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方柏樹本就戲份最多,前幾天又落下了好幾場戲,他一來,唐瀟就給他安排場次抓緊拍攝,其他幾個人倒落了閑。 李笑主動請客,幾人走進影視城附近的一家飯店,謝拾隔著玻璃窗與沈旬的目光對上,對方微微蹙眉。 謝拾腳步一慢,落在了后面。 李笑笑意盈盈地拉了拉他,眨了眨眼道:“怎么了,快點啊,這家店紅得很,去晚了可沒地方了?!?/br> 謝拾只得硬著頭皮進去。 李笑與張曉龍找了個位置坐下,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在沈旬一桌對面,謝拾腳步頓了下,挑了個稍微不引人注意的座位坐下。 沈旬輕蹙起眉,掃了謝拾一眼。 楊息堯目光在兩個人身上游移一圈,迎上沈旬不善的視線,他想起那天被沈旬的車子逼迫到墻角,匆匆低下頭,挑了個靠近張曉龍遠離謝拾的位置坐下。 李笑根本看不出來幾人之間的微妙變化,她眼角瞥到沈旬,開心地將椅子往那邊拉了拉,問:“你是演《風傳》的那個?” 沈旬不可置否地點頭。 李笑莞爾道:“我看了那部劇,是易長洲和你的粉絲誒!” 沈旬抬眸看了她一眼,說:“謝謝?!?/br> 李笑見他不相信似的,為了證明自己不是亂搭訕,她搬出謝拾,道:“真的!我和謝拾這兩天還討論你的劇來著,我覺得你演得很棒,尤其是和你義父對峙那一段……謝拾也說你帥!” 謝拾頓時被噎?。骸啊?/br> 沈旬面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李哥本來埋頭吃菜,聽見謝拾的名字,這才抬起頭,對謝拾道:“你也在這里?拍戲?哈哈哈,真是巧啊。” 的確巧,巧得謝拾都不知道該給什么反應了。 李哥突然道:“上次你去沈旬家借住了?他跟我說你鑰匙掉了,嘿,我跟你說,就算是我,沈旬都不讓我進他家,更別提是睡覺了!哈哈哈,你面子真特么大啊……” 謝拾:“……” 沈旬:“…………” 沈旬額角跳了跳,對李哥道:“吃你的飯!”他看了謝拾一眼,又撇了撇嘴道:“何止是掉了鑰匙……” 謝拾想起那天的事情,神色有點窘迫,他故意將鑰匙仍在花壇,好在沈旬家里賴一晚,沒想到第二天立刻露了馬腳,被人抓了現(xiàn)行,這幾天趕戲,他睡在劇組,并沒有回去過,鑰匙說不定還在沈旬那里。 他以為沈旬要當眾給自己難堪,但沈旬說到這里并沒有再說下去。 楊息堯自認為十分了解謝拾,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謝拾與沈旬,眸光閃了閃。他好不容易習慣這個淡漠清冷的謝拾,卻發(fā)現(xiàn)他在沈旬面前好像又變了一個人,變成另外一個表情更豐富的人,一向淡定自若的他,居然會在沈旬面前窘迫不安。 而沈旬那天的行為也有點奇怪,明明,自己和他之前從未有過什么沖突。 是朋友嗎? 李笑沒有從沈旬那里拿到聯(lián)系方式,有點沒面子,轉(zhuǎn)過頭來悶聲吃飯。飯店門口突然出現(xiàn)一陣sao動,謝拾目光掃過去,見方柏樹大搖大擺地走過來。 他將大衣脫下,交給旁邊的人,摘下墨鏡,李笑本以為他只不過是個普通的愛??岬母患夜樱@下看清楚他的長相,眼睛微微一亮。 方柏樹年僅二十五六,長得很帥氣,和男主角的氣質(zhì)很符合,有點囂張、有點野性。 李笑正猶豫要不要打招呼,方柏樹就扯著嘴角走過來,道:“你們吃飯怎么也不叫上我?怎么,不給面子?” 楊息堯站起來笑著叫了聲方哥,替他拉開座位。 方柏樹神色卻微微一變,直接朝沈旬那一桌走去。 謝拾抬起頭看他的背影,蹙眉,心里有不好的預感。 方柏樹抱著手臂在那一桌前站定,一腳踩上旁邊的椅子,皮鞋锃亮,挑起濃眉,表情像是電視劇里飾演黑幫的人:“不如我坐這里,不知道沈大演員歡不歡迎?” 他將大演員三個字拉得老長,一副不懷好意的口吻,讓眾人都愣住,很明顯,方柏樹這副口氣,是和沈旬積仇已久。 可是沈旬只不過是yin分公司的演員,而方柏樹是yin老總的二公子,兩個人能有什么仇怨呢?不知道這個剛得過新人獎的演員哪里得罪方柏樹了,方柏樹脾氣刁鉆,惡劣得不行,得罪了他,可真不是一件能讓人笑得出來的事。 此時飯店里人并不多,周圍零星的幾個人也都將目光投過來。 沈旬頭也不抬,李哥連忙站起來打圓場,道:“方少,請坐請坐,是我怠慢了,你看要加點兒什么菜,哈哈哈,盡管點!” 方柏樹冷笑道:“怎么,有人在旁邊撐腰膽子也大了,不用尊稱么?” 李哥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嘴上還是樂呵呵地笑道:“是是是,您,您看看要不要坐下來一起吃?” 他語氣謙卑,圍觀的人反倒覺得很正常,畢竟他也算是在方柏樹老爹手下工作,自然低人一頭。 李笑有點擔心地看了沈旬一眼,不知道他會如何應對,在這么多人面前丟面子,如果沈旬是個心高氣傲的人,未必會受得了。 方柏樹輕蔑地看了沈旬一眼,拉開椅子,剛要坐下。 沈旬突然將筷子放下,聲音不輕不重,但是足以讓周圍的空氣凝滯一秒。 方柏樹屁股懸在半空中,暫停了一秒。與他一同愣住的,還有所有圍觀的心思各異的人。 沈旬抬眸,不咸不淡道:“你敢坐?” 方柏樹臉色頓時又青又白,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腰卻緩緩直了起來,僵持在原地。 李哥欲開口,準備再次打圓場,卻被沈旬一眼掃了回去,他訕訕地吃了口飯,卻并沒有如御大敵的不安,好似這種情況經(jīng)常發(fā)生。 除了謝拾之外的眾人俱露出奇怪的神色,沈旬的態(tài)度,太奇怪了點。方柏樹看他不順眼,這很正常,畢竟方柏樹脾氣不好的惡名在外,可是,沈旬不過是yinfilm旗下的藝人,怎么說,也沒有那個底氣敢和yin總公司的二少這樣說話。 方柏樹更是氣急,很明顯地感受到了圍觀者微妙的和嘲弄的目光。 他沒想到沈旬竟然在外面也這樣絲毫不顧及他的面子! 《風傳》的角色本來他十拿九穩(wěn)的,甚至拜托父親找了后門,可是臨陣一腳,最后在合約上簽字的演員卻變成了沈旬。 那是他第一次正眼瞧這個剛來yinfilm的新人演員。 他沖過去質(zhì)問父親,卻在董事會議上看到了沈旬,那可是一場內(nèi)部會議,連他都未曾參與過。瞬間他就明白了,如果沈旬擁有yin的股份,多到足以進入內(nèi)部董事會的地步,那么也不奇怪yin會如此大力捧他了。 yin年前遭遇經(jīng)濟沖擊,資金鏈斷裂,這一點他不是不知道,但是如果沈旬趁虛而入,加持yin的股份,這對yin造成的影響,幾乎是無法彌補的。天知道方家在yin一家獨大這么些年,有多少人想將他們扳倒。 方柏樹試圖勸方父從銀行貸款來度過危機,而不是輕易讓別人摻和公司權(quán)益,卻遭到了方父的冷眼。 “你整天玩樂胡鬧,什么時候關(guān)注過公司的事情?我走到這一步也是無可奈何了,我警告你,要么回公司幫你大哥,要么乖乖專注于你的事業(yè)!你還有臉說別人,沈旬?你比他大,比他出身好,你做出什么成就來過?” 方父不喜歡方柏樹,這是方柏樹一直都知道的事情,但是這一次,他將方父眼中的厭惡全都歸咎于沈旬頭上。 這也是方柏樹處處與沈旬為敵的原因,自己想要的角色,被他搶走,這只是一件小事,但是他極其痛恨有人礙著自己的路,痛恨受壓制的感覺。 偏偏沈旬股東的身份,讓他不得不咽下這口氣。 他與沈旬見面機會并不多,每次見面必定挑釁,每次都輸?shù)靡凰?,這讓他惱恨無比。 沈旬蹙眉看了他一眼,繼續(xù)提起筷子。 方柏樹吸了口氣,周圍這么多人目光盯著,他已經(jīng)是騎虎難下了,絕對不能丟了面子。 “我有什么不敢坐的?!我就坐了!”話音剛落,他一屁股坐下去,面上仍是氣呼呼的。 沈旬抬眸瞥了他一眼。 方柏樹有點緊張,屁股在椅子上挪了挪,他以為自己氣勢懾人,將沈旬震得不敢說話,于是洋洋得意道:“怎么樣,小爺就坐了,就坐在你對面,你敢怎么樣?” 沈旬卻沒有任何表示。 這就完了?謝拾提起的心微微放下,其他圍觀好戲的人卻有點失望。 楊息堯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有心挑撥,笑著對方柏樹道:“方哥,你不如和我們一桌,這邊菜色還全些,何必碰人家冷臉呢?” 方柏樹頓時勃然變色,惡狠狠瞪了他一眼,楊息堯一怔,像是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露出無辜的神色,低下頭去。 方柏樹猛地扭過頭去,盯著沈旬,冷笑起來:“沈旬,你以為你有什么了不起?拿股份做要挾,搶別人的角色?別人都不知道吧,上次你趁著yin內(nèi)部危機,趁機入手大量股份,得了許多好處。我真是沒想到啊,一個演戲的,毛還沒長全,居然有這么多手段?!” 他此話一出,在座的人陡然心驚,李笑等人看沈旬的眼光已然不同,難道他是隱形富二代?李笑自認消息還算靈通,可她從未聽說過這種事。 偏偏方柏樹還沒意識到自己說的話完全是泄露了自家公司的商業(yè)機密。 yin在影視公司里是屬前三的龍頭巨鱷,產(chǎn)業(yè)積累了很多年,可是尾大不掉,這些年開始走下坡路,盯著這塊肥rou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等著方柏樹父親垮臺好來分尸的對手不知道有多少,這也是方柏樹父親寧愿用大量股份換取一筆來源不明的資金,也不愿意求助商業(yè)伙伴或是銀行,以免泄露了公司真實情況的原因。 只可惜,他有這么一個完全沒有頭腦的兒子,三言兩語把什么都說出去了。 實在是蠢透了。 估計明天消息傳出去,另外幾家會有新動作。沈旬才不管方柏樹父親有沒有地兒哭去,對于他來說,就好比已經(jīng)被吞進了一半的獵物,突然引來別人惦記。 沈旬不悅了。 “蠢蛋,你有完沒完?”他拿起刀子叉住一塊牛排,在瓷盤上發(fā)出令人發(fā)怵地一聲清脆響聲:“狗都知道被賞了一個包子就應該適可而止?!鄙蜓酒鹈级⒅桨貥?,道:“你卻不知道?” 方柏樹徹底暴怒,也來不及顧及名聲,將手上墨鏡往桌子上一丟,砸成幾段,一只墨鏡腿被甩飛出去,從沈旬耳畔擦了過去。 謝拾猛然從座位上站起來,臉色不怎么好。他的動作突兀,引來一片人的關(guān)注,其中楊息堯眸中探究之色最甚,沈旬只是看了他一眼,皺了皺眉。 “你他媽別給臉不要臉!”方柏樹握緊了拳頭,道:“別他媽太把自己當回事了,給你臺階下你不下,你一個野娘犢子有什么資格教訓我?!”方柏樹私底下派人調(diào)查過沈旬的背景,卻偏偏什么也查不出來,似乎是被人刻意抹去過一般。唯一能確認的是兩年前的一場官司,沈旬與他叔父解除監(jiān)護人與被監(jiān)護人的關(guān)系,這讓方柏樹確認,沈旬應該是沒有父母了的,或者父母離婚了,至少法律上,他沒有父母。 他惡毒地瞪著沈旬,道:“你好高的手段,我派人去查,居然大半個月也沒查出什么來,呵,你有什么好掩藏的呢?讓我來猜猜?” 沈旬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似乎無動于衷,方柏樹神色更加放肆:“私生子?還是死了爹娘?像你這種……”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左邊突然飛來一只拳頭,將他半邊臉砸得快要飛出去。 謝拾面色鐵青,眼中陰暗像山雨欲來。 方柏樹還沒來得及反應,頭已經(jīng)被謝拾死死壓在桌子上,推掉一大片盤子碗碟,砸在地上碎成令人心驚的碎片,他只能聽見背后那人的聲音冷極了:“道歉!” 伴隨著李笑一聲尖叫,她被這樣的謝拾嚇住,捂住自己的眼睛,呆呆地看著他。整個大廳鴉雀無聲,安靜極了,所有人都怔住,包括沈旬。 謝拾又說了一遍,這次一字一頓,讓人毛骨悚然:“我說,讓你,道歉!” 楊息堯咽了口口水,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謝拾。從前謝拾安靜淡泊,后來仿佛變了一個人,絕情冷淡,但依然還有從前溫和淡定的影子??桑藭r此刻,他見到的謝拾,乖戾狠絕,是從來沒有展露過的一面。 楊息堯突然覺得,不是謝拾變了,而是自己從來沒有認識過真正的謝拾。 ☆、第29章 .28.27.5.1 方柏樹在謝拾的拳頭下拼命掙扎,卻被謝拾死死壓住,頭往油膩膩的盤子里按去,汁水順著脖子淌下來。 他從來沒有受過這樣大的委屈,當即聲音都變了調(diào):“你誰?!你信不信我殺了你——” 沈旬回過神來,突然站起來。李哥意識到他要做什么,連忙攔住,急切道:“你不要再摻和……” 他被沈旬直接無視。 沈旬大步繞過桌子,試圖掰開謝拾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