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他連個小學(xué)生都沒混上的人聽著大學(xué)里的事兒感覺跟聽說書的似的。 羨慕完了就又回了那個小屋里愣著。 按說這兩天他說了要請程博衍吃飯,程博衍也說了有空會給他打電話,但那天說完晚安之后程博衍就沒再聯(lián)系過他,沒有電話,也沒有短信。 項西說不上來是什么感覺,不安,害怕,期待,都有。 不過程博衍不再聯(lián)系他,他覺得也挺正常的,自己那天見了他跟身上扎了幾百針?biāo)频?,擱誰都會尷尬得不聯(lián)系了吧。 自己不也尷尬得走路都快順邊兒了么。 其實這事兒他回來之后琢磨了整整一個晚上,覺都沒睡好,就老想著程博衍這是為什么。 但沒想通。 一直到周一,他該重新去超市上班了,也沒有等到程博衍的電話。 心里不知道是失望,還是松了口氣。 等? 是的沒錯,項西把我陪爸爸……不,我陪mama逛超市和筆記本放進(jìn)背著包走出小屋,他是在等電話。 要說松口氣,大概是因為還是覺得尷尬,他很喜歡跟程博衍待在一塊兒,喜歡聽他說話,喜歡跟他瞎逗,順帶對他突然親了自己也不覺得討厭,只是尷尬。 要說失望……是真失望。 就算尷尬,他也還是想接到程博衍的電話,就像那天晚上程博衍突然說人在路口了一樣。 程博衍對于他來說跟所有人都不一樣。 這么久以來,程博衍對他伸出的手始終都在,如果沒有程博衍,自己能走多遠(yuǎn)根本不敢想。 也許就躺在那條滿是泥水和爛草的溝里…… 以前假瞎子跟他聊天兒的時候說過,底線。 “我是個有底線的人,”假瞎子推推墨鏡,“有些事我肯定不會做的,那就是我的底線?!?/br> 這話讓項西樂了很久,一個坑蒙拐騙偷對象全是女人的假瞎子,居然一臉深沉正經(jīng)地跟人說底線。 “你有個腚的底線,你不會做的不是你不會做,是你不敢做,”項西邊樂邊說,“你的底線是你的膽兒,膽兒有多大,底線就有多低?!?/br> 假瞎子對于他直接戳穿自己的話耿耿于懷很長時間,那陣走路總往他身上撞,還用打狗棒敲過他好幾回,說是瞎了看不見。 底線和原則,這兩種東西,項西一直覺得跟自己沒有什么關(guān)系,不過他還真挺認(rèn)真地想過底線這個問題。 自己的底線在哪里。 底線肯定有。 但比較飄忽不定,說不好。 比如平叔讓他去碰瓷訛錢的時候,他就有底線了。 方寅找他拍照片的時候他不愿意,一說給錢他又答應(yīng)了,底線又沒了。 比如譚小康摸他的時候,他就有底線了。 程博衍親他的時候,他……好像底線又沒了。 只要程博衍別走,還在他身邊,好像怎么樣他都無所謂。 今天他到超市時間比較早,同組的除了領(lǐng)班張昕,別的同事都還沒到。 時間是他特意提前的,他進(jìn)了更衣室,找到了自己劃了波浪線的工作服,拿出筆,吸了一口氣。 他要把名字寫到衣領(lǐng)上。 但又怕萬一寫得太費(fèi)勁不想讓別人看到。 筆落到衣領(lǐng)上時,他有點(diǎn)兒緊張,憋著氣怕手抖。 項西。 寫完之后他把衣服舉起來看了看,笑了,還不錯!寫得挺工整的,沒有特別大,也沒寫成一團(tuán)。 他心情很好地把衣服放到桌上,又拿筆在名字外面劃了個框,名字看起來更加帥氣了。 又欣賞了一會兒他才把衣服換上走出了更衣室。 “項西,”宋一從辦公室里探出腦袋來叫了他一聲,“來一下?!?/br> “哦,”項西跑進(jìn)辦公室,“宋哥……謝謝你準(zhǔn)我這么長時間假?!?/br> “沒事兒,病假都會準(zhǔn)的,身體要緊,”宋一笑笑,從桌上拿起一個黑色的小包遞了過來,“給。” “什么玩……東西?”項西沒敢接。 “相機(jī),”宋一看了他一眼,“買來就擱家里沒用過兩次,博衍說你要用,讓拿給你?!?/br> “???”項西愣了。 “先拿著再啊,挺沉的呢?!彼我徽f。 “哦,”項西趕緊接過了相機(jī)包,“我以為他說的是他自己的相機(jī)呢?!?/br> “他不玩這些,就一個卡片機(jī),里邊兒都是斷腿碎骨頭,不知道的以為他變態(tài)殺人狂呢,”宋一笑笑,“這個好,這個你拿著往地攤上一站,人肯定出來揍你,以為你暗訪來了?!?/br> “謝謝宋哥,”項西抱著相機(jī)包樂了,又補(bǔ)了一句,“我……會小心用的,不會弄壞?!?/br> “弄壞也沒事兒,扣你工資就行,”宋一揮揮手,“去忙吧?!?/br> 項西拿著相機(jī)去更衣室里鎖進(jìn)了自己的柜子里,其實他想說的不是會小心用,他想說這東西我根本不會用。 但沒好意思說。 雖然拿了個不會用還挺貴重得一直小心翼翼累得慌的東西,但他的心情卻一下?lián)P了起來。 這是程博衍讓宋一拿來的。 一個多星期沒上班,今天一上班,項西干勁挺足,而且身上還穿著自己寫的帶框的帥氣名字,居民區(qū)最事兒的大媽過來邊挑東西邊嫌這貴那不好的他都沒覺得煩。 “項西,”張昕叫住他,“人少的時候你可以在收銀那兒坐會兒,你腿還沒好呢吧?” “沒什么影響,”項西抖抖腿,“看?!?/br> “過來吧,”張昕笑了,“正好現(xiàn)在有空,我教教你怎么用收銀機(jī)吧?!?/br> “那行。”項西點(diǎn)點(diǎn)頭,跟著張昕去了收銀臺。 之前他一直不敢靠近那臺機(jī)器,現(xiàn)在不知道怎么拿著本我陪爸爸……不,我陪mama逛超市就信心十足了。 張昕也沒專門教他,就讓他在一邊兒看著她收銀,一邊cao作一邊跟他說,怎么掃碼,怎么找錢,怎么查庫存。 項西盯著她手上的動作,鍵盤上有字,但他一下認(rèn)不明白,就看張昕的手往哪兒按了。 看了幾遍,張昕讓他試試,他憑記憶照著樣子做了一遍,居然沒出錯。 “懂了吧?”張昕拍拍他的肩,“這東西不難用的,以后要是忙起來你就幫著收收錢吧?!?/br> “好。”項西點(diǎn)點(diǎn)頭,又往鍵盤和屏幕上盯了幾眼。 雖然項西干勁挺足的,但腿上的傷還沒完全好利索,又躺了一個多星期沒怎么動,下午快下班的時候他還是覺得腿酸了。 趁著店里人少,他到收銀臺旁邊坐了下來。 坐了沒幾分鐘,一輛小貨車停在了店門口,于保全跑了出去,跑過他身邊的時候扔到他面前一個本子:“項西你幫記一下?!?/br> “什么?”項西一看就傻眼兒了,趕緊站了起來,“你記吧,我去搬?!?/br> “你不腿有傷么,你坐著吧?!庇诒Hf,接著就開始幫著卸貨了。 項西不好再說什么,于是咬咬牙翻開了本子,一邊數(shù)著往里搬的東西,一邊飛快地看了幾眼上一頁是怎么記的。 還好這個入庫登記并不復(fù)雜,就是時間貨名和數(shù)量,再寫個名字。 項西捏著筆,在手里轉(zhuǎn)了好幾圈才往紙上落了下去,一筆一劃地寫上了今天的日期。 今天的東西不多,可樂,薯片,綠豆餅和手撕牛rou。 項西盯著還放在門口沒來得及搬進(jìn)去的箱子,有些字他憑空想不出怎么寫,但看到之后能認(rèn)出來,他就把看見的都照著寫了下來。 薯片拿得太快沒看清,偏偏字還最復(fù)雜,他寫不出來,只得又跑到貨架前找到一筒薯片對著抄了上去。 東西都搬好之后,齊保全又過來跟他對了一遍數(shù)字,沒有出錯,然后項西低頭一筆一劃很認(rèn)真地開始寫自己名字。 寫到西字的時候,他手都酸了,邊寫邊稍微直了一下身體,往門外瞅了一眼。 一輛車正慢慢停進(jìn)店門口的停車位,項西寫橫劃的手抖了一下,一橫差點(diǎn)兒劃出了本子。 不用看車牌他都能認(rèn)出那是程博衍的車。 項西迅速低下頭,寫完了西字之后把本子給了齊保全,然后再往門口看了一眼,愣了愣,程博衍已經(jīng)下了車,走進(jìn)了店里。 他愣在收銀臺旁邊,不知道這種情況下是該打個招呼還是裝著不認(rèn)識。 “快下班了吧?”程博衍走到他面前問了一句。 “啊,”項西應(yīng)了一聲,“是。” “一會兒吃飯吧,今天我有空,”程博衍笑笑,走到一邊的貨架上拎了箱牛奶放到了收銀臺上,“你收錢?” 收銀臺沒人,張昕去廁所了,齊保全剛?cè)チ撕竺鎺旆俊?/br> “我收?!表椢髭s緊過去站到了收銀臺后面。 掃碼,報價錢,然后接過程博衍遞過來的錢,給他找錢的時候項西突然有點(diǎn)兒得意。 把錢和小票遞給程博衍的時候他忍不住小聲說:“怎么樣?是不是挺像那么回事兒?” 程博衍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本來就是那么回事兒。” 項西嘿嘿樂了兩聲。 “我在車?yán)锏饶恪!背滩┭芰嗔伺D套吡顺鋈ァ?/br> 項西下了班換好衣服,跑出去拉開了車門,程博衍正坐在車?yán)锖扰D獭?/br> “你怎么跑這兒來了?不是說打個電話給我嗎?”他上了車有些開心又有點(diǎn)兒不自在地問。 “你不是上班么,怕你不方便接電話,”程博衍笑笑,“前兩天太忙了,值班,病人也特別多,就沒聯(lián)系你?!?/br> “沒事兒,”項西笑著抓了抓頭,又拿出相機(jī)包,“對了,宋一拿了個相機(jī)給我,說是你讓他拿的?” “嗯,借來給你用用,他這臺挺高級的,你學(xué)著用用吧,”程博衍說,“隨便拍拍先熟悉一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