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去躺著吧,”程博衍洗完碗出來看到他還坐著,說了一句,“一會兒再著涼就麻煩了?!?/br> “在醫(yī)院剛躺了好幾個月啊,現(xiàn)在不想老躺了,”項西抓抓頭,“我再穿幾件衣服,然后坐沙發(fā)上行嗎?” 程博衍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行吧,我給你拿件厚衣服,你穿出門兒的衣服就別穿了?!?/br> “我還有干凈的啊,”項西笑了起來,“你真是……” 程博衍進屋拿了件衣服出來扔給他,項西抖開一看就愣了:“這什么東西???” “冬天看電視穿的啊,”程博衍說,“我買來玩的,有暖氣也用不上,現(xiàn)在你穿正好?!?/br> “不是,我是說……這是衣服?”項西看著手里的跟睡袋一樣的東西,“這不是一個筒子么,我怎么進去???” “后面有拉鏈,拉開鉆進去就行,一個洞的那邊放腦袋,倆洞那邊放腿,”程博衍過來幫他拉開了拉鏈,然后扯開,“鉆吧?!?/br> “我先說啊,哥,我現(xiàn)在一直在冒汗,這進去了捂一身汗,你這衣服估計得拿硫酸洗,”項西猶豫著,“你要受不了再扔了,多浪費啊。” “進去,”程博衍抖抖衣服,“我沒那么夸張,大不了送你。” 項西鉆進了棉筒子里,這玩意兒很長,腿和腦袋都從洞里探出去之后,他發(fā)現(xiàn)這筒子一直捂到小腿,倒真是……很暖和,一進去頓時就一陣發(fā)熱。 “不錯,合適?!背滩┭茉谏砗蠼o他拉上了拉鏈。 程博衍聲音里帶著明顯的笑意,項西扭頭看了他一眼:“有鏡子嗎?我現(xiàn)在什么樣啊?” “美著呢,”程博衍笑了起來,一點兒都沒掩飾地笑得停不下來,往沙發(fā)上一坐,指了指他,“來走兩步我看看?!?/br> “程博衍!”項西低頭看了看自己,感覺跟個套了棉的郵筒似的,還是碎花的,“你是不是故意讓我穿這個的!” “是故意的啊,不是怕你冷么,”程博衍手指撐著額角,笑著打量著他,“我屋里有鏡子,你去照吧。” “我看看去,”項西往臥屋那邊走,剛一邁步就停下了,邁不開,他小步顛著往屋里蹦,手一擺,又愣了,“手伸不出來???” “手伸出來就破壞整體感了,”程博衍又笑了半天才說,“兩邊有兩條縫,可以伸手,你找找?!?/br> 項西找到了那兩條縫,把手伸了出去,用力擺著蹦進了屋里:“鏡子在哪兒呢!” “柜門里?!背滩┭茉诳蛷d里說。 項西拉開柜門,看到了門后的鏡子,同時也看到了鏡子里的自己,他愣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挪回了客廳:“哥,你能告訴我你當初買這東西的動機是什么啊?” “覺得好玩。”程博衍說。 “你穿過?”項西挪到他跟前兒站著,“你穿過這東西?” “沒,就買回來試了一下,”程博衍揮揮手,“一邊兒坐著去。” 項西挪到旁邊坐下了,坐了一會兒覺得團起來舒服些,于是脫了鞋,一縮腳,腿直接從洞里縮回了棉筒里,他樂了,把手也縮了回去,團在沙發(fā)那頭:“哥,蠶繭,像嗎?” 程博衍看了他一眼:“多了個腦袋?!?/br> 項西折騰了半天,把腦袋也縮進了棉筒里:“這樣像嗎?” 程博衍看著他沒說話,他又在里面問了一句,程博衍還是不出聲。 “像不像?。俊彼^續(xù)縮著。 程博還是沒說話。 最后項西把頭又探了出來:“你怎么不說話???” “看你能憋多久。”程博衍說,順手從旁邊拿了本書翻開了。 “……你這人,折騰病人還有沒有人性了啊!”項西嘖了一聲。 “你自己不是玩得挺開心么,”程博衍從茶幾下摸出mp3,戴上了耳機,“繼續(xù)玩吧蠶繭?!?/br> 程博衍戴著耳機看書,不再看他,項西也就不想玩了,畢竟燒還沒退,他覺得有些難受,于是就縮在沙發(fā)上看電視。 電視被程博衍調(diào)在了新聞臺,他覺得沒意思,但遙控器在茶幾上,他裹著個棉套子要拿過來太費勁,扭了兩下之后他放棄了,瞪著新聞看。 看了一會兒,程博衍伸手拿過了遙控器,扔到了他身上。 “你怎么知道我需要這個?”項西笑了起來,拿過遙控器開始換臺。 程博衍沒理他,還是低頭看書,估計是塞著耳機聽不見。 “哥,”項西換了幾個臺,沒找到好看的節(jié)目,于是停在了體育臺,看斯諾克,“你以前學習是不是特別好?” 程博衍沒回答,看書看得很認真。 “你看書聽音樂還能看得進去嗎?”項西又問。 看程博衍還是不理他,他又試著說了一句:“聽不見是吧?哥?程大夫?程博衍?” 程博衍低著頭,視線始終停留在書上。 “聾子,”項西小聲說,“我罵你你能聽見嗎?洗手狂人?” 項西往后把腦袋枕在沙發(fā)上:“其實想罵都不知道你有什么可罵的,要換個人我能罵出花兒來,開滿一個花園,你還真沒什么毛病,是個好人,而且是特好的那種好人……是我這輩子碰見過的最好的人,碰到你之前,我都沒想過會有你這樣的人……” “嗯,而且還這么帥。”程博衍低著頭突然說了一句。 “哎我cao?”項西嚇了一跳,坐正了看著程博衍,“你能聽見啊!” “cao誰呢?”程博衍轉(zhuǎn)過臉。 “我,”項西趕緊說,又拉長聲音嘆了口氣,挺不好意思地說,“我又說順嘴了,我就是一不注意就……不是,你能聽見???你不是聽著音樂呢么?” “我忘了開音樂。”程博衍扯下耳機。 “……那之前我跟你說話你干嘛不理我?。俊表椢縻读?。 “都是廢話,懶得理?!背滩┭軓呐赃吥眠^一個本子和筆,往本子上記了點兒東西。 “那現(xiàn)在怎么又理了!”項西覺得程博衍簡直神經(jīng)。 “你夸我夸這么起勁,”程博衍笑笑,“我就想幫著補充一下?!?/br> “哥,”項西瞪著他,“你不光是我見過的最好的人,你還是我見過的臉最大的人。” 程博衍笑著站起來,從抽屜里又拿出了體溫計遞給他:“量量?!?/br> “好像不用量了,”項西接過體溫計夾好,“我感覺我好多了……” “應該還燒著,”程博衍坐下,“有些人發(fā)著燒就特別能說,我看你就是,話真是多得這筒子都裝不下了。” “是嗎?”項西挺不好意思地笑了,“好像是,其實我平時話不多,也沒什么可說的,不知道為什么跟你在一塊兒就總想說話?!?/br> 程博衍看了他一眼:“因為……” “因為你帥,是吧,我知道,”項西馬上說,“你肯定是要這么說?!?/br> 程博衍沒接著說下去,起身拿了一個小熱水瓶灌了一瓶水,又拿過他的杯子一塊兒放在了茶幾上,進廚房又洗了幾個蘋果出來:“不睡覺就喝水,吃水果?!?/br> “哦?!表椢鼽c點頭。 程博衍等了一會兒,看了體溫計,溫度已經(jīng)降下了38度,他拿起書和本子進了臥室。 “你睡覺?”項西問。 “看書,你太吵了,”程博衍在臥室里說,“對面的鸚鵡讓你一襯都柔情似水了?!?/br> 程博衍沒有關臥室門,項西能看到他戴上了耳機,靠在窗邊的懶人沙發(fā)里,腿伸得老長。 看個書也能看得出這么舒服的姿勢。 雖然沒上過學,但項西覺得程博衍上學的時候肯定是那種特別能念書的學生。 如果平叔能讓自己去上學,他可能也念不出個樣子來,平叔肯定天天被老師拎到學校去,拎不了三次他估計就得成為失學兒童。 電視沒意思,程博衍也懶得聽自己說話,又不想躺著,于是項西團在沙發(fā)上盯著屋里看書的程博衍發(fā)呆。 說起來,程博衍的確是挺帥的,第一次看到身份證時項西就覺得這人挺帥,項西看著他的側(cè)臉,就是不說話不笑的時候看著有點兒冷,不熟的時候總給人不太好接近的距離感。 其實是個挺逗的人。 不過可惜了,居然喜歡男人,項西嘖了一聲,這么好的基因就這么浪費掉了……好像想得有點兒遠。 項西摸摸兜里的手機,手機他一直拿著沒離身,就怕人家打電話來讓他去上班他接不著電話,不過手機一直沒響過。 項西把手機拿出來看了看,有電,也有信號。 只要開始動了就行,自己倒是動了,動得也挺積極的,不過改變有些微小,不知道什么時候,他才能真正步入正軌,像程博衍這樣他是沒希望了,但像大街上那些為生活奔波著的最低層的人他也會滿足。 比如晚上在水果店給人看看店什么的,就是挺好的一步了。 挺好的。 程博衍覺得看專業(yè)書對于他來說沒有什么樂趣,但從小到大都很自律的他已經(jīng)把看書學習作為一種習慣。 枯燥的專業(yè)資料也能一看就兩三個小時不動,機子里的音樂按順序放完一遍的時候,他合上了書,仰起頭活動了一下脖子,站起來走出了臥室。 已經(jīng)11點了,項西手里拿著遙控器,整個人都縮在棉筒里已經(jīng)睡著了。 臉色已經(jīng)不像之前那么泛著紅,基本正常了,他伸手在項西腦門兒上碰了碰,溫度已經(jīng)降了下來。 茶幾上的蘋果項西吃掉了三個,大概因為不想動,蘋果核他都沒扔進垃圾筒,但也沒放在茶幾上,而是放在了杯子里。 程博衍把果核倒進垃圾筒,又洗了洗杯子,回到沙發(fā)旁邊拍了拍項西的臉:“進屋睡去?!?/br> “……嗯?”項西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閉上了。 “進屋再睡,沙發(fā)上睡一夜你明天肯定腰疼?!背滩┭苡峙牧伺乃?。 項西皺著眉偏了偏頭,這回連眼睛都沒睜。 “哎,先醒醒,”程博衍用手指在他臉上輕輕彈了一下,“起來?!?/br> 項西睜開了眼睛,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別吵……我一個病人……” “現(xiàn)在說自己是病人了?”程博衍說,看到項西又睡了過去,他伸把他眼角的創(chuàng)可貼唰地撕掉了,“醒醒?!?/br> 項西的手從脖子下面的棉筒洞里伸了出來,在臉上抓了抓,又不動了。 程博衍在沙發(fā)旁邊站了一會兒,彎腰往項西身下一兜,把他抱了起來。 他并沒有多善良體貼,但要是項西就這么在沙發(fā)上睡一宿,病再加重了,他感覺自己精力會不夠用,光做個病號飯都把他折騰得夠嗆了。 大概是突然身體騰空,項西猛地一下睜開了眼睛,瞪了兩秒之后喊了一嗓子:“??!” 接著就在棉筒里掙扎著要往地上竄。 “哎別瞎動!”程博衍趕緊吼了一聲,快步走進了書房,把項西往沙發(fā)床上一扔,“摔個骨折我能給你接了,摔著腦子我還得給你找大夫!” “嚇我一跳,我剛夢到站樓頂上,然后就騰空而起了!”項西從棉筒的縫里伸出手揮了幾下,“嚇死我了!你怎么不叫醒我我自己進來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