。 “我叫卓文,28歲?!?/br> “我的外公叫王云山,2006年,他曾來過寧平?!?/br> “因為我的原因,他違背良心,寫下一份讓他九年難安的環(huán)評報告。” “他兩周前過世,再也沒有機會,跟受害者說一聲對不起?!?/br> “今天我站出來?!?/br> 他站了起來,拖著一條腿,上前兩步,九十度鞠躬。 “跟大家說一聲對不起?!?/br> “我們在贖罪,你們呢?” 尾聲,冬冬坐在一輛滑板車上,手推著地,向前滑去,笑容燦爛可愛。 視頻發(fā)出的第二天,寧河邊,重新鋪起一張紅色橫幅,村民們一個個排隊簽名,采訪車進(jìn)入寧平,環(huán)保部門開始調(diào)查,河昌警方也已與當(dāng)?shù)鼐饺〉霉沧R,聯(lián)手追捕徐涇松等十多人團(tuán)伙。 德升集團(tuán)大門前,近千村民示威游行,電視報紙連番報道,“三橫簫”微博發(fā)布進(jìn)展細(xì)節(jié)。 寧河邊的污水管道露了出來,污水處理廠棄之不用一事遭到曝光,植被受到污染,生長發(fā)育畸形,第四中學(xué)的學(xué)生集體簽名,不想再在晚自修時聞到刺鼻的毒氣,許多公益團(tuán)體來到金口市和寧平鎮(zhèn)的福利院看望受害兒童。 小村落里。 李大娘正在繡衣服,突然指著電視機喊:“老頭子,老頭子快過來!” “怎么了怎么了?” “老頭子你快看新聞,上面那個是不是上回中槍的那個小伙子?哎——剛才閃過的那個是不是手指甲斷了的小姑娘?” 李醫(yī)生貼著電視機:“哪里啊,哪兒?。俊?/br> “放過頭了,哎呀,等會兒看看有沒有重播!” 銀飾店里。 店老板一邊上網(wǎng)一邊吃午飯,突然點開一張新聞圖片,大笑兩聲,沖進(jìn)來的彝族姑娘喊:“這兩個人我認(rèn)識啊,他們上次還在我這里買過一個戒指呢,我印象特別深,那個男的太小氣了,不肯送那女孩380元的耳環(huán),只舍得送38元的戒指,這女孩這樣還肯跟他在一起,看來是真愛??!” 彝族姑娘一頭霧水,銀飾也不買了,趕緊跑了出去。 小店門口。 一對雙胞胎小孩正坐在地上蹭電視看,突然,一個孩子指著電視機喊:“這是上次來家里的叔叔阿姨!” “?。俊?/br> “你不記得了?上次他們來我們家住過,開著一輛車,還拿走我們好多好多圓根!” 小孩子立刻站起來:“我要叫jiejie來看,jiejie——jiejie——” 廣東一間酒樓。 一個三歲大的孩子拿著遙控飛機扯mama的手:“玩飛機,陪我玩飛機!” mama坐在辦公室電腦前,心不在焉地哄他:“等會兒陪你。” “不嘛不嘛,玩飛機!哼,我找爸爸去!” “找爸爸干什么?”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走了進(jìn)來。 小孩撲到男人身上:“mama不理我,就知道看電影!” 男人問:“看什么電影???” “不是電影?!弊陔娔X前的阿雅,聲音沙啞,眼睛微紅,含著淚,嘴角帶笑,“是看到一個老朋友了?!?/br> 他還在,頭發(fā)比過去長,穿得有點老氣,皮膚黑了,眼角有皺紋,瘸了一條腿。 但笑容依舊,聲音如初,他還在,一切就好。 徐德被帶走調(diào)查那天,蔣遜正要給隊友們送行,到了廠區(qū)門口,隊友讓蔣遜跟賀川回去。 賀川特意買了幾條煙,一人兩包扔給他們,說:“這次沒好好招待,下次再來,多住兩天,住市里,吃住我全包!” “行啊,土豪啊!jessie,你能耐啊,一找就找了個土豪!” 蔣遜笑著:“他啊,暴發(fā)戶二代!” 廠里出來一行人,賀川說:“徐德?!?/br> 中間穿著西裝的男人五十多歲,蔣遜第一次見,他就是徐德,中等身材,長相端正,像是一個普通男人,誰想得到,他一手創(chuàng)辦德升集團(tuán),顛倒是非黑白,謀取數(shù)之不盡的黑心錢。 徐德似有所感,突然抬起頭,朝這邊看了過來,視線一下子釘在賀川臉上,惡狠狠地,像要將他千刀萬剮,到最后,他也只是冷笑一聲,跟身邊的人說:“有的人,活不了幾年了,看誰笑到最后!” 賀川一笑,沖他揚了下下巴:“你別死在里面,千萬活著出來!對了,還有你兒子,這么多天沒個消息,是不是死了?” 徐德坐進(jìn)車?yán)?,跟隨調(diào)查人員離開。 三天后,大家陸續(xù)離開。 卓文先走,他要回巴澤鄉(xiāng),還有一批茶桶等著他交貨,走前他在視頻網(wǎng)頁里看到一條留言,跟蔣遜說:“阿雅問我們好?!?/br> “阿雅?” “嗯,她說上回讓你跑了,下回別讓她遇見,她要跟你開沙漠。”卓文問,“怎么回事?” 蔣遜一笑:“不告訴你!” 張妍溪和高安隨后離開,那天下小雨,高安替張妍溪撐著傘,張妍溪走出門了,突然又折返回來,跟站在門邊送他們的兩人說:“賀川,我跟蔣遜單獨說兩句。” 賀川沒什么意見的進(jìn)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