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如今他顏面掃地,怒火無處宣泄,似乎只有狠狠地動用家法,心氣兒才能稍微順一點點。 小廝膽戰(zhàn)心驚,將所謂的“家法”遞到許敬業(yè)手上。 許敬業(yè)剛一接過藤條,就對著承志的脊背狠狠一抽。 “啪”的一聲響。 承志衣衫被抽破,被打中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他可以伸手接住甚至是奪過藤條,但他不能這么做。他知道義父此刻是在盛怒中,他只希望義父打他一頓后,可以稍微平息一些怒火。 見義子既不呼痛,也不求饒,許敬業(yè)怒火更旺,抽了一下又一下。 藤條如雨點一般落在脊背、肩頭。不多時整個后背都疼痛而灼熱。 承志始終咬緊牙關(guān),一聲不吭。 雖然身上痛楚,可他心里卻并沒有多難過。 挨打沒什么,反正是為了他們的將來。義父出氣以后,應該會接受他們的。 “你現(xiàn)在要改主意,也還來得及?!痹S敬業(yè)打得累了,稍微歇了一下,居高臨下看著義子一片狼藉的后背,“今日之事知道的人不多,我舍出這張老臉讓人幫我瞞下去也不是不行?!?/br> 承志的臉色因為疼痛而變得煞白,額頭有豆大的汗珠不斷滾落。 他攥緊了拳頭勉強使得自己不倒下去。從挨打開始,一直默不作聲的他這時才說了一句:“我不改主意,義父,我是真的要娶她?!?/br> 這句話說得很緩慢,卻也很清晰。 “你想娶她?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你以為你想娶她就會嫁給你嗎?” 承志點一點頭,唇畔浮起淺淺的笑意,雙眸仿佛變得更亮了一些。他異常篤定:“嗯,我們是兩情相悅的?!?/br> 何況他們還有了肌膚之親。 只是這件事,還不能告訴旁人。 許敬業(yè)氣得都要笑了:“兩情相悅?她跟你兩情相悅?” 他更加確定這是女兒搞的鬼。 然而回答他的是沉默。 許敬業(yè)等了一會兒,見義子沒反應,上前細看,才發(fā)現(xiàn)他雙目緊閉,竟是暈了過去。 ——方才雖沒有喊痛,可這家法卻是實打?qū)嵉摹TS敬業(yè)在氣頭上,也沒多注意,加上對方挨打時又沒反應,他一時沒留神,下手重了一些。 許敬業(yè)慌忙探其鼻息,發(fā)現(xiàn)只是昏迷,松了一口氣。他還真怕自己沒控制住力道,把人給打死了。 “來人,把他帶下去上點藥!”許敬業(yè)揚聲吩咐小廝,“再去把大小姐給我叫過來!” 小廝領命而去。 這邊廳堂里的場景,已有人去告訴了許長安。 許長安回家后,放下行李,在房中休息。一杯茶水還未喝盡,就有人匆匆忙忙來稟報:“大小姐,不好了。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是承志少爺,他方才當著朱大人和眾位叔老爺?shù)拿?,說不做許家的嗣子了,說想給老爺做女婿了?!?/br> 許長安站起身,輕輕“唔”了一聲,手指輕顫:“真的這么說了?” 她暗想,他倒也說話算話。 “就算不是原話,也八九不離十了。朱大人都走了,眾位叔老爺也躲起來了。” 許長安又問:“那我爹是什么反應?” “老爺氣壞了,說要動用家法打他呢?!?/br> 許長安心想,爹爹生氣也正常。不過事已至此,還是希望他能想開接受吧。 正要說話,父親那邊的小廝就匆忙趕了過來:“大小姐,老爺請你過去呢?!?/br> “行,我這就過去。” 許長安打起精神,徑直往廳堂而去。 她學醫(yī)制藥,嗅覺靈敏。剛到正廳,就聞到了一股血腥氣息。 許長安心里一緊,尋思著,父親此番果然氣得不輕,竟然真的對他的寶貝義子動了家法。 不過事情做都做了,她也沒什么好怕的。 只希望他這會兒氣已經(jīng)消了。 環(huán)顧四周,也不見旁人身影,只見那根作為家法的藤條靠著桌角,紅色的血跡格外明顯,地上也有零星血點。而父親面色沉沉端正坐在桌邊。 許長安抿了抿唇,眼眸垂下:“爹,你找我?” 許敬業(yè)緩緩說道:“長安,承志說,不打算給我做嗣子了,想做你女婿。這事兒你知道嗎?” “我知道。” “那你覺得怎么樣???” 許長安笑得溫柔:“我覺得可以啊。當然了,我們的婚事還得爹爹給我們做主,求爹爹成全?!?/br> 許敬業(yè)再也無法維持冷靜模樣,他抬手,直接抓起手邊的茶具就向女兒腦袋擲去。 茶盞伴著風聲呼嘯而至,許長安下意識躲避??上щx得太近,沒能完全躲開,她的額角還是被茶盞給刮了一下。 疼痛襲來,白皙的額頭頓時顯現(xiàn)出一絲紅痕來。 許長安抬手摸了摸,竟摸到了血。她收斂了笑意,微微瞇起眼睛:“怎么了?爹,你不同意這婚事嗎?” 女兒這個反應,無疑是驗證了自己的猜測。 許敬業(yè)暴跳如雷:“老子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這是你搞的鬼。承志一向純善,怎么會有這樣的心思?肯定是你!你為了奪家產(chǎn),連承志都哄騙!你跟你娘一樣的自私惡毒,見不得我有兒子!” 他盛怒之下,對著女兒破口大罵。 許長安初時打定主意,服軟請罪。所以父親拿茶盞丟她,她也忍了。畢竟這件事確實是她做得不太地道。但是父親又罵她已逝的母親,她忍不了了,也不再顧及父親的心情。 她擦拭一下額角,慢條斯理:“爹,你不同意這婚事也行啊,那我不娶他就是,反正我也不喜歡他,只是為了讓他放棄入嗣而已??赡闳粢獔猿肿屗魉米?,這恐怕就不行了。” 女兒神情古怪,是許敬業(yè)從未見過的。他忍不住問了一句:“怎么不行?” 許長安做出一副驚訝的模樣:“爹,他沒告訴你嗎?因為我跟他已有過云雨之事啊。他要真做了你的兒子,那就是你兒女luanlun了。” “你——”許敬業(yè)感覺耳朵嗡嗡嗡直響,他掄起手臂就要往女兒臉上打去,可手掌還沒碰到她面頰,他驀的臉色一變,竟吐出一口血來。 許長安大驚:“爹!” 她連忙上前給父親診脈。 許敬業(yè)頹然坐下,擦拭了一下嘴角,擺一擺手:“放心,沒被你氣死。這口血吐出來,好受多了?!?/br> 他今日被義子、女兒輪流氣著,胸口梗著一口氣,吐不出來,咽不下去。這會兒倒稍微自在了一些。 許長安懊惱而又難受。從脈象上看,父親是盛怒之下,急火攻心,顯然是被她給氣到了。 還好沒有大礙。 許敬業(yè)痛心疾首:“你……你,你怎么能做出這等不知廉恥的事來!” 他失望極了,他記憶中的“兒子”不是這樣的。 不知廉恥嗎?許長安心下澀然。她曾經(jīng)一度是父親的驕傲啊。他們父女倆怎么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她眼眶發(fā)酸,語調(diào)不自覺軟了下來:“我也不想的。爹,我可以繼承香火,撐起門戶。我招贅女婿,將來生下孩子就是你的孫子,他跟著我們姓許,身上也流著你的血??墒悄惴且^繼不相干的人做嗣子,不過繼了不行嗎?” 說到后面,她眼睛微微發(fā)紅。 聽到孫子那里時,許敬業(yè)有一點點的恍惚。其實這世上,招贅的人家也不少。可他不一樣,他早早就放出話去,說他找了一個嗣子要過繼。 若讓承志做女婿,不要嗣子,那他就又成笑話了。 許敬業(yè)沉默了一會兒:“承志不愿意,可我若從宗族里再選人過繼呢?” 事情發(fā)展到這個地步,好話壞話都說遍了,父親居然還是不松口,許長安心底彌漫起nongnong的失望。她動了動唇,神情固執(zhí),聲音極輕:“父親再過繼,那我就再阻止,直到你決定不再過繼為止。反正同族里那些人,應該都出五服了?!?/br> “你……”許敬業(yè)感覺自己呼吸不暢,眼前一陣發(fā)黑,“你真是要把我給氣死……” 許長安忙幫他順氣:“爹,我不是要氣你。算了,先不說這個了?!?/br> …… 父女倆在此地你來我往,兩人并沒有留意到,廳堂外有人曾短暫的來過又離開。 第30章 掙扎 她怎么能這樣? ! 剛被小廝抬到偏房, 承志就醒了過來。他背后痛得厲害,強忍著不讓自己發(fā)出呻吟。 小廝幫他掀開后背的衣服,驚得倒抽了一口涼氣。 眼前的一幕實在太觸目驚心。 承志背上覆蓋著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有的地方甚至已皮開rou綻, 血rou模糊。 看來老爺盛怒之下,使的力氣不小。 許家一直制藥賣藥, 治療外傷的金瘡藥更是一絕。 “承志少爺,你忍一忍, 這就給你上藥。” 小廝幫忙用干凈的帕子蘸著清水, 擦拭掉承志背上的血污后, 倒上金瘡藥, 又用細白的麻布裹纏住傷處。 從始至終,承志牙關(guān)緊咬, 一聲不吭。 直到小廝收手,說一句:“好了”,承志才勉強沖其笑笑, 說一句:“多謝。” 而這個時候,他額頭的汗珠已經(jīng)滑落到了下巴處。 小廝嘆一口氣, 義憤填膺:“第一次見老爺發(fā)這么大火, 老爺也太過分了。怎么能把人往死里打呢?” “不怪義父, 是我不好?!背兄韭曇粑⑽⒂行┌l(fā)顫。 他是這么說的, 也是這般想的。 畢竟是他違背承諾在先, 又害得義父在眾人面前出丑, 只是挨一頓打而已, 他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