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jié)
話說陌奕宗是出了名的醋壇子,口不擇言是他的強項,何況他前幾日還特意問起乞顏蘇合與她的關(guān)系。 而乞顏蘇合也是個吃軟不吃硬的爆脾氣,如今霄云城士兵已經(jīng)向鈺城進發(fā),倘若陌奕宗出言挑釁,把乞顏蘇合給惹毛了,他大有可能強勢攻入霄云城,屆時,她也未必壓得住。 ……陌奕宗,千萬不要拿陌氏的安危開玩笑,我謝謝你全家了! 然而,當(dāng)她提心吊膽地聽完圣旨內(nèi)容后,她幡然醒悟,擔(dān)憂都是多余的!原來這是一封滿篇謊言的!對她進行百般羞辱的休書?! 龍走月寶劍出鞘,劍尖憤憤地指向王德才! “說我善妒?說我無德無才?!你這狗奴才究竟還有沒有良心?!我對陌奕宗如何你不清楚嗎?!——” 她為了陌奕宗的江山累得像條狗,可這主仆二人呢?!為了把她趕出陌氏,竟然讓她在臣子面前顏面盡失?! 王德才多想跪下來給她磕頭賠不是,可是圣上心意已決,勢必逼走龍走月。 “哎呦您別為難雜家呀,雜家只負責(zé)傳話,或許花婕妤在圣上眼中……呵呵……” 龍走月可以忍受陌奕宗的冷漠,甚至可以忍受他的謾罵,但是不能忍受他輕描淡寫地休書一封,他憑什么?!她都沒有同意嫁給他,他又憑什么休她?!就因為他是陌氏的皇帝?她還是龍茗的皇帝呢?! 疲憊的身體與憤怒的情緒凝結(jié)成沖動的引線,她一劍刺穿王德才的肩! 王德才那么膽小的一個人,這會兒卻不哭也不慘叫,他就那樣直挺挺地站立著,疼得汗如雨下。 為了幫圣上達成所愿,他能做的也只有配合圣上演好這場戲! 他的倔強徹底激怒龍走月,她攥得手骨咯吱作響,驀地從他肩頭拔出劍,砍向他的脖子! 乞顏蘇合攥住她的手腕,跨前一步擋在王德才的身前。 “走月!跟一個奴才犯不著生這么大的氣。再說你殺了他,反而讓陌奕宗認定你就是心胸狹窄之人!何必?” “陌奕宗很清楚我是什么人!這狗奴才也知曉!這主仆倆就是合起伙來侮辱我!” “休就休了,正好跟陌氏撇清關(guān)系。你是龍茗的女帝,是才貌雙全的天之驕女,說你無才無德的男人,根本就不配擁有你?!?/br> “不是的蘇合哥!是陌奕宗故意為之!……” 話音未落,她感到一陣眩暈,頭重腳輕搖搖欲墜。 乞顏蘇合及時扶住她的肩膀,將她橫抱在懷。 “你一路奔波身體肯定吃不消,先睡會兒,這奴才交給我來處治?!?/br> 龍走月眼前陣黑陣白,對,她確實應(yīng)該好好地睡上一覺,近三個月以來,為了那種死沒良心的家伙,她沒睡過一個安穩(wěn)覺,也沒時間睡覺,可他竟然狠下心對她做出這種事,真是……傷透了她的心。 乞顏蘇合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枕邊,拉下一道道窗帳,幫她蓋上棉被,熄滅油燈,盡量為她制造一個安靜的空間。 四周昏暗無關(guān),方才的憤怒已經(jīng)消耗掉她最后一絲氣力,她沒有能力再思考,也沒有精神再一次進行自我開導(dǎo),心口冰涼涼的,就在昏睡過去的前一刻,兩行清淚滑落眼底。 ………… 營帳外,乞顏蘇合命人給王德才做了簡單的傷口處理,隨后命阿爾木送他返回霄云城。 “你回去告訴陌奕宗,欺辱走月的人,就是我乞顏蘇合永生永世的敵人,我不會輕饒了他!”他將休書隨手扔進火盆,正色道,“陌奕宗的圣旨在本王眼中不過是一張廢紙,縱然真是休書,也是走月寫給陌奕宗!你叫陌奕宗那昏君等著接龍帝的休書!” 王德才捂著刺痛的肩膀,長噓一口氣,欲言又止。 ……圣上啊,您分明愛龍走月如癡如狂,奴才真的不懂,您為何偏要背道而馳?!倘若這便是人人向往的愛情,他王德才寧可做個沒把兒的太監(jiān)! ………… 陌氏,皇帝寢宮。 夸葉乘風(fēng)坐在陌奕宗的床邊,像往常一樣幫他針灸治療。 “有感覺嗎?有感覺一定要說話。”夸葉乘風(fēng)捻轉(zhuǎn)的銀針。 陌奕宗神情麻木,直視眼前一個空洞的點,自從龍走月離開皇宮的那一刻起,整整六日,他一個字沒講過。 倘若不是他還在緩慢地眨動眼皮,夸葉乘風(fēng)真懷疑在給一具尸體治病。 “我說,女王大人才離開幾日啊,你至于這般魂不守舍嗎?放心,我既然答應(yīng)女王大人要好好地冒充你,就不會臨陣退縮,何況咱倆也算建立了一定的友誼基礎(chǔ),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哈?!?/br> 夸葉乘風(fēng)與陌奕宗在龍茗救人的過程中,忙得根本沒時間斗嘴,二人齊心合力,仿佛一對患難與共的兄弟。同時,夸葉乘風(fēng)也發(fā)現(xiàn)陌奕宗不只會爭強斗狠,他的決斷力與指揮力夜相當(dāng)卓越,更可怕的是,情況越緊急,反倒越冷靜。陌奕宗明知新一輪的地震即將來臨,依舊不慌不亂地借助漂浮滿地的門板、柜子等救人。在那種命懸一線的險境當(dāng)中,夸葉乘風(fēng)才真正理解領(lǐng)袖人物究竟重要在何處。領(lǐng)袖的一舉一動皆對百姓造成重大影響,只要領(lǐng)袖人物保持泰然自若的態(tài)度,百姓的恐懼感便會降低,不慌張就不會亂,由此大大提升救援速度。陌奕宗果然是一位智慧與勇氣并存的王者。 夸葉乘風(fēng)見他依舊毫無反應(yīng),將銀針刺入他原本有感覺的xue位。陌奕宗竟然還是一聲不吭? “喂別嚇我!千萬別告訴我、你的面部也不會動了!”他伸出五指在他面前使勁搖晃,喊道,“我去說話啊你!難道啞巴了?!你若再不說話,我也不去上朝了!話說我每日坐在龍椅上跟傻子似的遲早露餡兒,我這就去找女王大人!” 夸葉乘風(fēng)轉(zhuǎn)身就走,身后傳來陌奕宗消沉的話語。 “朕休了她,她不會回來了?!?/br> 夸葉乘風(fēng)脊背一僵,神色驚異地質(zhì)問道:“你說什么?……你休了她?!” “你的針灸術(shù)超越許多名醫(yī),可是治了幾個月,依舊是毫無起色,恐怕長此以往下去,縱然真有治好的那一天,朕也已經(jīng)喪失行走能力。” 兵器不用會生銹,木椅不坐會腐朽,人亦是如此,躺也能把人躺報廢。 夸葉乘風(fēng)喟嘆一聲,沒底氣地說道:“所以我才叫那些信得過的小太監(jiān)一直給你按揉,你不要那么悲觀。” “還不就是些治標不治本的法子,罷了……” 自己的身體狀況自己最了解,不是寬慰幾句就能改變的事兒。他也不想放棄,哪怕只有一絲一毫的希望也不愿意放棄,但是該用的辦法都用了,他注定是沒救了。 “朕決定立弄盞為太子。朕趁著腦子還清醒,能教他多少就教他多少,至于朝廷方面,一來西域進犯,二來政務(wù)繁多,因此還需要你能頂替多久就頂替多久。為了走月的幸福,朕只能拖累著你了,希望你能答應(yīng)朕這個無恥的要求。” 夸葉乘風(fēng)目不轉(zhuǎn)睛地凝視著陌奕宗,他如今日漸消瘦,氣色毫無生機,那個可以輕而易舉揮起八十二斤重的青龍偃月刀的勇士,仿佛已經(jīng)從陌奕宗的身體里慢慢抽離,即將消失殆盡。 “你倆經(jīng)歷了那么多事,能走到一塊兒多不容易啊,反正我要是你,我寧可裝聾作啞,也不會放她走。” “那說明你還沒有真正愛過一個人,倘若你真是我,你也會這么做。” 每個人看待愛情的角度不同,像陌奕宗這種連打仗都要沖在第一個的帝王,無法忍受他愛的人替他承擔(dān)所有,一刻都不想看,一刻都忍不了。 夸葉乘風(fēng)在旁長吁短嘆,不過話說回來,龍走月確實太過辛苦,許多時候他真想勸勸她,又不是自家的王朝,差不多得了,沒必要拼盡全力。然而,龍走月的個性又決定了她的做事態(tài)度,認真,嚴謹,憂國憂民。 “你是否告訴過她,你有多愛她?” 陌奕宗望向窗外,窗外春光明媚,嚴冬的時候他還在想,待到了春天,他要帶龍走月去打獵。這是他曾經(jīng)答應(yīng)她的,卻還未能實現(xiàn)的計劃。 她若喜歡,他們便在獵苑多住上一陣子,那里風(fēng)景秀麗,打獵,捕魚,劃船,踢蹴鞠,烤野味,她一定會玩得很開心。 只是…… 倘若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不會在等,想帶她去哪便馬上出發(fā),不要等到不能動了,才去后悔這個后悔那個。 “朕沒愛過其他女人,沒法估計對她的愛究竟有多少,但應(yīng)該是……今生摯愛?!?/br> 陽光射入窗欞,金色光芒照耀在偌大的寢宮之中,只見一縷塵埃在陽光下無聲飛揚,好似時刻準備要將陌奕宗埋葬。 夸葉乘風(fēng)越想越難受,他緩了緩情緒,揚聲道:“天無絕人之路!你別像個風(fēng)燭殘年的老頭兒似的行嗎?我認識的陌氏皇帝,是個一旦掉進醋缸里,見人就砍的瘋子啊!” 陌奕宗無謂地扯了下嘴角,又無奈一嘆。因為長期不鍛煉,他小麥色的皮膚明顯白皙許多,消瘦的臉龐使得他少了幾分戾氣,他淺淺一笑,笑容依舊很迷人,只是不再張狂邪魅,竟也多出幾分難得一見的柔和儒雅。 “嘖嘖,壯也帥,瘦也帥,你這人真是不給情敵留出絲毫可乘之機啊?!笨淙~乘風(fēng)浮夸地感慨道。 “別急,等朕駕崩,這中原第一美男的稱號就歸你?!彼?。 調(diào)節(jié)氣氛失敗,陌奕宗仍是三句不離“死”,真真的夠了!夸葉乘風(fēng)斂起嘴角,正色道:“倘若你這么想死,還不如死在我的手里,我有辦法救你,但只有一成把握,而這一成當(dāng)中,依舊不能保證徹底痊愈,你敢不敢賭一把?!” 他是答應(yīng)龍走月絕口不提針灸放血之療法,但是陌奕宗確實已經(jīng)心灰意冷,與其絕望等死,不如來個痛快的! “你個王八羔子為何不早說還有它法?好,既然你這么著急當(dāng)中原第一美男,朕便成全你!”陌奕宗只是頓了一下,便欣然接受生與死的考驗。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預(yù)告:這一邊,乞顏蘇合威脅龍走月。那一邊,陌奕宗面臨生死。 ☆、第110章 完結(jié)倒4 第一百一十章、赴死的賭博 龍走月一覺醒來已是翌日晌午,她聽到匈奴士兵的交談聲,立即沖出營帳。 (匈奴語)“誰下令攻打霄云城?!” 在龍走月休息的期間,乞顏蘇合已向三軍通傳,龍茗國與蒼鷹部落本為一體,不管兵卒們是否理解,反正他乞顏蘇合效忠于龍走月。 此刻,匈奴兵聽聞龍走月問話,沒料到她身為漢人皇帝,竟能將匈奴語講得這般流利,于是對這位陌生的女皇帝平添幾分尊敬。 “回龍帝,是單于的命令。” 龍走月奔向主帥營帳,只見乞顏蘇合與將領(lǐng)正在部署攻占策略。 “走月,昨日睡得好嗎?”乞顏蘇合笑問。 阿爾木等人,單膝下跪,給龍帝行禮。 (漢語)“蘇合哥,借一步說話?!?/br> 她會使用漢語,就是不想讓其他人聽懂。乞顏蘇合沉了沉氣,跟隨她離開營帳。 …… “我在信中已經(jīng)告知于你,霄云城兵馬已經(jīng)調(diào)去支援鈺城,你為何還要宣戰(zhàn)?”龍走月神色慍怒,雙眉緊蹙。 “寫信的時候,你還未見到休書,如今你與陌奕宗已經(jīng)分道揚鑣,我方為何不趁機拿下霄云城?” 提到休書,龍走月的情緒不由頓了頓。 “無論如何,是陌奕宗出船救了龍茗百姓,并且他還下令騰出南部的城池讓災(zāi)民避難,為了表示感謝,我曾向陌氏承諾,龍茗永不侵犯陌氏領(lǐng)土,你也不與商量一下就準備出兵?何況百姓還在陌氏境內(nèi),這不是給我出難題嗎?”她盡量壓著火氣。 “你是否應(yīng)該先向我說明一下,你與陌奕宗之間的來龍去脈?”乞顏蘇合一直想不通,堂堂龍茗女帝為何會住進陌氏后宮,還給皇帝生了兒子? 事到如今,龍走月很難蒙混過關(guān),于是乎,她將在這兩年間發(fā)生的大事件告知乞顏蘇合。 乞顏蘇合聽她講完一連串離奇的遭遇,一時間難以置信更難以消化。 “你一度以花響將軍的身份被擒?” “嗯,所以我才會出現(xiàn)在陌氏后宮,當(dāng)時陌奕宗并不知曉我是誰,其實我能順利返回龍茗,也是得到陌奕宗的默許。” 從最初的恨之入骨,到今日的痛徹心扉,雖然情緒上各有各的痛楚,但是她更懷念那個對陌奕宗冷酷無情的自己,如果是那樣的話,她也不用站在他的角度上考慮問題。 “也就是說……他強.暴了你?”乞顏蘇合瞇起眼,眸中涌起一片熊熊火焰。 “此一時彼一時,就當(dāng)下而言,倘若讓我用自己去換龍茗百姓的安危,我當(dāng)然義不容辭,或許是波折太多,我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的坎兒,什么都不算。”龍走月已然感覺到乞顏蘇合的憤怒,她上前一步,又道,“我就是知曉你聽不得這些事,所以之前沒有告訴你,我都不氣了,你也……” “陌奕宗這樣對你,你還在替說話?!”乞顏蘇合捏住她的雙肩,“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睚眥必報的龍走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