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嬸子這么一說，是個好姑娘?！倍淙Ｕf，尤其聽到不是咋咋呼呼的脾氣，心里高興，還有些不好意思，自從家里出了事，李秀棉可是四鄰八鄉(xiāng)出了名的咋呼人。

    “姑娘是個好姑娘，就是家里，家里的情況，有點不強了，說起他爹，你可能也有印象，就是常年走街賣菜籽的馬菜籽?！鼻駤鹱诱f，朵三牛一聽是馬菜籽，點點頭，說：“那有印象，不就是年年推著個獨輪車，到各村賣菜籽的馬菜籽嗎？誰家還沒有買過他幾個菜籽呢，大家都不知道他叫啥，就知道是馬家鎮(zhèn)的，姓馬，都叫他馬菜籽?！?/br>
    “沒錯沒錯，是他，就是他哩！”邱嬸子說：“馬菜籽家本來是好日子，做了那么多年的小買賣，一個閨女一個小子，日子過的老紅火了，可惜了，馬菜籽去年冬天去縣里進菜籽的時候，被人撞死了，老可憐了，撞死的地方偏，也沒人知道，他家里見他幾天沒回來，就叫上本家的親親一起去找，找到的時候，人在道溝里，都臭了！”

    邱嬸子說到這里，不由地砸吧了兩下嘴唇，朵三牛嘆了一口氣，說：“真是可憐人，馬家鎮(zhèn)離咱們這里遠，也沒有聽說這事，今年春天，秀棉還跟我念叨，馬菜籽也沒有來賣菜籽，想買點新鮮樣的菜籽呢?！?/br>
    邱嬸子嘆了一口氣，說：“燈滅了，人沒了，以后來不了了，對了，咱們說正事，說正事，說他閨女，她娘想找個條件好的，梅梅的弟弟的年紀還小，家里現(xiàn)在有點積蓄，把孩子拉扯大沒有啥問題，想著給梅梅找個好婆家，等她弟弟說媳婦的時候，能給出把力！”

    “那是自然的，要是成了，就是一家人，哪能不給出力呢?！倍淙＿B忙說，邱嬸子頓了一下，說：“三牛，嬸子說個媒，沒打算讓人念一輩子的好，但是不想讓人罵，我把話說明白，你回去跟秀棉商量透了，給我個準話，她娘說，現(xiàn)在嫁閨女，可以一分彩禮不要，但是等她兒子娶媳婦的時候，她要是沒有能力翻蓋房子，這個錢，要閨女婆家出，這不是小數(shù)。”

    “啥？”朵三牛被嚇了一跳，不由說道，又覺得不合適，連忙接著說：“嬸子，我明白了，我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合計合計?！?/br>
    “這樣的條件，嬸子也是第一次見，覺得吧，也挺難開口的，這算啥事，不是賣閨女嗎？梅梅她娘自己也知道這樣不好，話說的也明明白白，她娘家里也算是有手藝的，會烙燒餅，烙燒餅是個辛苦活，起早貪黑的，早起雞不叫就得起來和面收拾，收拾好了，擔著擔子，走十來里道，到鎮(zhèn)上去賣，太辛苦了，原來馬菜籽在，日子也不賴，不愿意讓媳婦這么辛苦，就沒有干，現(xiàn)在馬菜籽不在了，梅梅媽說以后就賣燒餅了，覺得自己辛苦十年，蓋起來房子，也有希望，保不齊，中間有啥事，想留個后手，我琢磨著，她也是沒有辦法了，才這樣，又想了想咱家的情況，就在中間給遞遞話，愿意不愿意的，全看你們?！鼻駤鹱诱f，朵三牛想了想，說：“那十年后的事，誰也不好說，她是咋想的，現(xiàn)在就真一分錢不要，就等看到時候的情況？那要是婆家耍賴，不給呢？”

    “梅梅她娘說了，要立字據(jù)。”邱嬸子說，朵三牛想了一下，這樣的事，終歸是不可靠的事情，這樣的字據(jù)怎么立，這樣的事，也沒有見過，想著這樣的親親也不好結(jié)，心里也涼了一半，跟邱嬸子又嘮了點不咸不淡的話，就走了。

    到了家里，看完朵瓜瓜的作業(yè)，吃了飯，收拾好了，一家人都躺進了被窩，朵三牛說：“今天邱嬸子給強強說了個姑娘，我琢磨著，不行?！?/br>
    一聽是給兒子說媳婦，李秀棉“噌”坐了起來，說：“邱嬸子給說的，啥情況，你快說說，快說說，咋能不行呢？”

    朵三牛把情況說了一下，李秀棉愣了，說：“還有這樣的？咋事到了咱們家，都是這么奇奇怪怪的家門？”

    “你覺得咋樣？”朵三牛說，李秀棉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蔫了吧唧地鉆進被窩，說：“我覺咋樣，我肯定覺得不好，可是，除了這樣的，也沒有人跟咱家說，我不知道咋辦，你說吧，反正家里都是你說了算。”

    李秀棉一百個不愿意，又不愿意就這么放過這個機會，這個姑娘應該還是正常的吧，可是，人家提的這個條件，到底要花多少錢啊，蓋房子，那不是小事，雖說他們現(xiàn)在手里有點錢，可是強強要娶媳婦，瓜瓜要上學，說不定真要上初中、高中、大學，這都要花多少錢呀，她想一想，都害怕啊，但是自從去窯上要錢后，她突然明白了文化的重要，瓜瓜才上了三年級，就能念字據(jù)了，那要是上了大學，是不是，也跟別人說的那樣，住在城市，坐大汽車，吃香的喝辣的，從此變成金鳳凰了。

    “那我琢磨琢磨吧！”朵三牛口氣很無奈，說。

    這一夜，朵三牛和李秀棉又失眠了，兩個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熬到天露亮光，躺的渾身酸痛。

    天剛擦亮，李秀棉就起身去做飯了，做完飯，叫朵瓜瓜吃飯，朵瓜瓜賴在被窩不想起，眼睜開一條縫，看天還黑，說：“娘，這剛幾點？我再睡會！”

    “起來吃飯，全家就你過的好，長這么大，連根草都沒有薅過，一說讓你干個活，你就是學習學習，起來吃完飯，不到上學的點，就背會書，就你這懶樣，還想上大學，做夢呢！”李秀棉一下撩開女兒的被窩，把她從被窩拽出來，大聲說。

    李秀棉心里窩著火，沖著誰都沒法發(fā)，就發(fā)到了閨女的頭上，朵瓜瓜撇著嘴，說：“娘，爹還沒有催我背書，你催我干啥，你是不是中邪了！”

    “好你個丫頭片子，你這么說你娘，信不信我打斷你的腿？”李秀棉指著朵瓜瓜的鼻子說，朵瓜瓜一看娘的臉色不對，害怕了，趕緊穿衣服，穿鞋，然后去吃飯，吃完飯，回到自己屋里，大聲地念語文課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