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趙琛有點煩躁地負手朝馬車走,孟苑走了近一周,星沉早已回到了他身邊,疾步跟在殿下身邊,就在他們快要到馬車旁邊時,前面忽然沖出幾個災民,身上泥濘不堪,十分狼狽。 “殿下救命呀!”其中一個老者說,“我們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啦,求殿下施舍一點!” 因為這是在修堤的地方,離鎮(zhèn)中還有點距離,放糧的工作開展的不夠到位,所以災民災情得到的緩解有限。那些餓的不行的人們聽說這邊來了皇子,全都聚集到了這,想要求一條生路。 趙琛的護衛(wèi)將災民隔在離趙琛好幾米遠的地方,他瞇眼瞧著被護衛(wèi)擋住的老老小小,眉頭的褶皺更深了。 “星沉,開我的私庫,去隔壁甘霖買糧食回來發(fā)放給他們。” 趙琛幾句話吩咐完,前面哀求的災民也都聽見了,全都跪在地上磕頭謝恩。 趙琛嘆了口氣,也沒了離開的心思,一時沒有挪動步伐。 災民里有個出落得異常漂亮的小姑娘,遠遠看著錦衣華服的他,本來苦澀的表情變得和緩許多,她想越過護衛(wèi)去找他,可沒辦法達到目的,正想作罷,身后的父母就瞪了過來,小姑娘一嚇,只能提高音量嚷道:“殿下,殿下!” 趙琛側目望去,那小姑娘努力抹掉臉上的泥土,露出漂亮的臉蛋,很想扯出一個笑容,但還是笑得有點僵。 趙琛看看她,又看看她身后一臉討好的一男一女,瞬間明白了他們的目的。 他冷著臉站起來,金冠白衣的模樣像白日里清泠的月,那對父母見他站起來了,以為他是對自己的女兒感興趣,激動得無以復加,誰知殿下卻朝左一轉,進了那邊開著的破敗酒舍,真是………… “要你有什么用!”那父親憤怒地打了女孩一頓。 星沉見此皺著眉道:“殿下,可要屬下上前阻攔?” 趙琛慢條斯理道:“不必?!?/br> “這……”看那女孩被打得遍體鱗傷,星沉動了惻隱之心。 “你若是去了,才是隨了那男人的愿。那女孩生在這樣的家庭,遲早會是這樣的命運,救與不救意義不大。難道你還真以為,我會收了它進府為奴為婢?” “……” 殿下,人家的意思可能是想讓你拉回去做妾,雖然不可能,不過你居然壓根不往那邊想…… 星沉的表情太過明顯,趙琛冷眼看了看,道:“看來我最近對你太好了,你真是越發(fā)松散?!?/br> “屬下冒犯?!毙浅亮⒖屉p膝跪下,“屬下有罪,請殿下責罰?!?/br> 趙琛站起來,用絲帕擦著手,目若寒星,聲音冰冷:“剛好,有個差事我想了很久都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想來還是你去最妥當?!?/br> 主子心情不好,還往槍口上撞,侍衛(wèi)長,你也是滿拼的——侍衛(wèi)某站在角落里幸災樂禍。 “但憑殿下吩咐!” “云水大師為我準備了一塊開了光的玉墜,你回去取了,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丞相府孟小姐手中,就說我祝她生辰快樂?!?/br> 趙琛說這話時語氣里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遺憾,作為他的心腹侍衛(wèi),星沉是很清楚的。 ——那是不能親自送上賀禮的煎熬與糾結??! 不過,從瀘州到京城,八百里加急,心也挺累的tat 這份禮物,從領了命,到五天后開始去送,星沉一直非常用心,一路上跑癱了好幾匹馬,可算是在中秋節(jié)前一天到了丞相府外。 就是那精神有點不太好,以后京城第一侍衛(wèi)要換人做了。 “星侍衛(wèi)?”相府門口的人認識他,見他如此趕緊上前牽住馬說,“這么晚了,您怎么回來了?快進來歇會!” 星沉道:“不歇了,麻煩替我通傳一下,我是來替三殿下給孟小姐送生辰賀禮的。” 孟苑這會兒眼睛都綠了,今天是她生辰,現(xiàn)在已是夜里,她還以為趙琛不會出現(xiàn)了,禮物也沒有了,可星沉來了! 也不等父親允許,孟苑直接不顧禮數(shù)地跑到了正堂,看見正在等待的星沉便道:“他讓你給我送了什么?” 星沉從懷中拿出包得很好得錦盒,雙手遞給孟苑說:“請小姐過目?!?/br> 孟苑接過錦盒,二話不說就打開了,里面躺著一塊鏤空玉墜,色澤柔和,水頭兒極好,摸起來十分舒適,玉上面刻著一個端肅有力的“苑”字,這字,一看便是趙琛的手筆。 ☆、第 17 章 “咳咳?!?/br> 熟悉的聲音傳來,孟苑略帶窘態(tài)地轉過了身,悄悄將手背到身后,把玉墜塞進了袖子里。 “爹。”她討好道,“這么晚了您還沒睡?” “我哪兒能睡呢,我這還沒睡呢,我女兒的心都要飛了,我若真睡了,估計連你人都見不到了?!泵县┫嗟?,“星侍衛(wèi),路途遙遠,受累了。我命人備了宵夜和客房,快去歇著吧?!?/br> 星沉抱拳道:“多謝丞相大人,卑職告退?!?/br> 星沉是趙琛的護衛(wèi),自稱屬下自然不對,面對孟丞相,他得自稱卑職。 等他走了,孟苑翻著眼睛看天,小手兒背在身后怎么都不肯轉過來。 孟丞相繞到她身后,她又把手轉到前面,那意思就是不給他看趙琛送了她什么。 “你們到底還沒有成親,你心里要有個度,不要做得太過?!泵县┫嗪鋈坏?。 孟苑一怔,回眸道:“爹,不是你把我送去瀘州的嗎?” “我那是看你難得開了竅,怕你是一時興起,過會兒又鉆牛角尖,所以行事有些匆忙。現(xiàn)在看你是認真的,也就不著急了。”他這樣解釋道。 孟苑說:“爹,我一直都很認真,你不用擔心,我有分寸?!?/br> 孟丞相點點頭,本來都打算走了,又不甘心地繞了回來,猶豫半晌還是問出了口:“你們沒做什么吧?” 孟苑臉紅得好像燒起來一樣,跺了跺腳說:“爹,您說什么呀,我們能做什么,你真是的……”話畢,扭頭跑了。 孟丞相嘆氣搖頭,實在不是他要問,這原本該是由娘親叮囑的事情,可孟苑早早沒了娘,他只能自己cao心一點了。 回到房間,孟苑又將那玉墜拿出來看,托在手心,越瞧越喜歡。 其實,她手頭倒是不缺這些墜子,可趙琛送的這塊玉色澤和樣子都非常精致,人家都說玉養(yǎng)人,以前還不覺得,見了這塊玉,孟苑就對這句話深信不疑了。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看著它就覺得安心,重生以來所有隱藏在心底里的畏懼和焦慮全都平淡了,大概是因為送的人不一樣? 小心翼翼地將玉墜收起來,此刻的孟苑還沒察覺到自己對趙琛的感情已經從最初的愧疚慢慢轉變了。她熄了燈上床睡覺,心里盤算著,明天得讓扶風找個什么給她串起來,她不打算掛在腰上,想要系在脖子上,藏在衣服里,誰也不給他們看。 這是趙琛送她的東西,只有她自己可以看。 不過,她這樣的心思外人是想不到的,男人更想不到。 第二天,星沉告辭離開,當天正好孟丞相休沐,所以帶著孟苑出來相送。 星沉轉身走之前特地看了看孟苑的腰間,沒有找到殿下送的玉墜,所以他騎上馬的時候表情有點復雜。 孟苑沒怎么細致觀察他的表情,他走了她便也回去了,卻不知,等星沉快馬加鞭回到瀘州,將自己的所見所聞告訴了三殿下的時候,有人心碎了一地。 “沒戴?”他不確定地又問了一次。 星沉道:“是,殿下,屬下看得很清楚,孟小姐腰間沒有那玉墜?!?/br> “哦?!壁w琛眼神飄忽地看著一邊,側靠在榻子上自語般說,“也許她收起來了。” “嗯,屬下覺得孟小姐可能是太喜歡了所以舍不得戴?!毙浅劣冒参康恼Z氣說。 這語氣實在刺耳,趙琛不由看向了他,皺著眉道:“我忽然想起今天該是去壩上看看的日子,你剛好回來了,也沒什么別的事做,就替我去看看吧。” 星沉:“……”殿下,我可一會兒都沒歇,就不能讓我歇會再去嗎? 雖然人在瀘州,但趙琛對京中動向了如指掌。 他知道林貴妃從皇上那請了圣旨,將孟家的長女孟柔賜給了趙殷做側室,出嫁的日期就在十月底。 如今已是九月,那時他差不多也回去了,既然趙殷給他在瀘州來了那么一個“驚喜”,還嚇到了孟苑,那他也得還他一個不是? “你是說,三皇子在瀘州時遇到了行刺?”孟丞相一邊喝著女兒燉的參湯一邊道。 孟苑點頭說:“那些人耳后都有梅花標記,爹您知不知道是哪兒的賊人?” 孟丞相笑道:“你爹又不是神仙,能憑一個標記猜出是哪兒來的賊人。” 孟苑有些失望,孟丞相接著道:“你也不用太擔心,你年紀小,第一次遇見這種事,但三皇子身為皇子,又是皇上最看中的那個,可是從小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行刺的事,不算什么?!?/br> 孟苑苦著臉道:“聽爹您這么說,總覺得皇家子弟挺可憐的?!?/br> “可憐?也許吧,就算是你我,也可能過得不如一個普通商戶輕松幸福,凡事無絕對?!泵县┫喾畔聹?,“嗯,苑苑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只是為父也吃不了多久了,倒是便宜了三皇子?!?/br> “哪里?!泵显吠熘┫喔觳驳?,“爹你放心,就算女兒出嫁了,也會常常回來看爹的?!?/br> “說的什么話,女兒出嫁后便是夫家的人了,再與娘家無半點干系,你且與三皇子好好過,那便是對為父最好的報答了?!泵县┫帱c了點女兒的額頭,笑著提點。 孟苑感覺失落,靠在父親懷里不再言語。同樣也是來給深夜仍在公干的父親送參湯的孟柔站在房外,敲門也不是,不敲門也不是,抬著的手舉累了,便放了下來。 “小姐不進去嗎?”守在門外的侍衛(wèi)問道。 孟柔尷尬道:“不了,meimei應該正在和父親說話,我先回去吧。”說完,她轉身離開,手里的參湯端了一會,等到了沒人的地方便直接丟掉了。 “小姐……” 丫鬟看了看那熬得十分用心的參湯,又看看走得飛快的小姐,長長地嘆了口氣。 九月底時,回來許久的孟苑再次接到了皇后的宣召,滿腹狐疑地進了宮。 這次進宮再路過關雎宮時,門口已經沒有受罰的宮女了?;貋磉@些日子,孟苑也聽人說過一些宮里的事,說是林貴妃懷了身子,無法侍寢,皇上仍然夜夜留宿,她在宮中的盛寵已無人可比。但是……這真的是好事兒嗎? 林貴妃此刻,恐怕已是后宮所有人的眼中釘,就算是貴為皇后的陳氏,面上雖不顯什么,心里也是不平的吧。 有哪個女人真的能忍受丈夫總是在別的女人那兒,而那個女人還老與自己作對呢? 到了椒房殿,孟苑便瞧見了陳皇后。她與記憶中的樣子沒什么差別,面若桃花,眼含秋水,金色和正紅襯得她人若牡丹,比起艷麗有余端莊不足的林貴妃,孟苑還是喜歡她這樣的。 “臣女孟苑,參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長樂未央。”孟苑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禮。 “起來吧?!标惢屎鬁厝岬卣f,“快坐,眼瞧著過了年你便是我的兒媳了,咱們之間也不必那么見外?!?/br> 孟苑聽從吩咐坐下,十分謹慎道:“娘娘看得起臣女,那是臣女的福分,娘娘越是對臣女好,臣女便越應該敬重娘娘?!?/br> 陳皇后淡淡一笑,道:“馬上要到十月了,你jiejie快要出嫁了,家中最近很忙吧?!?/br> 孟苑如實道:“長姐的婚事有姨娘和父親準備,已經置辦得差不多了,倒也沒有很忙?!?/br> 陳皇后慵懶地靠著椅背道:“本宮也有個jiejie,我們倆感情很好,當年她出嫁時本宮跟著忙了很久,瞧著她嫁人,心里既是高興又是羨慕。就想著,本宮若是嫁人,該是什么模樣?” 陳皇后的jiejie和她一樣都是嫡女,兩人嫁的都相當好,皇后娘娘自不待言,她的jiejie則嫁給了恭親王,也就是當今圣上的二哥,夫妻感情一直很好。只是兩人一直住在恭親王的封地,不曾回到京中。 “苑苑會不會也羨慕你jiejie?”陳皇后似不經意地一問,倒讓孟苑猜不出她的用意。 她斟酌了一下,說:“jiejie有jiejie的緣分,臣女也有臣女的緣分,大家都按部就班,臣女覺得……” “好了?!标惢屎蠛鋈淮驍嗨脑挘事曅Φ?,“看你,緊張什么,上次不是和你說了,我是琛兒的母后,咱們將來便是一家人,你不用提心吊膽字字斟酌地與我講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