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jié)
不大會兒的功夫,便搜出一些顏色各異的藥粉。 嵐皇妃面朝待命的太醫(yī)動動手指,太醫(yī)立即蹲下查看,嗅了嗅氣味,道:“啟稟皇妃,這是一種可以導致人畜瘋癲的毒粉!” 龍走月看向媛貴妃,譏笑道:“想必六皇子險些被受驚的馬兒踩傷,就是拜這種毒粉所賜吧?”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本宮從未見過這些東西!”媛貴妃的態(tài)度仍是理直氣壯。 嵐皇妃雙掌一擊,將替換鼠藥盤子的太監(jiān)押了進來。 “說,是誰讓你們將深棕色的陶盤換成彩色瓷盤的?” 太監(jiān)慌慌張張地指向小紅,篤定道:“是是是,是她!她給奴才一兩銀子,叫奴才用她送來的瓷盤裝鼠藥,奴才確實不知曉她用意何在,請皇妃饒命啊!” 嵐皇妃睨向媛貴妃,道:“小紅是你從家中帶來的貼身侍女,跟了你快二十年了,對你忠心耿耿,這下看你還如何狡辯!” 同窗事發(fā),媛貴妃的臉上終于顯露出一絲慌張之色。 見狀,小紅登時抬起頭嘶吼,“是奴婢一人所為!主子一無所知!正如嵐皇妃所說,我們主仆二人相伴二十載,主子待奴婢如同親人,奴婢心疼主子不得圣上寵愛!于是腦袋一熱,對嵐皇妃與花婕妤起了殺念!要殺要剮奴婢都認了!” 小紅這么一承認,媛貴妃總算吃到定心丸,于是她擺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怔怔地望向小紅。 小紅雙手被綁,她面朝媛貴妃的方向,磕了三個響頭,以示頂罪之決心! 嵐皇妃這下可頭疼了,這事兒鬧的,小紅原本就是媛貴妃的大幫兇,所以媛貴妃干的那些壞事兒,小紅皆是一清二楚,只要小紅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兇手,媛貴妃還真就能脫罪呀!她愁眉苦臉地看向龍走月,這該如何是好? 龍走月含而不露地一笑,徑自走向小紅。 “呵,真是有情有義的好奴才,不過……”她挑起小紅的下巴,笑道:“你個傻丫頭,可知曉你原本應是媛府的千金大小姐嗎?” 小紅不明所以,脊背一僵,“你此話何意?!” 龍走月無謂地扯了下嘴角,首先環(huán)視富麗堂皇的宮殿,才慢條斯理地揭曉謎底。 “你的生母是放著鞭炮,用嬌子抬進府邸的偏房,但是剛生下你,便不幸血崩而亡,按理來說,你是正兒八經(jīng)的庶出之女,應該享受小姐的待遇,但是媛母非但沒給你一個正式的名分,還隨便給你起個名字叫小紅,甚至讓你去伺候她的女兒。這一伺候就是二十年,而媛貴妃兒時便知曉你的身份,倘若她真把你當meimei看,會讓一脈血親殺人放火嗎?!” 龍走月愀然作色,將一卷皇室私藏的妃嬪族譜拋在小紅的面前,又道,“皇帝娶妻非同小可,你以為不查個底朝天能入得了宮門?” 嵐皇妃在旁倒抽口氣,原來在入宮之前查這么細?。?! 小紅徹底懵了,著急忙慌地翻開族譜,果然看到一段關(guān)于她的身世。她的手劇烈地顫抖著,一直以為自己是媛家撿來的孤兒,所以不管媛家她對怎樣都要懷揣感激之情,卻不曾想,她每天磕頭侍奉的主子們,竟是親爹和親姐妹?! “我娘在臨死前,給我起了名字,原來我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她捧著家譜,痛心疾首,淚眼婆娑。 此時再看媛貴妃,臉色蒼白汗如雨下。這些年干的齷齪事兒,皆由小紅一手代勞,一旦小紅倒戈,砍她八百回都不夠瞧! 媛貴妃睜大驚恐的雙眼,看向神態(tài)平靜的花婕妤。這女人究竟在圣上心中占據(jù)何種地位?圣上居然將這等皇室密文拿給她看?! “小紅……本宮,不,jiejie也是情非得已啊……”她趕忙拉住小紅的手。 “我給你當了二十幾年的奴才,唯恐你被人欺負了,可你是如何對我的?哪怕你只是把真相告訴我!我就算給你當一輩子奴才也認了??!但你為何要這樣對我?!讓我以為自己是無父無母的野種?!還有老爺和太太們,更是好狠的心!” 小紅的情緒異常激動與憤怒,她憤憤地甩開媛貴妃的手,面朝嵐皇妃,指證道:“反正也是一死,不如我一并交代了!關(guān)于一年前的縱火案,李貴妃確實是枉死,媛貴妃才是幕后指使!” “小,小紅?!你,你在胡說些什么呀?……”媛貴妃花容失色。 果然是她!龍走月磨磨后槽牙,一把揪起媛貴妃的衣領(lǐng),怒道:“你這毒婦!一而再再而三向我兒下手!死不足惜!——” 話音未落,她從侍衛(wèi)腰間抽出佩劍,正欲一刀一刀刮了這歹毒的女人,嵐皇妃忽然抱住龍走月的手腕,勸阻道,“別別別!不合規(guī)矩?。∷母赣H是圣上的恩師,此案本宮會請父親在朝上施壓,你不能擅自處決她呀!” 此話不如道理,這里是陌氏的后宮,不能讓陌奕宗失了威嚴。龍走月攥得拳頭咯吱作響,一腳將媛貴妃踹倒在地! “你為了讓你兒子登上太子位,機關(guān)算盡無惡不作!倒頭來你得到的就是把自己送上斷頭臺!而你的兒子,因為有了你這么一個狠毒的娘,必將在眾人的嘲笑與辱罵聲中長大成人!這就是你帶給你兒子的一切!你個該死的畜生!” 龍走月甩手而去,她必須馬上離開,否則保不齊此刻就宰了她! 媛貴妃癱坐在地,捂住面頰,失聲痛哭。 然而再多的眼淚,也贖不清她的一身罪孽。 ………… 與此同時,冷宮。 陌弄盞躺在小床上,聽到肥娥的鼾聲,他咕嚕咕嚕地轉(zhuǎn)著大眼珠兒,從小龍嘴里扣出紅色的“小糖塊兒”。 他賊賊一笑,首先捏起糖塊兒嗅了嗅…… “香呀……” 鼠藥為了吸引老鼠誤食,在制作的過程中添加了熟面粉和葵花仁,所以從味道到口感皆似糕點。 陌弄盞如獲至寶,伸出小舌頭正準備舔舔,只見黑暗中亮起一雙發(fā)光的眼睛! “汪汪汪!”蒼一奔到搖床前,狂吠不止。 肥娥被狗叫聲驚醒,點燃油燈查看。她迷迷瞪瞪地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于是又翻身躺下了。 油燈沒有熄滅,蒼一就那樣直勾勾地看著陌弄盞。陌弄盞捏著“小糖塊兒”,掙扎許久,將“糖塊兒”遞到蒼一的嘴邊,依依不舍地問道:“一,吃?” 蒼一歡快地搖搖尾巴,張大嘴,作出一連串如饑似渴的舉動。 陌弄盞像小大人似的嘆口氣,將“糖塊兒”放進蒼一的口中。 “饞狗狗!羞羞!” 蒼一含著鼠藥轉(zhuǎn)身奔出殿門,待到了院中,吐出鼠藥,用前爪刨坑兒掩埋。 就此,神不知鬼不覺地化解一場危機。 ………… 三日后,媛貴妃因多項謀害罪,賜白綾三尺,執(zhí)以絞刑。陌奕宗念及媛父的教導之恩,給媛貴妃留具全尸,算是仁至義盡了。至于媛貴妃生的大皇子,雖然種種惡行與孩子無關(guān),但介于其母品行惡劣,縱然日后給予重用也難以服眾,因此,待大皇子年滿十六,前往邊關(guān)做個無權(quán)無勢的傀儡王爺。小紅自然也是難逃一死,直到行刑前的最后一刻,小紅仍在左顧右盼,期待生父能夠送她一程,然而,終究是一場美夢。 終于將兇手繩之以法,龍走月為了慶祝了卻心病,把兒子接到寢宮,在陌奕宗的病榻前舉行小小的歡慶會。 陌弄盞再次吃到貨真價實的糖塊兒,坐在父皇身旁鼓掌大笑。 龍走月笑著夾起一塊紅燒魚,認認真真地挑好刺,送到陌奕宗的嘴邊。 “拿開,朕現(xiàn)在聞到魚腥味就惡心。”他在幫龍茗國救人的半個月里,每日唯一的口糧就是各種海產(chǎn)品,生吃、水煮、火烤,夠夠的。 龍走月也不強求,把魚放進弄盞的嘴里,隨后又夾起一塊嫩雞rou喂給陌奕宗。 他依舊是緊閉雙唇,蹙眉拒絕。 “當著兒子的面,你就不能對我態(tài)度好點兒?” “就因為孩子在這兒,朕才沒有把你攆出去。你賴在陌氏也有段日子了,謀害弄盞的妃嬪也受到應有的懲罰,你還不走?” “你不覺得自己貧嗎陌奕宗?每次見到我都是走走走、滾滾滾。我忙里忙外撈不到半句好話也就罷了,還要承受你的冷嘲熱諷,你若是真的心疼我,別再動不動就趕我走?!?/br> 陌奕宗欲言又止,話說他除了讓她遠離陌氏政務,還能怎么心疼她?! 就在這時,回廊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夸葉乘風與王德才破門而入! “邊關(guān)出事了!三千里加急密函!——” 聽罷,陌奕宗與龍走月同時驚住! 龍走月趕忙撂下碗筷,展開密函閱讀。 ——西凰國失陷,西域率大軍闖入中原,燒殺擄掠,鈺城即將失守! 西凰國位于中原的最西面,是阻攔西域大軍的重要關(guān)隘。正因為西凰國知曉陌氏覬覦此關(guān)隘已久,所以選擇與西域聯(lián)盟。 “西域突然與西凰國撕毀聯(lián)盟契約,一定是探到陌氏兵力分散的消息!”夸葉乘風氣喘吁吁地分析道。 陌氏在這半年之中,先是遭到匈奴人的挑釁,而后陌奕宗又將一部分兵力調(diào)遣南部。雖說最終未與龍茗開戰(zhàn),但是為了讓百萬災民盡快有地方住,兵卒依舊留守南部協(xié)助蓋房。換言之,倘若西域就是抓準時機有備而來,陌氏必將處于劣勢! 龍走月拍案而起,“該死!王德才!快去給我找一個最機靈的信使來!” “是!——”王德才撒丫子疾奔。 “你要作甚?”陌奕宗問。 “陌氏因幫助龍茗而遭到突襲,我當然要幫陌氏抵御西域!西域一定想不到匈奴人會幫著中原打他們?!饼堊咴乱讶幌牒脤Σ摺?/br> 陌奕宗的臉上絲毫不見欣喜之色,平靜地說道:“夸葉乘風,先把弄盞抱出去,然后關(guān)上門,朕要與龍走月單獨聊聊。”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陌奕宗真情流露。 ☆、第108章 最痛的決定 第一百零八章、始于心動,止于深愛。 “不準你替朕出征?!蹦稗茸陂_門見山,不茍言笑。 “我必須去,你不了解乞顏蘇合,倘若我不去,憑我對他的了解,他一定不會協(xié)助陌氏作戰(zhàn)。我希望你不要在這個問題上跟我犟,你心里應該很清楚,雇傭兵通過霄云城關(guān)隘抵達鈺城只需要十天,而你其他部隊至少要一個月才能趕過去支援!因此,讓乞顏蘇合率兵堵截西域大軍,是將傷亡與損失降到最低的策略!” “我陌氏兵力再分散,還沒到需要援助的時候。”他的語調(diào)依舊平靜如水。 龍走月滿腦子都是作戰(zhàn)方案,沒有關(guān)注他的神態(tài),她繼續(xù)說道:“到需要救援的時候就晚了!密函中已然表明戰(zhàn)況,鈺城即將失守你沒聽見嗎?!沒時間了,帥印給我,再給我一個陌氏主帥的頭銜,沒有頭銜無法指揮三軍?!?/br> “陌氏人才濟濟,用不著你?!?/br> “陌奕宗!這都什么時候你還跟我耍脾氣?!西域人不僅驍勇善戰(zhàn)并且暴戾無情!我不止是為了陌氏,更是為了鈺城百姓的安危!我也算半個鈺國人,我已經(jīng)錯殺外祖父,不能再眼睜睜看著鈺城遭受戰(zhàn)爭的!……” “你也知曉西域人兇殘,那你的性命呢?!誰又來負責?!” 此話一出,龍走月終于注意到陌奕宗的表情,他雙眉緊蹙,焦慮且憤怒。 陌奕宗知曉惡語相向已然對她起不到任何作用,因為從他口中說出的傷她的話太多了,但他除了假裝冷漠以待,只剩下肺腑之言,倘若講出實話,她會不會理解?哪怕只有一點點,理解他的擔憂? “朕不惜一切代價挽救龍茗,本意是想給你一個家,一個縱使遇到天災**!也不必感到驚慌失措的地方!可惜事與愿違,朕給龍茗每家每戶都找到了新家!只有你沒有家,朕給你帶來的都是些什么?!……” 話音未落,龍走月蓋住他的唇,以吻封緘。 陌奕宗無力推開她,或者說,他是那樣想念她的觸碰。自從他癱瘓之后,情緒一直很消沉,大多數(shù)時候都懶得再熬下去,但是想到自己的死,非但無法解救龍走月,甚至大有可能把她禁錮在陌氏一輩子,他便咬緊牙關(guān)忍耐著,接受各種毫無成效的治療,只是希望他的不放棄與硬氣,迫使她少管陌氏的麻煩事!然而,前面的問題還未得到切實有效的解決,戰(zhàn)爭又來了! 正因為他相信龍走月會為了陌氏拼死抵御外敵,他才更加痛苦! 龍走月枕在他的肩頭,悠悠地問:“陌奕宗……你說實話,你后悔為了我救下龍茗百姓嗎?你后悔為了我變成今日的模樣嗎?” 陌奕宗滾了滾干澀的喉嚨,當他決定留在島上與老天爺搶時間之時,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朕后悔,為何當初不把你直接綁上船押回陌氏。那樣的話,你對朕除了埋怨就是恨,沒有虧欠就沒有補救,朕真的很后悔……” 一滴guntang的熱淚,順著陌奕宗的眼角,悄無聲息地打在龍走月的額頭上。 這個鐵骨錚錚的漢子,沒有因為癱瘓而哭泣,卻因為無法改變她的命運而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