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jié)
隨后,寧元娘過來了,看著香芷旋臉色不大好,心疼不已,“這次可真是吃盡了苦頭?!?/br> “沒事的?!毕丬菩睦锍姓J,面上卻是不能認同的,“緩幾日就好了。” 寧元娘說了一會兒話,這才去看寒哥兒。抱孩子之前,先請教了奶娘金mama,這才小心翼翼地抱在懷里,斂目打量著,滿臉笑意。 香芷旋道:“不如你回別院安排安排,盡快搬過來吧?!鳖M蹂[了那么一出,到底是讓她心里不踏實,擔心元娘自己住著不安全。 “好啊?!睂幵镄χc頭,“四哥早間也吩咐我了,我這就回去安排安排,下午就搬來?!闭Z必,有些不舍地把寒哥兒交還給奶娘,輕聲道,“等我回來再看你?!?/br> 香芷旋遣了鈴蘭跟著寧元娘去西山別院。 近正午,襲刖護送寧氏、錢友梅等人過來了,前前后后十余輛馬車。 香芷旋生孩子雖然有驚無險,到底是要仔細調理一段時日,斷不能盡早搬回府中,一家人自然要過來居住一段日子。 有婆婆在近前打理諸事,香芷旋心里完全踏實了。 寧氏與襲朧、錢友梅、蔚氏過來之后,急急忙忙過來看望香芷旋母子兩個。 襲朧聽說香芷旋吃了不少苦頭,進門來就握了她的手,紅了眼眶,卻是不知該說什么好。 香芷旋反過頭來寬慰襲朧,違心地說著沒什么之類的話。 寧氏先將寒哥兒抱在臂彎,才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掛著慈愛的笑容,與香芷旋說話。 錢友梅與蔚氏則是站在一旁,都笑著打量寒哥兒,由衷地稱贊:“好漂亮的孩子。” “好看么?”香芷旋卻是不大相信,“我都看不出?!毙睦飫t想著,這興許要怪襲朗,他太好看了,能再讓她瞧著好看的人太少了,眼下倒好,在她這兒,他連孩子的風頭都搶走了。 “自然好看啊?!辨ㄦ矁蓚€異口同聲,之后錢友梅道,“你這個不知足的,還想要孩子怎樣???剛出生?!?/br> “是啊?!蔽凳辖拥?,“過段日子寒哥兒的模樣長開了,不知道有多好看呢。我是過來人,這個可比四嫂有經(jīng)驗?!?/br> 香芷旋聽著特別受用,滿足地笑了起來,又問婆婆,“寒哥兒長得像誰啊?我都看不出?!?/br> 寧氏笑瞇瞇的,“像老四。你是做娘的,難怪看不出。” 這邊幾個人熱熱鬧鬧說話的時候,襲朗在琢磨如何處置睿王。 睿王是在送親途中回到京城滋事。若是送到皇上面前,睿王絕對會一口咬定是他襲朗半路劫持他回京。所以,皇上那條路是不能考慮的。 自然,也不能放睿王回到送親的隊伍,那是放虎歸山。 留在手里?殺掉?更不行。一旦為人知曉,有理沒理都是殺頭的大罪。為了那么個人,不值得擔負風險。 所以,一定要給睿王安排個妥當?shù)娜ヌ帲溗畺|引,以惡治惡。 襲朗想到了淮南王和夏映凡。思忖片刻,他喚來小廝,吩咐兩句。 過了一陣子,睿王妃被帶到了外院書房院。 襲朗站在廊下,看著大腹便便的女子神色驚慌地到了近前,“這兩日,你什么都沒做過,什么都不知道。” 睿王妃頻頻點頭,“是,是,我明白?!?/br> “我會派人送你回府。” 睿王妃曲膝行禮,“多謝你和你夫人?!?/br> “不必,你該謝的是你的孩子?!彼闶窃俸荩沧霾坏絺盁o辜的孩童,未出生的孩子亦然,“但是要記住,沒有下次。我只能饒你一次?!?/br> 睿王妃稱是。 “還有一件事,我要問你?!币u朗語聲溫和,“夏映凡與你睿王府可有牽扯?說不說都隨你?!?/br> 睿王妃先是垂了眼瞼,是出于習慣的反應,這樣才能掩飾真實的情緒。襲朗既然已經(jīng)問起,她不回答的話,他也會命人去查證,或者……刑訊逼問睿王。思忖片刻,她輕輕點頭,索性將話說透:“王爺早些年收買了夏氏?!彼嫔蠈Υ挠撤?,一直保持著和三公主相同的態(tài)度,心里卻對那女子再熟悉不過。 “多謝?!?/br> 睿王妃苦笑。他便是再客氣,也無法打消她心頭對他的懼怕。他便是繼續(xù)詢問她很多秘辛,她都會知無不言,因為她現(xiàn)在最重要的事是離開。 襲朗卻沒有趁人之危的習慣,喚人送走睿王妃。 蔣修染過來了。這兩日,阿東幾個人在遠處觀望,別院內出過什么事,心里大抵有數(shù),如實稟明了他。 他既然得了消息,少不得要過來看看。 趨近這別院時,看看方圓幾十里都無人家,不由一笑。 難怪襲朗要搬來此處小住,難怪淮南王敢親自率眾闖進別院。 這就是個最適合出事的地方。 五百死士,要是襲朗準備得稍稍差點兒火候,這別院怕是已遭血洗。 襲朗出了名的狠戾、殘酷,在于他能將人逼至憤怒到瘋狂的境地,并且能應對敵手瘋狂的反擊——敢擔負這樣的后果,敢擔保自己立于不敗之地。 他那位夫人也不簡單。不是哪個女子都能給予一個男子絕對的信任吧?她信襲朗,才會陪著他面對經(jīng)歷這些。若是不信,才不會接受襲朗的安排,來到這里待產(chǎn)。 蔣修染一進別院,就察覺到了那種激戰(zhàn)之后的氣息。是只能意會不可言傳的一種感覺,像是走到了一個剛剛打掃完戰(zhàn)場的地方。 血腥氣已被除盡,依然不影響他嗅到死亡的氣息。 征戰(zhàn)歲月中,常聽到一些說法。有人說死于交戰(zhàn)之中的人魂魄怨氣最重,會在身死之地的上空徘徊多日。 此刻思及此,蔣修染抬頭望了望凈藍高空,戲謔地笑了,想著那說法便是真的,那五百人的魂魄徘徊不走,也只有被襲朗氣得魂飛魄散的份兒。 襲少鋒可不就是那么個人么,親者痛仇者快的事兒他是不會做的,做法正相反,他的對手不論是活著還是死了,都要被氣得七竅生煙。 一名小廝跑過來,請蔣修染隨他去襲朗所在的書房院。 蔣修染進門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三圍羅漢床上的襲朗和元寶。 梅花小幾上擺著一局棋,襲朗坐在上手,手里一枚棋子落下。 元寶乖乖地坐在下手,前一刻在盯著襲朗的手勢,后一刻知道有人進門,扭頭看了看。 蔣修染去年與襲朗常在一起議事的時候,見到元寶是常事,與它并不陌生。 但是元寶也只是與它不陌生而已,從來不會對他示好。 襲朗喚紫蘇進來,把元寶帶去里間嚼栗子玩兒。元寶乖乖地跟著紫蘇走了。 襲朗指了指方才元寶坐著的位置,“下兩盤棋。” 蔣修染走到近前,看著坐墊上印著的元寶的爪子印,擰了眉,“你這是不把我當外人,還是故意氣我呢?” 襲朗哈哈一笑,喚小廝進來,換了坐墊。 蔣修染這才落座,一面對弈,一面聽到里面咔吧咔吧的聲響,蹙眉道:“什么動靜?” 襲朗就照實跟他說了。 蔣修染失笑,“有意思?!彪S后才道,“新添了個男丁?” “嗯。” “洗三禮、滿月酒是不是都要在這兒辦了?” “自然?!?/br> “回頭我讓阿東準備賀禮?!闭f完這件襲府的喜事,蔣修染才說起睿王的事,“打算怎么處置他?要是留在手里,是個貨真價實的燙手山芋,你得趕緊扔出去?!?/br> “我正琢磨這事兒呢。”襲朗看了蔣修染一眼,“把他扔給淮南王怎樣?” 蔣修染思忖片刻,笑,“再好不過。用夏映凡做做文章?!?/br> 襲朗道,“我已問過睿王妃,她本就是被睿王收買了?!?/br> “好事?!眲e說是,就算不是,把那件事安在睿王頭上也不難。淮南王那筆帳,蔣修染一直沒忘,皇上只讓淮南王閉門思過,不足以讓他解氣。眼下能將皇室兄弟兩個綁在一起,便應了惡人自有惡人磨的說法,是最佳局面。 “這事兒得周密的安排一番。” “你安心在家哄孩子,交給我吧?!?/br> “行啊?!?/br> 蔣修染笑了笑,“事情到現(xiàn)在,你手里那些罪證,是不是該慢慢的扔出去了?” “還不行?!币u朗輕輕搖頭,“那就像是一筆爛賬,現(xiàn)在扔出去,沒有獲益之人。我得把賬面做平,公之于眾的時候,吃虧的只有睿王和他的幕僚。不然又是何苦來。” 蔣修染思忖片刻,“這一筆爛賬,是不是太子交給你的?” “你這么想也行?!币u朗反問:“太后病故之前,跟你說了些什么?” 蔣修染一笑,“她能跟我說什么?還沒想通?只不過是挖了個坑,差點兒把我半條命埋進去?!?/br> “那這么說來,到最終,她還是愿意太子繼承大統(tǒng)?!?/br> 是在那次之后,皇后、睿王更加激進地拉攏蔣修染,蔣修染卻跟家族決裂,用極端的方式自己把自己逐出了家門,繼而明里暗里拆睿王的臺,與之背道而馳。 在這樣的前提之下,襲朗這邊很多事才進行得順風順水。 蔣修染則想到了太后之死,“夏映凡是被睿王收買了……那么能不能這樣推測——太后病故之前,察覺到了睿王對她暗藏禍心,所以才心寒,用她的方式讓我不再接受睿王的拉攏?不,也不對。應該是睿王看出太后到最終還是愿意嫡長子繼承大統(tǒng),并且有意將他打壓得沒有立足之處,這才起了歹毒的心思。”他目光微閃,“你手里那些要人命的罪證,說不定就是太后交給太子的?!闭f著說著就蹙了眉,“這么亂七八糟的,早知如此,生前干政、攪局又是何苦來呢?這不整個兒瞎忙了一場么?” “這些你我就別費心猜測了,淮南王遲早會弄清楚這些。得安排幾個信得過的眼線到淮南王府?!?/br> “這是自然?!笔Y修染不大放心睿王妃,“睿王妃回去之后——” 襲朗道:“沒事,有明宇敲打她,她不敢跟皇后亂說?!?/br> “他?”蔣修染是沒辦法信任秦明宇的,“別幫倒忙才好。” 襲朗笑微微地凝了蔣修染一眼,“胡說八道,那是我弟兄,能力不比你差?!?/br> “事態(tài)這樣發(fā)展下去的話,秦家只能放棄慧貴妃、淮南王這門皇親了?!笔Y修染想說的是秦家能不能狠下心來。 “秦老太爺早已有定奪。比起秦家滿門遲早被淮南王連累,祖孫兩個只能忍痛行事。”襲朗不能不解釋,要避免蔣修染信不過秦明宇節(jié)外生枝的可能。 “那我就放心了?!?/br> “眼下唯一要等的,就是三公主那邊的反應。”送親的兄長半道沒了影蹤,她應該清楚去向、意圖,但是肯定不會如實告知皇上——說出實情的話,襲朗就不需將睿王交給淮南王去折磨,要做的是再布個局,指證睿王擅自回京意圖不軌。 “以她的性情,肯定要置身事外?!笔Y修染分析道,“她既然已經(jīng)離京,便不會再愿意被皇后、睿王連累。要是不擔心皇后母子二人的野心招致殺身大禍,她這些年完全可以做睿王最出色的謀士,而不會只是幫些不大不小的忙。而最要緊的是,她也怕你不管不顧破釜沉舟,害得她從遠嫁路上被揪回來伏法。” 襲朗笑了笑,“那我就等著看她如何編排睿王了?!?/br> “反正是不會給睿王臉上貼金。” 當夜,三公主的親信加急返回京城,徑自找到了城西別院,將三公主的幾封親筆信交給襲朗過目:“殿下請襲大人過目,幫她挑選一封親筆書信,屬下才好轉呈皇上?!?/br> 襲朗將幾封信都看了看,眼中有笑意,末了選出一封,知會那名侍衛(wèi)。 侍衛(wèi)稱是,將信件妥當?shù)氖掌?,“余下幾封信,煩請襲大人銷毀?!闭Z必匆匆轉身離去。 襲朗回到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