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謝拾明顯感覺到沈旬周圍的氣壓越來越低。 沈旬在一棵樹下猛然停下來,謝拾沒剎住車,額頭一個沖力撞到了他轉過來的嘴角。 “嘶!” 謝拾捂住額頭,使勁眨了眨眼,想用力擠出一兩滴眼淚,可惜這是徒勞。 看來演技不夠。 謝拾認真地想著,以后演哭戲大概得買瓶眼藥水。 沈旬強忍住被撞疼的下巴,臉色一冷再冷:“你到底想怎樣!” 這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跟著你!”謝拾想也不想道。 “不行!” “為什么不行?”謝拾理直氣壯道:“我說過,我做什么你都不用理,你把我當陌生人,不認識我不理睬我都沒關系,所以我要做的事情和你無關,我要跟著你,你也拿我沒辦法,除非你叫警察把我攆出去!” 謝拾瞄了一眼沈旬,褲兜沒有鼓起來,他立馬耍小聰明道:“打110吧,不過你好像沒帶手機?借你,要嗎?怎么?不敢?還是不愿意?還是你也嫌我手機臟?” 樹葉間隙灑下來的陽光在謝拾臉上跳躍,似乎比當年高了一點,白了一點,耍賴起來卻還是一樣地叫自己毫無辦法,沈旬有一剎那的恍惚。 他馬上就為自己這一秒的恍惚感到可恥。 “滾!” 謝拾望見沈旬冰冷似刀子的臉,氣勢弱了弱,他轉移視線道:“接下來你要去哪兒?哪兒還有幾棵樹,要不過去站會兒?” 他圍著樹走了一圈,自言自語道:“這里環(huán)境不錯,樹干又大又粗,適合長眠。” 沈旬:“……” 沈旬冷冷打量著像個神經(jīng)病一樣的謝拾,突然覺得很無力,他現(xiàn)在到底是在做什么? 他已經(jīng)做好了把對方當做一個陌生人的準備,不去恨,也不去想,可是謝拾就這么輕描淡寫地忽略自己的冷漠,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冷言冷語。 沈旬有點恍惚,他們這樣,像是多年的老友,吵架后終于和解。 多年的老友是不錯。 可是……和解? 怎么能夠如此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 那他真正長眠于地下的父母要由誰來悼念?這么多年的恨意豈不成了一場自作自受的笑話? 沈旬突然覺得謝拾夸張的笑容無比刺眼,他嘴角扯起一個并非善意的弧度:“謝拾,你是不是賤?” 謝拾背對著沈旬,身形微微一僵。他轉過身,勉強堆起笑容:“吃早飯了嗎,要不我再去買點什么?” “如果你還有自尊心的話,不要再來煩我?!鄙蜓涞穆曇羧缤粭l毒蛇,鉆進謝拾的五臟六腑,他一時忘記了呼吸,也不知如何反應。 他靠著樹站著,一片黃色的葉子掉在他頭上。 等謝拾回過神來,沈旬已經(jīng)不見蹤影了。 謝拾摘下頭上的葉子,苦笑,要是拋棄掉自尊心這種東西,就能夠彌補的話,那他心甘情愿地丟棄。 ☆、第十七章 :傅子琛 艾一的新專輯統(tǒng)籌錄制已經(jīng)全部完成,就等預售了,結果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艾一向來性格內(nèi)斂倒沒說什么話,她的助理以及簽約的對方唱片公司整個負責團隊都十分不爽,這不是要加重他們的工作量嘛! 奈何優(yōu)聲娛樂和對方唱片公司高層已經(jīng)全都點頭了——謝拾演唱的《麒麟云》主題曲發(fā)布在即,勢頭正旺,楊安與唱片公司談妥,將艾一錄好的專輯其中一首替換,換成艾一與謝拾的合唱,這是雙方盈利的事情,對方公司看中了謝拾未來的市場,十分爽快的同意了。 楊安的工作只在于在各種合同和資源之間周旋,卻并不能平定人心,因此謝拾來到錄音棚時,就很明顯地感覺到了整個棚子里刻意營造出來的低氣壓。 角落里的人偷偷打量他,小聲地議論。 “專輯封面和宣傳內(nèi)頁都要重做,聽說對方化妝師和攝影師都要氣死了,場地也要重新借……” “是啊,加了一首單曲還要加拍mv,導演都結束工作去度假了,估計現(xiàn)在還沒收到消息,不然還不得氣死……” “真不知道這人到底什么來頭……” “不過好像長得還挺帥的。” 這些議論聲說小不小,說大不大,剛剛好盡數(shù)落入謝拾的耳朵里。 謝拾在錄音棚里站了會兒,愣是沒有一個人來接待,顯然是在給他下馬威。他吩咐小郭去找艾一,自己在沙發(fā)上坐下來,找了本雜志,漫不經(jīng)心地靠著。 這些評頭論足對他而言微不足道,上輩子在楊息堯的再三陷害之下,他的名聲差到地水溝里去了,那時候的攻擊可比現(xiàn)在猛烈千倍百倍,人見得多了,忍耐力也就強了。 謝拾的淡定自若反倒吸引了一票人的目光。 過了會兒,小郭和一個三十來歲的盤發(fā)女子出來。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我是艾姐的助理小柳?!痹掚m如此,可她臉上絲毫沒有歉意。 小郭偷偷翻了個白眼,對這個助理的不滿溢于言表,謝拾卻不計較,跟著她到了錄音間。 與她的助手相反,艾一的態(tài)度倒是很客氣,謝拾一進來,她就吩咐助理倒水倒茶。 艾一以選秀歌手出道,當年勢頭一時無兩,現(xiàn)在專輯卻一直未能大火。雖然謝拾是個無論名氣還是人氣都遠不及她的新人,但市場價值未必低于她,何況對方是個花美男,這對她專輯的銷售會帶來一定好處。 但是,從面子上講,這就有些過不去了,無論從哪個角度看,旁人都會將這件事看成優(yōu)聲娛樂大力培養(yǎng)新人,不惜踩在舊人的肩膀上。 艾一的助理替她覺得不值,態(tài)度也就好不到哪里去。 謝拾與艾一兩個人對了幾分鐘曲譜,艾一上次在霽月廣場聽過他唱歌,有意試探他的功底,因此戴上耳麥,淡淡道:“直接開始錄吧。” 謝拾頭也不抬,“好?!?/br> 艾一微微詫異地瞥了他一眼,本以為這個年輕人會大驚失色,哪里有剛拿到曲譜就開始錄音的。她有意刁難,對方卻盡數(shù)收下。真不知道他是對自己太自信還是瞧不起她。 艾一心頭有些不悅,前奏響起,她微微搶了拍子。 然而謝拾卻并沒有被她帶著走,不漏痕跡地替她補了這個漏洞,他演唱男聲的部分,聲音清冽,緩緩道來。 如果說上一秒艾一心底還有不甘的話,這一秒她已經(jīng)完完全全自愧不如了。 她的這首原創(chuàng),雖然是整張專輯里最好的一首,卻有著大多原創(chuàng)歌曲都有的缺點:節(jié)奏感太弱。 謝拾與她分別演繹男聲和女聲,謝拾的那部分淺吟低唱,簡單的歌詞被他唱出來硬是有了不同于往的魅力。 他唱著玫瑰花開,那就仿佛真的有青澀淡香撲面而來。 他唱著睡一覺夢醒,那么聲音里的呢喃感仿佛真的就是大夢初醒。 他唱大海澎湃,那么聲音里頭就絕對沒有一絲一毫的柔弱繾綣之感。 一首簡單的情歌被他嘗出了別樣的味道,如果說以前由她獨唱,是一首劇情簡單的愛情故事,那么被他唱出來,這里頭仿佛多了更多的曲折和情感,愛里有苦,苦里有甜,甜中有酸。 唱到最后,艾一的聲音越來越弱,她幾乎是完全被謝拾帶偏,成了他的伴奏! 而這怎么可以! 艾一自認是唱了五六年歌的人,還沒有出道的時候,她就在一些酒吧駐唱,讀的也是鼎鼎有名的音樂大學,更別提后來走上明星這條路后還去國外進修過。無論原創(chuàng)的曲子怎么樣,專輯賣不賣,她的唱功都受到了很高的評價,更別提她這么多年來在舞臺上練就的應場能力。 而現(xiàn)在……居然被一個新人比下去了。 也許新人這兩個字,對他來說是不適用的…… 艾一驚慌過后,心中微黯。 也許沒有對別人提起過,也沒有表現(xiàn)出來過,可她心中的的確確有過不甘,有過不屑,她從原創(chuàng)歌手出道,出道時也曾風頭一時無兩,可惜她的歌風格大多類似,嗓音又不太適合去唱別人的歌,因此這些年名義上還是優(yōu)聲娛樂的一姐,可她心里跟明鏡兒似的,等她人氣完全耗光,她就會成為那些人口中的過氣貨…… 也許不服輸,也許仍然不甘心,可她對音樂的熱愛是真真切切的,而對唱得好的人,也會發(fā)自內(nèi)心的尊敬,等到這一首歌的尾聲,她已經(jīng)盡數(shù)將心底的不甘抹去,摘下耳麥,對著謝拾展露一個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意:“很榮幸和你合作。” 謝拾不慌不忙地站起來,握住她伸出來的手,淡淡一笑:“我也是?!?/br> 玻璃被大力敲了敲,艾一一驚,這才發(fā)現(xiàn)對面站了幾個人。楊安站在玻璃后面手舞足蹈,喜上眉梢,就差沒拉個橫幅寫上“謝拾,干得好!”。顯然,他是忘了艾一也是同公司的藝人。 而他身后,站著毛雙和另外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 毛雙眼角染上笑意,摸了摸自己的花白頭發(fā),對旁邊那個男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艾一發(fā)現(xiàn)毛雙和傅子琛站在外面時,心中砰砰直跳,這兩人一個是嚴肅音樂中的泰斗,一個是流行音樂教父,無論是哪一個,都在樂壇有著不同凡響的影響力。盡管她因為熱愛音樂而走上這條路,可這并不妨礙她也希望能獲得更高的人氣,做出更好的音樂! 可,這兩個人平時和自己根本沒有交集……她轉念一想,謝拾最近在毛雙手下錄制《麒麟云》主題曲,她立刻明白了這其中緣由,不由得心中黯然。 楊安招呼謝拾出去,謝拾卻賴在原地久久不動。 他垂下眼眸,收斂住眸中復雜的神色。 沒有想到會在這里遇到傅子琛,重生以后,這是第二次。 如果說對于楊息堯,他是冰冷刺骨的恨,那么對于傅子琛,就是徹頭徹尾的厭惡。 這個人表面溫文爾雅、是個正人君子,卻只有他身邊人才知道,他有多么不擇手段! 艾一感覺到謝拾周圍的氣壓都低了下來,她十分奇怪地瞄了他一眼,站在他身邊的自己最清楚,他似乎,十分抗拒遇見外面那些人……? 一般人遇見毛雙和傅子琛這兩位,早就迎上去逢迎拍馬了,謝拾不僅不這樣,反倒十分抗拒? 艾一越來越覺得,這個年輕人,真是很奇怪。 ☆、第十八章 :飯局 一頓飯局必不可少,而且還得謝拾請客。 毛雙與傅子琛屬于忘年之交,他雖然一向不太喜歡那些滿口嘻哈rap的流行歌手,固執(zhí)地做著正統(tǒng)中國風音樂,卻對被稱為流行音樂教父的傅子琛另眼相看。 他與謝拾相處不久,卻覺得像他這樣好的苗子實在難得,他知道娛樂圈是個有才氣還遠遠不夠的地方,像謝拾這樣的年輕人,只怕還沒好好大展拳腳,就被淹死在了沙灘上,那樣就真正可惜了。 因此他有意要扶持謝拾一番。 可惜他自己名氣雖然高,但是不如傅子琛在音樂這塊市場吃香,對謝拾未必能有更多的幫助。 因此這次他特意邀了傅子琛來,從中牽線搭橋,不管怎樣,也算是他對自己這個半路徒弟的一番心意了。 可惜,這番心意,謝拾消受不起。 不過,毛雙對他多有教導,就像是他的半個老師,迫于他的好意,謝拾也沒有直接推辭的道理。 幾個人在酒店包間坐下,除了毛雙、傅子琛、謝拾、楊安四人,還有傅子琛的助理以及優(yōu)聲娛樂另一位高層尤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