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回夢溪來時,珺哥便叫一起出來玩,到今日才找到空。”孟良清低頭,面帶歉疚。 “良哥哥自不像我大哥那般閑散,定有許多事忙,是我們叨擾才是。” 沈寒香深吸一口氣,直覺得李玉倩換了個人,說話細聲細氣,再不尖酸,又特貼心,一路噓寒問暖,連孟良清要喝杯茶,都是她親手來倒。 那孟良清卻性靜,道謝也客客氣氣的,李玉倩也不覺得疲,仍小心周全。 不過半個時辰,到了忠靖侯家的馬場,孟良清看著孱弱,馬術(shù)卻高妙,在馬背上怎么也顛不翻,還能側(cè)身在馬上耍幾招花式??吹睦钣褓谎鄱贾绷?,沈寒香也覺他身形好看,自有一種灑脫。偏又是個病弱秀氣的,沒想到馬上英姿比沈柳德和李珺兩個素愛玩鬧的還引人贊嘆。 “李家妹子?!泵狭记逵H自挑的兩匹溫順母馬駒,韁繩也自他手上遞過。 李玉倩躍躍欲試,李珺過來抱她上了馬,轉(zhuǎn)頭就想把沈寒香也抱上去,沈寒香卻朝沈柳德叫了聲。 李珺也不在意,李玉倩這會分不出神來酸她哥,想叫孟良清教她騎馬。孟良清略說得兩句,叫兩個漢子來牽馬。 李珺坐在馬上犯難道,“牽著馬去與走路無異,到山里頭怕要天黑了,又得回來。我給馬姨娘說的傍晚就回,要到時候回不去,下回必不讓我?guī)顺鰜?。?/br> 孟良清看他一眼,想了想說,“要不今日就學學馬,待會兒出街去看花燈,到芳滿院去聽一出戲……” “打住,我最不耐煩聽戲的。”李珺眉毛皺起,朝沈柳德打個眼色。 “我也……” “戲園子熱鬧,我想去。”李玉倩大聲說。 孟良清黑漆漆的一雙眼睛看過來,黑裘皮襯得他臉色格外蒼白,沈寒香心頭一跳,低下頭去瞧自己的腳。 “聽戲。” 孟良清一笑,“三個聽戲,要不你們倆結(jié)伴去看雪,看時辰差不多,過來找我們?!?/br> 沈柳德和李珺自然不干,李珺道,“好不容易才叫得你出來,你要是不去,我們倆去也沒甚意思,回回就我們倆,也是干瞪眼你看我我看你,再說,你看他那個樣子,又不好看的。要比起來,我還是情愿看戲?!?/br> 沈柳德只陪著笑,不與李珺分辯,李珺素愛沈柳德讓著他。說學騎馬,兩個小丫頭片子,站著還沒有成年的馬高,只不過叫人牽著在馬場里逛罷了。 三個少年就在馬場邊說話。沈寒香分眼角余光去瞥,見李珺與沈柳德勾肩搭背,孟良清就如個局外人在旁安安靜靜坐著。目光一忽兒東一忽兒西,沒朝她們倆看,只不過看遠處青黛般的山,或是看馬場里的人和物。 被馬場的漢子牽著馬遛了兩圈,李玉倩頗覺得沒意思,叫人扶她下地。沈寒香只得跟著,到幾個哥兒跟前,說現(xiàn)就出去看花燈聽戲。 “那便走罷,看你們兩個也不像學得會?!鄙蛄轮毖缘?。 沈柳德平素慣拿話噎沈寒香,倒是不妨,偏李玉倩聽了,更不喜歡沈柳德的性子。 那城里正月十五的花燈,到現(xiàn)二月初八尚未全撤去,燈樓撤了,街上家家戶戶屋檐底下還掛著。 沈寒香略有點出神。 “看什么呢?”沈柳德過來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沈寒香攏著袖子,別過頭臉,“沒看什么?!?/br> 沈柳德直笑,錢袋子在手上拋來拋去,一通小跑去路邊的鋪子。都到芳滿院的門口了,李珺才發(fā)覺沈柳德還沒回來,正罵,沈柳德才算追了過來。 上氣不接下氣地喘,沈寒香去扯他手里的油紙包,見是一包糖炒栗子。 李玉倩過來拿了枚剝,吃得香甜,嘴上卻說,“芳滿院里什么吃食沒有,要沈大哥去路邊買?” 李珺沒說什么,打發(fā)下人吃茶的錢,只留兩個侯府上的人伺候孟良清。他們?nèi)齻€本就沒帶幾個人出來,一吊錢,就把小廝們都散去。 這邊聽戲,原是吃茶的,孟良清常來,捧上來的是他慣吃的老君眉。沈寒香同李玉倩年歲小,李玉倩顯是頭一回出府來聽戲,話十分多,不住問這個那個角兒的妝扮是什么意思。 沈寒香聽她一口一個“良哥哥”有點頭疼,不過坐直身,專心聽戲。 想沈寒香前世活得都做了十來年的“奶奶”,這年月的戲聽著早沒半點新鮮。只把背坐得很直,心不在焉地聽戲,兼走神。 “前回良哥哥不也扮上的,待會兒唱完了,叫也給我扮一個看看。” 孟良清笑應(yīng)了,給戲班班主先說過。李玉倩看他打發(fā)班主,出手就是十兩的銀子,一時心頭咋舌。 李珺平素再怎么折騰,十兩也得花個半個月。于是等著唱完,眾人都不想扮,唯獨李玉倩嚷著要扮。 她對戲不十分有興致,只不過到得要描眉化妝時,她手持筆,朝孟良清一舉,笑道,“良哥哥會扮么?替我畫一個成么?” 孟良清一愣,沒想到李玉倩這一上來就使喚他畫,倒不是這使喚叫他不舒坦,他心里很樂意,他在家從沒誰使喚的,一個二個都陪著十二分小心,生怕磕著他似的。 孟良清遂拿過筆,口中謙道,“我不很會……” 筆已在墨中飽蘸。 作者有話要說: 新文求收求評!?。。。。?/br> 嗯…… 加更神馬的全看大家喜歡不喜歡了,謝謝捧場,歡迎各種形式的吐槽……【磚塊輕點,頭薄……_(:3」∠)_ 這么冷的天兒,jiejiemeimei們看著收一個罷 皮埃斯,這文要改題目了太長根本顯示不全【一定要記住我,記住我?。ㄎ艺娴氖亲限?! ☆、楓娷 只見孟良清扯著袖子,將筆來李玉倩臉上,一手略托著她下巴,令她臉微朝上。李玉倩面色酡紅,如同喝醉了酒般。 方才唱罷下來的卜鴻在鄰桌的鏡子前洗妝,這時叫隨身的丫頭先停住,便來站在李玉倩身后瞧,一面笑指點幾句,“眼梢畫作飛翹的好,鳳目要緊。” 李玉倩原是單眼皮,加幾筆,活脫脫便是雙丹鳳眼。 卜鴻說話聲氣極溫柔,李珺便多看他兩眼,卜鴻也與他眉眼對了上,愣了愣,遂道,“這位也見得多次了,不知喚作什么的?” 李珺通了名姓,眉眼里幾出官司,沒多會推著卜鴻出去說要看青衣的行頭。沈柳德看他模樣便知定是要去卜鴻那頭說會話,他便不去討嫌。 孟良清擱筆,令李玉倩自去看鏡子,說道,“頭發(fā)我是全不會梳的,畫得不很好,李meimei覺得如何?”孟良清說話很是客氣。 李玉倩輕碰了碰嘴上唇紅,一時看得愣了,出了回神,才道,“這怕不是我了!” “確實不像,倒像月宮仙子了?!鄙蛄码S手將個花簪插在李玉倩發(fā)中,李玉倩猶自還在出神,摸摸頭發(fā),叫人過來給她解了重梳過。 沈寒香正在無聊,孟良清卻也沒漏過,問她要不要畫。 “不用。”她眼珠漫無目的四處游移,覺得屋子悶,爬上個矮桌想開窗戶。孟良清最是心思細膩,一看就去替她推開,身上一股檀麝香氣,提神醒腦。 沈寒香縮回手,要下來,孟良清就搭一把手。 她臉上沒什么,心里頭卻不很喜歡孟良清這樣事事周全著的人。按說又不是要討好別的什么人,比起沈柳德和李珺兩個肆意妄為,全還沒長大的,孟良清顯得過于早熟。 李玉倩重梳過頭,著急忙慌叫孟良清去看。只見李玉倩扮上了青衣的頭面,身上衣服倒是沒換。也沒法換,總得要合身的才好。 沈寒香懨懨打個哈欠,李珺的聲音從外頭傳來—— “畫完了未,天都不早了?!?/br> 中飯在芳滿院吃的,幾個小的都吃了幾鐘酒,飯菜用得少,李珺是早已餓得肚子咕咕叫的了。在門口撒開卜鴻的手,朝內(nèi)來,他臉色更紅,前襟皺巴巴的。 沈寒香略蹙眉。 沈柳德上去同他說話,隨手替李珺整了整衣服。李珺心不在焉,見她妹子尚在與孟良清說話,也不討嫌,去沈寒香身邊,與她同席坐著了。 沈寒香便讓了讓。 “三meimei最是嫌我討嫌?!崩瞵B笑道。 沈柳德道,“她對著哪個人都嫌討嫌,珺哥兒別多想?!?/br> “三meimei,你大哥討嫌不討嫌?”李珺揶揄道,抬手想摸沈寒香的頭。 沈寒香卻起了身,李珺手落空,回頭攏在袖子里,方在卜鴻房里得了點甜頭,也不著急同小丫頭片子調(diào)笑。 日影西斜,門外一股子清冽寒氣撲面,沈寒香深吸口氣,轉(zhuǎn)身來問屋里幾個什么時候走。 侯府的下人見有人出來,又不敢去催促他家主子的,只在窗下輕輕叩兩三聲,孟良清一聽便會意。起來時有些赧然,他沒喝酒,全因身體不大受用的。 再好的妝,也只得洗了,李玉倩起先興頭高,這洗干凈了又有些不快。 且洗妝的是那青衣,卜鴻一年到頭唱花旦的,是芳滿院的頭一號角兒,尋常不動手替客人洗妝,借這地方給他們,本就看孟良清的面子。 李玉倩老大不高興,將帕子朝盆里一摔,濺起的臟墨污了卜鴻的衣裳。他心底里頗不耐煩,面上仍逢場作戲道,“姐兒喜歡今日的戲么?” 李玉倩干巴巴道,“喜歡。” 卜鴻笑,“姐兒是哪家府上的貴人還未可知,若來日府上叫戲班子,叫人來告一聲,再忙也去的。” 他聲音不小,孟良清站在門口也聽了見,知道卜鴻這是朝他示的好,也很領(lǐng)情。不過外間下人催得緊,沒空說話,只等李玉倩洗了臉,一行便立刻上馬車各自家去。 掌燈時分,沈平慶那邊吃飯早,馬氏就親手做了幾個小菜,在屋子里,架一張小桌讓沈寒香吃。 說話間,有人叩門,聽人傳是沈柳德來了。 原來徐氏那邊竟這時分就索然想睡,沈柳德回去冷鍋冷灶,不想讓廚房的人又起火。 “我想三meimei這邊一定還要吃的,就來看看?!?/br> 沈寒香白他一眼,喝了口湯,筷子夾個雞腿讓沈柳德先吃著,嘴上卻說,“大哥臉皮倒厚?!?/br> 馬氏已出去了,不然沈寒香也不敢說這話。沈柳德嘿嘿笑兩聲,吃得滿嘴油光,朝外看了眼,才問,“李家大meimei不來吃飯么?” 沈寒香道,“回來就找我娘給她畫繡樣子,說要繡荷包,娘怕她餓著,先做給她吃的,她沒吃兩口先回屋去了?!?/br> 沈柳德眼一亮,“荷包?” 沈寒香拍一把她哥的頭,“又不是給你做,想什么?” 沈柳德嘴里還有rou,說話聲含糊,“哥這兒都收好多個了,誰稀罕,你稀罕送你幾個?” “我才不要,jiejiemeimei們的心,你自個兒收著罷。”沈寒香笑話他幾句,胸口那股郁郁紓解開來。 沈柳德是不知道,她與李玉倩兩個回馬氏這邊來,早上帶出去的都是徐氏那邊跟著的人,余她兩個時,李玉倩便向她說了,讓她下回若是忠靖侯那邊約出去玩,就叫沈寒香稱病。 沈寒香莫名其妙,轉(zhuǎn)眼想是知道李玉倩的用心。李玉倩才八歲,這用心再明白不過。 可她不樂意出去玩是一回事,被人耳提面命著不讓出去是另一回事。 沈寒香是個悶葫蘆嘴,只對著自家的親媽,大哥多些話,連沈平慶跟前,也只嘴甜,從不抱怨什么的。 李玉倩見她不說話,心情大好地回來,纏著馬氏一通撒嬌。 馬氏為人溫柔,見情狀,只歡喜還不夠,便給李玉倩畫繡樣子又挑料子的,干脆把自己這兒收的好料子拿出來,叫李玉倩拿去繡。 沈寒香忍不住說了嘴,“她是一時興起,平白糟蹋料子?!?/br> 那時李玉倩已經(jīng)出去了,馬氏道她是醋勁,遂下廚房給她添菜。 這吃飯,馬氏沒回來,沈寒香遂對沈柳德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