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安瑾自然不會坐以待斃,拎著裙角就往前跑去,丫鬟們連忙也追了上去。 兩個少女你追我趕,好不開心,可安瑾剛轉(zhuǎn)過一座假山時,卻一下子撞倒了一個人身上,兩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啊!”兩人齊齊跌落在一旁的草地上,安瑾墊在下面,后背被碎石硌得生疼,手上也被蹭破了皮,可也顧不得許多,連忙看壓在她身上的人,“你沒事……” 安瑾頓住,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前不久被皇帝勒令學習禮儀的云含公主。 “公主!公主!”宮女們反應過來,連忙來扶云含,“公主沒事吧?” “阿瑾!” “小姐!” 安玙嚇白了臉,急急過來拉安瑾,“你怎么樣?有沒有受傷?” 安瑾感覺背后有點疼,但似乎沒出血,應該沒什么事,受傷也只是破了點皮,“我沒事……” “安瑾!這里是皇宮,你怎么能這樣肆意奔跑,還沖撞了本公主?”云含沒什么事,只是發(fā)髻有些歪了,衣裙也有些凌亂,此時她怒指著安瑾責備道,“你平日禮儀規(guī)矩怎么學的,居然敢在皇宮大肆喧嘩?” 安瑾再不喜歡她,可她畢竟是公主,而且此事也是她的錯,便上前給她行了一禮,道歉:“安瑾確實不該在宮里喧嘩打鬧,還沖撞了公主,在此給公主請罪了。” 安玙也說道:“此事臣女也有過錯,還望公主原諒則個。” 云含年紀比安瑾小幾個月,可性子歷來霸道,這些時日被拘著學什么禮儀,好歹收斂了些,但她可記得很清楚,這安瑾就是害自己被罰的罪魁禍首!原本還想著找個什么機會收拾她,結(jié)果這就撞上了! 這事完全是安瑾失禮,那可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畫眉,你說說,在宮里大聲喧嘩、沖撞公主應該怎么責罰?”她朝身后招招手,喚來一個宮女問道。 宮女看看云含公主,又看看安瑾,想了想說道:“公主,此事不急,咱們現(xiàn)在還是趕緊回宮去,請個太醫(yī)來給您看看吧?萬一哪里留下什么傷就不好了……” 這宮女心里也清楚,這事鬧大了自家主子也討不了好,只能趕緊勸她。 云含眉頭一皺,“本公主沒有哪里不適,你也跟著學了這些天的規(guī)矩禮法,趕快說說要怎么定罪?” 安瑾和安玙對視了一眼,云含公主這是不罷休了?要定她們的罪? “回公主,按理說是要交給宮里慎刑司處置的,沖撞公主可是大罪!”一個小宮女搶著上前說道,說完得意地看了畫眉一眼,畫眉低頭退下,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云含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下巴一抬,朝著安瑾兩人說道:“聽到了沒有?這就是你們沖撞本公主的代價!來人吶,把他們兩個綁起來,送到慎刑司!” 小太監(jiān)們上前就要動手,兩人的丫鬟急忙將她們團團護住,就在雙方僵持不下的時候,卻聽到身后傳來一道聲音:“含含,你這是做什么?” 幾人回頭看去,卻是明王走了過來,身后跟著戚文。 ☆、第24章 云含見到自家哥哥來了,忙跑過去抓著他的手告狀,“哥哥,你可要給我做主,這兩人沖撞了我,我要把她們送去慎刑司!” 旁邊的丫鬟小聲給他講了事情經(jīng)過,他看看氣鼓鼓的meimei,又看看對面斂眉垂目的少女,心想著不是什么大事,根本不可能鬧到慎刑司去,到時候得罪長公主不說,連父皇也會不喜,到時候受苦的還是meimei。 “含含,既然兩位小姐已經(jīng)道過歉了,那就算了吧,還是趕快回去找太醫(yī)看看你有沒有受傷,若是受傷了母妃該心疼了?!彼f道。 云含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想不通一向疼愛她的哥哥怎么會不站在她這一邊,當下甩開他的手,“我不管,我就要把她們送去慎刑司!” 明王無奈看著這個被寵壞了的meimei一眼,嘆道:“含含,慎刑司是處罰宮人的地方,安四小姐是國公孫女,安瑾是郡主,根本不可能把她們送去那種地方?!?/br> 別說慎刑司,要處罰一個國公孫女和一個郡主,那根本不是一句話就能辦成的,更別說她們上頭有那么多人護著,就連他也不敢隨意得罪的。 “那……那怎么辦?”云含一聽,頓時心中挫敗,瞪眼看著那兩人,“我不想放過她們!” 明王對付這個meimei自來有一套,當下說道:“放心,晚間哥哥和母妃商議一下,定會還你個說法?!?/br> 戚文此時也拱手說道:“小女不懂事,還望公主看在微臣薄面上饒過她一次吧。” 云含從沒見過他,也從不知道給人留臉面,便皺眉問道:“你是誰?本公主說話也輪得到你插嘴?” “云含!”明王忍不住喝了她一聲,而戚文已經(jīng)是老臉通紅,“這是忠勇侯,你怎么能這般說話?我說過會給你說法就一定會,現(xiàn)在你趕緊回去?!?/br> 云含見他生氣,也有些怕,加上對這個哥哥向來信任,當下點頭說道:“好,就聽哥哥的,我就回去等消息了?!?/br> 說完恨恨地瞪了安瑾一眼,帶著一大波宮女太監(jiān)浩浩蕩蕩地走了。 明王這時才走到兩人身邊,拱手說道:“舍妹無狀,還請兩位姑娘海涵?!?/br> 他都這般說了,安瑾兩人自然不能揪著不放,何況此事本就是她們有錯在先,當下對明王行禮說道:“是我等有過,公主和王爺不怪罪就好?!?/br> 明王低頭打量著眼前的兩位少女,都是正好的風華,只可惜其中一個已經(jīng)許了人家……安國公那個老狐貍,早早地給孫女都定了親,不就是不愿意讓他們這些王爺有機可乘么? 至于安瑾,雖然年紀小了些,但如果她能做他的正妃,等幾年也是使得的,況且這樣,他也就有了充足的理由留在京城…… “外頭風大,表妹還是要多穿些衣裳才是。”明王露出一個得體溫和的笑容,柔聲說道。 安瑾感覺到頭頂?shù)哪抗?,只覺得頭皮一陣發(fā)麻,只得道:“寫王爺關(guān)懷,若王爺無事,我們便告辭了?!?/br> 明王想著也不能逼迫太緊,否則適得其反,于是便點點頭,剛要說話,卻聽到一旁的戚文說道:“阿瑾,你留下來,為父有話要和你說。” 此話一出,不僅是安瑾,連安玙和明王都有些錯愕。 為父……這話怎么聽著那么別扭?雖然說起來其實也沒錯…… 安瑾嘴唇微抿,垂下眼簾,眼去眼中的情緒,淡淡問道:“忠勇侯有什么事情么?若有,在此說就好?!?/br> 戚文剛剛被云含公主剝了面子,此時又被安瑾這樣冷冰冰的語氣刺激,當下便想責罵,可轉(zhuǎn)念想到如今還有外人在著,便忍了下來,說道:“怎么和為父說話呢?為父這么長時間沒見你,想和你單獨說幾句話而已?!?/br> 安瑾聽了抬起頭,眼睛定定地看著他,問道:“多久沒見到?” “自你來京城……”他剛說了一半就反應過來,他似乎自從安瑾出生就沒見過她,除了她剛生下來那天…… 安瑾見他僵在那里,臉上青紅變化,心中冷笑,她倒是要看看,他這十多年來第一次找自己是為了什么!又是在耍什么心思! “阿玙,你先回去,我和他說說?!卑茶兆“搏_的手說道。 安玙只覺得那只手那么冰涼,心中擔憂,“阿瑾,你……” “我沒事的,你放心吧?!卑茶π?,“快些進去吧,不然伯母會擔心的,對了,別忘了給我編個理由蒙混過去哦?!?/br> 她一邊說著一邊把安玙往路邊推去,安玙知道她決定的事情無法改變,只得吩咐丫鬟好生看著她,然后憂心忡忡地離去。 “那本王就不打擾了。”明王見安瑾看過來,識趣地說道,不過心想,這安瑾和忠勇侯府之間的矛盾糾葛,似乎也可以好好利用一番? 待人離去,戚文示意安瑾把丫鬟也攆開,安瑾卻沒有理會,只是站在原地一語不發(fā)地看著她,戚文無法,只得妥協(xié)。 “你有什么話要說?最好快點,我時間可不多。”安瑾雙手交握,目光移向了地上某一個點。 她以為她可以做到平心靜氣的,畢竟前世已經(jīng)見識過這些人會有多么無恥不堪,可此時再見到他,這個自己的親生父親,心里卻還是會覺得有些澀澀的,不是難過,就是有些失落和堵心。 戚文見她這個態(tài)度,心中越發(fā)不喜,果真是那個女人教養(yǎng)出來的女兒,一點也沒有女子的柔順,對親生父親都如此不敬!回頭……回頭他定要讓御史參長公主府一本! 跋扈善妒、無視禮法、教養(yǎng)不力……戚文一下子想到了好多條罪名,看不參死他們!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說了,”戚文原地走了幾步,這才開口,“我會想辦法過繼一個子嗣,你去和皇上說一聲,讓他到時候立我的繼子為世子,平級承爵。” 一陣風吹過,撩起安瑾腮邊的發(fā)絲,她看著眼前的人,心中把他的話過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卻忍不住掩唇吃吃笑了起來,花枝亂顫,“呵呵呵……” 少女的聲音清脆如鶯啼,可在戚文耳里卻那樣刺耳聒噪,他不耐煩地揮揮手,怒道:“你笑什么?” “呵呵……我只是想知道侯爺怎么能這么愚蠢?您哪來的自信,覺得我會去幫你?又哪來的信心,覺得我去說了皇上就會準?”安瑾眼角都笑出了淚花,用帕子壓了壓,才說道。 戚文皺眉,“如何不會?你是我戚文的女兒,皇上又這樣疼你,如何會不允?” 你是我戚文的女兒…… 安瑾一瞬間只覺得滿心疲憊,眼前的這個人,使她的親生父親,而他此時面色晦暗,顯然已經(jīng)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就是這樣一個人,用渾濁的眼光看著她,義正言辭地說道,你是我戚文的女兒…… 若是她不回來,他恐怕都不記得有自己這個女兒了吧? “我這輩子,最不愿提起的一件事,就是我是你的女兒……但又何其有幸,讓我遇到了另一個讓我真心視他為父的父親,我安瑾這一生,只認其為父,至于你……我現(xiàn)在也不怕被別人聽了去,聽好了,我安瑾,不會叫你一聲父親!” 安瑾死死捏著手中的帕子,身子依靠在背后的樹上,一字一頓地說道:“我,不,認,你。” 呼呼地寒風從兩人面頰上刮過,安瑾卻感覺不到疼痛,只是睜大眼睛,直直看著他。 戚文怒火中燒,揚起手就要給她一耳光教訓教訓,“我打死你個不孝女……” “啪!”一顆拳頭大小的石塊飛來,一下子打在戚文手腕上,他慘叫一聲,捂著手腕后退,“誰!” 安瑾也往身后看去,就見安逸陵滿臉鐵青的站在不遠處,而他身后跟著沈瑜,此時他正好收回手,拍著手上的灰塵。 安逸陵幾步來到安瑾身邊,把她拉到身后,對著戚文冷聲道:“不知小女做錯了什么,惹得戚侯爺居然要打她耳光?還請您好好與我說道說道,若是真做錯了什么,我這做父親的替她受了便好。” 戚文對上安逸陵,氣勢就矮了一大截,可也不愿丟了面子,梗著脖子說道:“她、她居然大逆不道,不認父親!” 安逸陵聞言一笑,轉(zhuǎn)頭對安瑾問道:“你認我么?” 安瑾點點頭,“您是我唯一的父親?!?/br> 安逸陵欣慰地點點頭,滿臉笑容地看著戚文,“戚侯爺,聽到了么?阿瑾認我,并沒有像您說的大逆不道。” 戚文口才自然比不過安逸陵,此時見兩人這樣擠兌自己,心中氣急,偏偏又說不出一句話,最后只能指著兩人,“你、好,你們好樣的……”然后甩袖,狼狽而去。 惹不起,躲得起! 沈瑜看著戚文落荒而逃,只覺得有趣至極,低頭看看安瑾,只覺得這表妹原來也是個硬得下心腸的人啊。 “爹爹,您怎么來了?”安瑾拉著安逸陵的手,此時心中滿滿都是喜悅和感動,感動爹爹那樣維護著自己。 然而安逸陵此時對著她卻沒有了往日的柔和,只是面無表情地瞟了她一眼,將手臂從她手中抽出,拿起她的手看了看,見只是破了皮,便放下心來,淡淡道:“是瑜哥兒告訴我的?!?/br> 沈瑜朝安瑾眨眨眼,他覺得長公主府太悶,偷偷跟來的,卻沒想到看到戚文和安瑾說話,想起他聽說過的兩家糾葛,怕他對安瑾不利,而自己又不好出手,便去叫了安逸陵。 “你快回去換身衣裳吧,再讓太醫(yī)看看,包扎一下。”安逸陵淡淡說道,“待會兒我在宮門口等你們母女?!?/br> 說完也不會理會安瑾,帶著沈瑜就離開了。 ☆、第25章 這件事自然不可能瞞過皇后和長公主,安瑾也沒打算瞞著,在棲鳳宮換了身衣裙,又請?zhí)t(yī)上了藥之后,她便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長公主。 長公主聽了,先是皺眉思索,待后來知道丈夫的反應,她便曲起手指,在安瑾頭上敲了一下,輕聲罵道:“這下你爹爹生氣了,自己給我哄好去!” 安瑾委屈地摸摸額頭,爹爹為什么生氣??? 待到中午,臘八粥喝完了,該說的已經(jīng)說了,長公主便帶著安瑾離開了,安瑾來到宮門前,看到自家的馬車,想到爹爹就在里面,猶猶豫豫有些不敢進去。 長公主見了,硬是把她塞了進去。 一上馬車,就見安逸陵靠在車壁上,閉目養(yǎng)神,看著似乎睡著了,可當安瑾在他身邊坐下時,他卻睜開眼睛,看都沒看安瑾一眼,對妻子說道:“想來剛剛你也沒吃飽,回去我再給你做點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