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小亮子是個聰明人,他可沒忘記圣上偏愛花香宮女這檔子事兒,趕忙上前化解尷尬的氣氛,道:“這么晚了,想必花香宮女也該哄七王爺入睡了,請回吧?!?/br> “我前來感謝玉霞尚宮的照顧,怎料會趕上這么一出兒,不管發(fā)生什么事也不用扯頭發(fā)吧?且不說玉霞尚宮在后宮的品階,她都一把年紀(jì)了?!被懽叩接裣忌袑m身旁,見兩名太監(jiān)狠狠地恩壓著她的肩膀,花響猛地掰動其中一名太監(jiān)的大拇指,迫使其即刻松開手。 另一名太監(jiān)見她怒目圓瞪,下意識地垂落手臂。 嚯!當(dāng)眾拆皇妃的臺?! “本宮在此,由不得你一個賤婢撒野!”嵐皇妃揚手欲打,只聽通傳聲洪亮入耳——圣上駕到。 花響見眾人齊聲頓首,為了大局考慮,她在玉霞尚宮的身旁跪下。 “愛妃,這大半夜兒的把朕請來,所為何事?” 嵐皇妃又是許久未見圣上,激動得險些撲上去,幸好還有一絲理智尚存,沒有忘記此番行事的意圖。 “只因犯宮規(guī)之人乃是玉霞尚宮,否則臣妾哪敢勞煩圣上出面?事件的來龍去脈已經(jīng)寫在折子里,臣妾看完供詞,自是頗感震驚,無論如何也未想到玉霞尚宮竟會是這種人?不過臣妾在心寒之余……還要念及她這些年來盡心盡力地輔佐,還望圣上從輕發(fā)落?!?/br> 寬容仁善,恩威并施,張弛有度喲。這便是嵐皇妃出現(xiàn)在皇帝眼中的一貫面貌,她要求不高,把玉霞尚宮趕出宮就妥了。 陌奕宗雙眉緊蹙,翻開供詞,據(jù)那名商人交代,玉霞尚宮在一年之中,前前后后私賣寶器二十三件,從中獲利五百兩。 再看銷贓清單,單看這一件由上等和田玉與多種彩寶精雕細(xì)嵌的華勝,已不止五百里。至于其它,還有什么雙鳳紋鎏金釵,頂級象牙打磨而成的梳篦(bi),刺繡工藝登峰造極的披帛等。還真是什么值錢賣什么。 陌奕宗煩悶地嘖了聲,不看清單還真忘了后宮有這許多好看的首飾,其中有一兩件頭飾很適合花響,居然讓玉霞尚宮以八十兩的廉價“豪情”大甩賣。 “東西還追的回來嗎?”他隨口問道。 能追回來也不能現(xiàn)在就告訴您啊,嵐皇妃痛心地?fù)u搖頭,深表遺憾。 陌奕宗蹙眉望向玉霞尚宮,道:“缺銀子與朕講,何必呢?” 玉霞尚宮此刻雖是妝容不整,但情緒平穩(wěn),她面帶愧色,道:“微臣有負(fù)圣恩,但憑吾皇處治。” “千真萬確?是否有人逼你?”平日里他根本不會追問,只因犯罪之人是玉霞。 “沒有,微臣有罪?!?/br> 在鐵證面前,她不替自己辯解,陌奕宗也不好當(dāng)著嵐皇妃的面放水太多。 然而,他剛要下旨將其逐出宮門之際,花響忽然開口相助。 “請圣上看在玉霞尚宮勞苦功高的情分上,暫緩處治可否?再者,不能單聽商人的一面之詞。商人說找不回來就找不回來了?他說五百里就五百里?他嚇都嚇?biāo)懒穗y免信口雌黃,人命是小,稀世珍寶是大,首要任務(wù)是,清點遺失物品的確切數(shù)量,再派在這方面有經(jīng)驗的官員詳審商人,徹底查清每一件物品的去向。圣上,請先將這些重要的事情做完,再治玉霞尚宮的罪也不遲。您認(rèn)為呢?” 玉霞尚宮怔了怔,悠悠地看向花響……遙想過往,玉霞十二歲入宮,在后宮待了整整四十年,可以說看盡妃嬪們爭寵的手段,妃嬪們在私底下無論斗得有多狠,在圣上面前永遠(yuǎn)是小鳥依人、知書達(dá)理,唯恐稍有差池惹怒龍顏,而這女子截然相反,為了一個沒什么交情的老女官,公然觸犯皇威? 玉霞越發(fā)焦慮,謝謝你花響將軍,可惜無奈的是,雖然有些難以啟齒的苦衷,但自己確實有罪啊。 …… 陌奕宗掃掃眉梢,說實話,什么丟點兒珠寶首飾,什么死個妃嬪、宮人,在國政面前皆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他不是不想徹查,是真的沒時間理會,否則還要皇妃作甚,還要尚宮嘛用? 如今信任多年的玉霞尚宮也干起了監(jiān)守自盜這檔子破事兒,他真不知曉這后宮之中還有沒有值得信賴的女官。 罷了,既然花響堅持…… “圣上!臣妾其實不愿重罰玉霞尚宮,臣妾請您前來,也是為了求個不謀而合,如今您的態(tài)度已然夠明確,臣妾明白該如何處理……”嵐皇妃頓首打斷。 花響瞇起眼,嵐皇妃想除掉自己要籠絡(luò)的女官? ……奶奶個腿兒的!且看她如何扭轉(zhuǎn)乾坤! ☆、第25章 二十五章、夸葉乘風(fēng)的條件 皇帝寢宮之中,因為花響身負(fù)重傷,宮里宮外又是一個無眠之夜。 御醫(yī)們圍在床榻前全力救治,陌奕宗唯有佇立一旁,伸長脖子憂戚相望。 花響面無血色,刺客仍是不省人事。她趴在枕邊,將受傷的背部呈現(xiàn)在外。傷口看似不大,但殺傷力可不小,傷口四周泛起青紫色,御醫(yī)從傷口中擠出一小碗黑血。明顯是中毒的跡象。 王德才見圣上已足足站了一個時辰,趕忙端來參茶,引導(dǎo)圣上入座。 陌奕宗推開茶杯,視線一刻不肯從花響身上移走。 “圣上,這天兒都快亮了,您還要上早朝,不如小憩一會兒?” “通傳六部,今日免去早朝?!彼丝棠挠行那槁牨姶蟪剂_里吧嗦。 王德才領(lǐng)旨離去,臨走前,忍不住多看花響一眼……真是沒想到啊,花響將軍居然會為圣上擋下涂毒暗器。眼拙,這次是他看走了眼。 御醫(yī)們忙得汗流浹背,道:“啟奏圣上,毒性蔓延的速度極快,看來唯有切開傷口,以及傷口周邊的皮rou了!” 聽罷,陌奕宗先替花響疼了一下,雖然可以使用一些麻痹傷口的草藥,但是止疼效果欠佳,不足以讓她無知無覺。 思及此,他脫靴上床,坐到花響頭部前方的位置,移開她頭下的竹枕,讓她枕在自己的腿上。 大腿肯定比硬邦邦的枕頭要舒服許多,再者萬一疼醒,他就在她的身旁守著。 “開始吧?!蹦稗茸跒楸苊馑齺y動,用力地壓住她的雙肩。 俄頃,薄而鋒利的刀片逼近傷口,毒性依舊在擴(kuò)展,主刀御醫(yī)已無暇瞻前顧后,直接下刀割rou。 “呃?!……” 痛楚鉆心入骨,花響驚眸頓睜,本能地躲閃開來。 劃破個口子也會疼,何況是橫向骨rou分離。 陌奕宗也曾有過割rou祛毒的經(jīng)歷,以至于對她的痛苦感同身受。聽到花響發(fā)出壓抑的呻.吟聲,他的額頭冒出細(xì)密的汗珠,道:“忍住花響,暗器上有毒,忍住不動的話很快便會結(jié)束?!?/br> 花響試圖抓緊被褥緩解疼痛,卻察覺…… “我的……右手沒有……呃……知覺了?” 聽罷,另一位御醫(yī)立刻從針灸盒中取出一根三棱針,果斷地刺入花響的手臂,只見黑血順著針槽溢出來。 見狀,施針御醫(yī)神色大驚,因為毒性已經(jīng)蔓延到整條右臂。 “請問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花響無力搖頭,眸中滿是絕望。 陌奕宗喝道:“先不要管那些,保住她的性命要緊!” 原本疼得足以失聲吶喊,花響的神色卻變得木訥空洞……右手乃是揮刀,射箭,出拳之手,對她何其重要,何其重要。 ……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又是因為陌奕宗,她是不是必須死在他的手中,才算真正的解脫? 陌奕宗指向一干發(fā)愣的御醫(yī),“你們戳在這兒作甚?快救她啊!” 御醫(yī)跪地直言道:“圣上請息怒,吾等微臣正在研究是哪種毒草,只要確定毒物來源,便可配制解藥?!?/br> “那你查清是什么了嗎?!” “目前,目前尚,尚無……” 陌奕宗按捺滿腔怒火,忽然想到一個人,疾聲厲色地命道:“快去天牢,把那個狐影一族的男囚帶過來!” ……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伴隨一陣急促的鐐銬聲,臭氣熏天的夸葉乘風(fēng)被押送過來。 “卸下他的枷鎖,讓他過來?!?/br> “圣上!此人乃死囚,不可!” “住口!這是圣旨!”陌奕宗早已急紅了眼,愛誰誰,能救花響便大大有賞。 卸去卡在脖子上的木質(zhì)枷鎖,夸葉乘風(fēng)晃了晃腦瓜,慢條斯理地走到床榻旁。 當(dāng)他看到傷口與暗器之時,不由暗自一驚,狐影一族做的?! “抱歉,我不會解此毒?!?/br> “朕沒心情看你裝瘋賣傻,只要你能救她,朕保證讓你得償所愿。何況你與花響不是舊識嗎?!你豈能見死不救?” 夸葉乘風(fēng)怔愣,撩開雜草般的亂發(fā),彎身看向中毒者,經(jīng)一番仔細(xì)打量,發(fā)現(xiàn)還真是出賣他的花響。 “哦,是花響呀?那我更不能救了,她說她要把我大卸八塊?!?/br> 這就是他最可恨的地方,所有人都看出他會解毒,他偏要磨磨唧唧。 陌奕宗一把揪住他的衣領(lǐng),吼道:“想要什么你倒是快說!” 天意,真乃得來全不費工夫!夸葉乘風(fēng)面無懼色,道:“請你下一道密旨,無論我狐影一族日后會對陌氏王朝做些什么,永不招安,永不圍剿。” 陌奕宗磨得槽牙咯吱作響……這群沒完沒了的飛賊!先是奪走與他形影不離的藍(lán)鼎玉佩,隨后又讓他承諾永不圍剿,這如意算盤打得真漂亮! 望向奄奄一息的花響,陌奕宗猛力將他推遠(yuǎn),隨后緩緩情緒,謹(jǐn)慎地從花響身下撤出,闊步走向書臺,展開空白卷軸,沾了沾墨,揮筆起草! 崢嶸半生,在日后的帝王生涯當(dāng)中,還會出現(xiàn)比這一刻更加蒙羞的狀況嗎?!答案是,絕不可能! 金燦燦的卷軸丟向夸葉乘風(fēng),夸葉乘風(fēng)敏捷地伸手握在掌心。 待確認(rèn)無誤,他將卷軸別在腰間,隨之要求御醫(yī)帶他去藥方,呵,他才不會傻到報出解毒藥方。抓藥、煎藥親自來。 在離開之前,他從花響的手臂上拔出全部針灸,教訓(xùn)道:“你們是哪門子郎中?。棵髦碇袆《具€給她活血?在解藥煎好之前,趕緊用冰塊冷敷傷口?!?/br> 不待御醫(yī)解釋并非活血啊,他無奈地咂咂嘴,跟隨太監(jiān)前往藥方。 寢宮內(nèi)氣氛凝重,御醫(yī)不約而同跪地向圣上請罪。 夸葉乘風(fēng)聽到齊刷刷的懺悔之聲,眼中劃過一道狡黠,誣陷御醫(yī)是庸醫(yī)的最大好處就是,迫使心急如焚的陌奕宗只能信賴于他。 唉,在這個有價值才能存活的世道,真真兒的心累。 ………… 翌日晌午,花響從渾渾噩噩中蘇醒過來。 她抬起沉重的眼皮,首先映入眼簾的,竟是趴在床邊的陌奕宗。 背部隱隱作痛,她試著抬了下右手……毫無反應(yīng)。 輕微的響動,吵醒陌奕宗,他壓了壓眼眶,順勢握住她的右手。 “感覺如何?” “我的胳膊……是不是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