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于秋頭還疼著,隨手收斂了一下領口,點了點頭,也就十分理解地將門口讓了出來。 許鴻舉著他那柄劍,用劍柄上的寶石將屋中四處都掃了一遍,連床底下都沒有放過,以一種要多認真有多認真地態(tài)度完成著這項其實并不喜歡的任務。 于秋的視線落在許鴻的背后,忍不住一聲暗嘆。 這般的師兄,真是久違了。 許鴻在于秋房中找了好一會,最后理所當然什么也沒找到,向于秋歉意地笑了笑,便打算告辭。但在告辭之前,有一件事他很在意,實在是太在意了,不得不硬著頭皮問道,“昨日下午……曉師弟是在你的房中嗎?” 于秋一愣,然后露出了一種警惕的目光,“問這個做什么?” “那就是了……”許鴻望著天嘀咕了這么一句,總算離開了于秋的房間。 于秋繼續(xù)警惕地看著他。 直到許鴻走到斜對面那間房,同樣敲響房門。 于秋記得這間房住的是誰,本以為如今里面必定不會有人回應。 結果出乎意料地是,僅僅片刻之后,那間房的房門便被人從里面打開,走出一個于秋本以為已經(jīng)不會再輕易看到的人——高從寒。 于秋大為驚愕。 許鴻自然只有更加驚愕。他瞬間往后跳了一步,一把抹出腰上的劍,橫在身前,咬牙看著對方,“你!” 高從寒鎮(zhèn)定地看著他,“我怎么?” 許鴻看著劍柄上那塊依舊猶如頑石的暗淡寶石,顯出了幾分怔愣。 “這位道友,你用劍指著我是想做什么?”高從寒將兩手抱在胸前,堂而皇之的露出了一種不滿之色,“我好像沒犯什么事吧?” “你……”許鴻顯然已經(jīng)搞不清狀況了。他昨日剛好撞上高從寒,將此人的臉記得很清楚,但手中那毫無反應的鑒魔寶石,卻讓他忍不住懷疑是否是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 好半晌,許鴻終于一咬牙,道,“你是個魔修!” “魔修?開什么玩笑!”高從寒高高豎起了兩撇眉毛,冷笑道,“竟然說我是魔修……你有什么證據(jù)能證明我是個魔修?” 許鴻半晌沒吭聲。 “你看,”高從寒繼續(xù)冷笑,“既然你沒有證據(jù),是不是該跟我道個歉?” 于秋在后面看著,都忍不住為高從寒的膽大妄為抹了抹汗。 許鴻瞇著眼將高從寒上下打量了半晌,又再一次看了看手中劍柄上那塊寶石,片刻后到底還是自己退了一步,將劍身收回腰側,微微笑道,“好吧,應該是我看錯了?!?/br> 反正……這件事的重點并不是他是否真的相信自己看錯了,而是他如何說服其他人自己確實沒有看錯。 退了這一步后,許鴻例行公事地在高從寒房中搜了一番,自然還是什么都發(fā)現(xiàn)不了。而后他微笑地和高從寒告了別,再一次朝于秋走來。 于秋饒有興致地瞇起了眼,那邊高從寒卻是臉色一變。 昨日許鴻撞上高從寒時,自然也看到了在場的于秋。按理說他早就該詢問于秋,但或許是因為玄劍宗人的自負,他之前并沒有意識到找一個魔修還需要別的目擊者,好在現(xiàn)在也不算太晚。 “這位師弟,”許鴻站在于秋面前問,“有關昨日中午的事情,我們……” 于秋還在考慮究竟要不要直接將高從寒供出來,許鴻說到一半的話語卻忽然一頓。只見他劍柄上那顆沉寂了一夜的鑒魔寶石忽然一亮,與此同時,此地其他玄陽宗人的身上也各有一塊寶石開始不斷閃爍。 “魔修!” “是那個魔修!” “魔修出現(xiàn)了!” 瞬間,驚呼聲此起彼伏。 眾玄陽宗子弟都猛地飛向了同一個方向。 許鴻原本還愣在原地,但在那位誅魔隊隊長不滿地看了他一眼之后,他只得暗嘆一聲,也跟了上去。 原本有些嘈雜的試煉修士住處頓時又重回安靜。 高從寒朝于秋走了過來。 于秋提了提腰間的儲物袋。 高從寒不得已將腳步頓了下來,用那雙眼睛默默看著他。 于秋仔細看了看那雙眼,嗯,現(xiàn)在是深黑的。他將儲物袋從腰間取下,纏在手中,然后往房中退去,只留下一句話,“不要靠近我三尺以內(nèi)。” 高從寒在外面遲疑了僅僅片刻,便緊緊跟了進去。 一進來,高從寒便將于秋的房門緊緊關上,而于秋也十分配合地在墻壁上拍了張隔音符。 “于秋……”關上門后,高從寒立馬快步走來,顯得急不可耐。 于秋低頭默默看著他的腳尖。 五尺,四尺,三尺,一道冰墻迎面拍上了上去。 高從寒停下腳步,咬牙切齒地摸著額頭上的大包。 “三尺以外?!庇谇锾嵝?。 “我……”高從寒氣得臉都是青的,斗狠般地再度抬起一腳。 于秋取出一張符箓,拿在手上。 于是高從寒那只腳最終并沒有繼續(xù)向前邁出,而是默默往后退了一步,“算你狠!” “哪里哪里。”于秋抬起一只手,讓他看著自己的手背,提醒他昨日發(fā)生過的事情,“只是必要的警惕。” 而后于秋也不再留意他的臉色,直接問道,“究竟怎么回事?” 高從寒臉上的肌rou抽動了好一會,半晌終于咬了咬牙,“你幫我一件事?!?/br> “憑什么幫你?”于秋問,“我們很熟嗎?” 高從寒一頓。 “你先告訴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然后我才能決定究竟要不要幫你?!庇谇锏溃岸夷阕詈每煲稽c。你的那個……魔使?還是魔傀儡?總之就引開他們的那個玩意,應該撐不了多久吧。那群人很快就要回來了。” 高從寒咬了半晌的牙,而后嘆了一口氣。 “昨日……實在很抱歉?!备邚暮罱K還是選擇從昨日那場沖突開始說起,“我本想和你慢慢相處,昨日那樣……我真的并不是故意的?!?/br> “哦?!庇谇稂c了點頭,等著他繼續(xù)。 高從寒看著他,“你愿意相信嗎?” “這要取決于你接下來的話。” “好吧,我告訴你,都告訴你?!备邚暮畤@了口氣,“我不能有太大的情緒起伏。一旦我陷入某種沖動,我就會無法控制我的行為。昨天就是這樣,如果我還能控制自己,我絕對不會對你做出那種事情?!?/br> “你不是每天都很暴躁嗎?”于秋笑。 高從寒白他一眼,“那是你以為!” 實際上,高從寒每時每刻都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自從他跌入那個山洞之后。 隨后高從寒所講述的,是一個老套的故事。 一個自幼無父無母的孤兒,從小被人欺負著長大,后來不堪其苦,一個人逃離了原本寄住的家庭,更逃離了一直生活的城鎮(zhèn),結果被困在深山老林中,連生存都仿佛成了一種奢望。他被一頭野獸追著滾落山崖,絕望之際,卻一路跌入了那個山洞。洞內(nèi)有一具尸骨,以及尸骨邊遺留的一個包裹。 高從寒至今都不知道那具尸骨究竟是誰,但這并不妨礙他當初一眼就明白了包裹內(nèi)遺物的價值,確信這個奇遇足以改變自己的一生。 他的一生也確實因此而改變了。 包裹內(nèi)是一本功法,一本修行心得,以及一些靈石。功法讓他踏入了修真之路的大門,心得讓他這條路走得比大多數(shù)散修都順利,靈石令他從一開始就是個小富之士。 但沒過多久,高從寒便發(fā)現(xiàn)了這一切并非看上去那么美好。 那竟然是一本魔功。 “而且不會是一般的魔功?!庇谇锏溃鞍俜种攀诺哪Ч?,可都沒法讓修士在入魔之后還能恢復成正常人?!?/br> 若不是如此,玄陽宗也不會這樣拘泥于那什么鑒魔寶石,許鴻也不會那樣輕易地被難住了。 “或許吧。”高從寒苦笑,“在第一次‘入魔’之后,我花了很久來學習怎樣避免那樣,也成功過很長一段時間。我現(xiàn)在入魔的次數(shù)比起剛開始已經(jīng)少了很多,整整兩年也就昨天那么一次,所以我才敢打混入玄陽宗的主意。但是……雖然次數(shù)少了很多,實際上卻比原來更容易了。” 如果說他最開始只會在情緒波動超過九十的時候入魔,現(xiàn)在已經(jīng)連超過三十都不行了。哪怕他已經(jīng)可以在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都將自己的情緒波動維持在二十左右,也不是長久之計。 “現(xiàn)在,除了我之外,你是唯一還知道這件事的人?!备邚暮е赖?,“我已經(jīng)什么都告訴你了,我只告訴過你!所以你得幫我……” “別,這可不是什么我必須幫你的理由?!庇谇锊[起眼,再次舉起自己的手,將手背亮給他看,“雖然你說你不是故意的,但是不好意思,我可不是那樣寬宏大量的人啊?!?/br> 嗯,先敲一筆報酬,再敲一筆補償……于秋心中啪啪地打著算盤。反正眼前這家伙富得流油,此時不敲竹杠更待何時啊。 高從寒卻是定定看了于秋一會兒,而后取出了自己的那柄飛刃。 于秋握緊了符箓。 高從寒卻沒有攻擊他,而是將自己的右手平放在桌上,左手將那柄飛刃倒轉(zhuǎn),刀柄朝下,狠狠錘在了自己的一個指節(jié)上。 那指節(jié)頓時發(fā)出一聲令人齒冷的咔嚓聲,高從寒卻面不改色,“我不會強求你原諒我,并且我也并不是那種不愿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之人。” 于秋:“……” 高從寒很快又再次抬起那刀柄,再次狠狠砸裂了自己另一個指節(jié)。 于秋默默遞上一張回春符,“別這么兇殘……我們好好談談?!?/br> ☆、41|試煉第二關 高從寒看著那張回春符,“你愿意幫我了?” “怎么?”于秋將那回春符怒拍在桌上,“你還想威脅我不成?我告訴你,我不吃這套!” 高從寒沉默片刻,到底還是將回春符接了過來,蹲在一邊默默給自己療傷。 于秋默然地看著他,見狀松了一口氣。說實話,于秋還真是有些被嚇到了,不由得就狠不下那個心了。猶豫一會兒之后,于秋默默將原本準備狠敲的竹竿稍稍減了一筆。 “其實何必這樣呢?!庇谇锖皖亹偵貙λ溃安痪褪窍胍?guī)湍惚C軉??這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們好好談,很好說的?!?/br> 高從寒抬頭,“你愿意?” “呃……”于秋伸出兩個手指頭,在他眼前搓了搓,“封口費?!?/br> “多少?” “你看應該多少?” 高從寒看了他那掌心一眼,從戒指里取出一塊靈石,擱在了他手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