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褚珀張了張嘴，“我也想說，這個元嬰期的符修是不是有點弱?！?/br>
    楚風處于震驚中，“那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想他身上應該是有什么符箓法寶提升神識威壓，讓他能偽裝修為?！毖缭峦つ笏榱怂榉系你懳模槌鍪峙敛潦?，“元嬰期的修士對上四個金丹初期，還拿神識壓住人動手，楚師兄，你不覺得奇怪嗎？”

    楚風沉吟了片刻，“你這么一說，確實有點問題?！?/br>
    羅不息撫掌道：“我就說，元嬰期的修士怎么可能自降身份給人當保鏢，請一個元嬰保鏢要花多少錢？”

    “很多錢，大概可以請十個金丹大圓滿?！背L還有些不可置信。

    “這不是敲詐嘛！”羅不息拍桌痛斥，眼睛發(fā)光，“不知道他身上那是什么寶貝?！?/br>
    褚珀和他想到一處了，那不是裝逼神器嘛！以后說不定可以用來?；Ｈ?，怎么也要把這個羊毛薅過來。他倆心有靈犀，一拍即合，興奮地隔著桌子擊了一個掌。

    楚風、宴月亭：“……”

    羅不息：擦，大意了！

    宴月亭表面看著沒什么反應，面色正常道：“所以，小師姐，我一個人對付他就足夠了。”

    “駁回?！瘪溢臧朦c都不含糊，“你也說了，就算不是元嬰，他也差不多金丹圓滿了，你經(jīng)脈才好，一個人夠個屁?！?/br>
    楚風附和：“褚?guī)熃阏f得對，更何況，他還有神識威壓。秦老爺因為有個元嬰在身邊，覺得高枕無憂，也可能是……這一個花錢太多，所以別的修士都價格比較低?！?/br>
    言外之意，就是不足為懼。

    最后四人決定兵分兩路，楚風帶上禮品去為中午的莽撞登門道歉，羅不息守在后門等著接應他。

    只要秦府里有響動，宴月亭就設(shè)法引走假元嬰符修，至于怎么引走，宴師弟表示他有辦法。

    入夜后，遷林關(guān)里家家戶戶關(guān)門閉縫，空曠的街道上黑黝黝的，陰森冷風時不時穿過街道，不知從哪里飄出的紙錢，順著哭嚎的風在街面上翻滾。

    和當初云城時相比，有過之無不及。

    褚珀和宴月亭兩人到達秦府的時候，還不到約定的偷雞摸狗的時間，秦府內(nèi)安安靜靜。

    “等會兒你要怎么引？”褚珀問道。

    宴月亭攤開手心，一朵緋紅色的食人花出現(xiàn)在他手心里，“下午符鏈的靈力爆開時，我趁機把菌絲埋在了他體內(nèi)?！?/br>
    宴月亭忐忑不安地打量著她的表情，“我不會殺他，只是將他引出來，控制住?！?/br>
    “如果到了生死相搏的時候，你這個想法會讓你猶豫?！睂?zhàn)當中的一絲猶豫，很可能就是生死之別，褚珀必須得認真糾正他，“他如果要殺你，你自然可以殺他?！?/br>
    宴月亭眼眸微微睜大，沉默了片刻，嘴角不由得翹起，“我知道了?！?/br>
    正在此時，秦府里傳出一聲尖嘯，府內(nèi)的陣法波動，里面?zhèn)鱽泶蚨返穆曇簟?/br>
    宴月亭當即拽緊手指，兩人蹲到秦府的墻根底下。

    片刻后，一個人被纏繞的菌絲拖出墻頭，以狗啃泥的標準姿勢砸到兩人腳邊。

    在此同時，他一個引雷符貼到自己腦門，符上噼里啪啦的弧光閃過，符修當場被劈成焦炭，身上的菌絲也化成了灰燼。

    他還沒喘過氣來，寒霜撲到臉上，他一個挺身連滾帶爬地飛身后退，又一張引雷符甩到褚珀刀尖上，看清他們時，一臉震怒，“我就猜到你們?！?/br>
    褚珀急忙后退兩步，一張黑影被扯過來，及時裹住了引雷符，雷被吸進影子里，黑影“嗷——”的一嗓子，飛過去抱住了符修的腳。

    雷光重新竄回那假元嬰身上，他一連被自己的符咒劈了兩次，整個人外焦里嫩，暴怒地放出元嬰威壓，“你們找死！”

    宴月亭眉心的魔紋亮起，他的身上迸發(fā)出毫不掩飾的魔氣，激得秦府的護院陣法開始瘋狂閃爍，比ktv還要閃亮。

    那假元嬰的威壓被魔氣席卷得蕩然無存，符修被壓得噗通跪到地上，還沒反應過來，褚珀沖過去，一刀拍在他腦門上，勾星刀的寒霜從上到下，貫穿了他，將靈脈徹底封死。

    那符修目眥欲裂，抽搐一下，暈過去了。

    她沒想到戰(zhàn)斗結(jié)束得這樣快，褚珀震驚地回頭看向宴月亭，“你是不是謊報了你的修為？”

    宴月亭摸摸眉心，“這可能是我身上血脈的唯一好處。”

    褚珀想要去找剛剛那個影子，什么都沒找到。

    宴月亭踩著地上的人，“怎么處理？”

    褚珀蹲過去，想去搜身，被宴月亭伸手擋了一下，“小師姐，我來吧。”他干凈利落地把符修身上的搜了一遍，連隱藏在褲腰帶里的儲物袋都給他搜刮出來了。

    宴月亭眉心魔紋再次亮起，抹去上面的神識印記，褚珀從里面翻了翻，翻出一本符箓書，她快速瀏覽一遍，“找這個，抽靈符，給他用用吧?！?/br>
    宴月亭湊過去看一眼符箓模樣，很快從符紙里挑出了那張抽靈符，褚珀照著符箓書練習了幾次，然后捏過符箓驅(qū)動，紙上銘文霎時化作流光扎入符修的丹田，昏迷中的人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經(jīng)脈里的靈氣決堤一般外泄。

    兩個人都不由地后退了一步，宴月亭道：“這樣下去，他的境界會跌。”

    “正好，免得他到處招搖撞騙，仗著自己修為不分青紅皂白地欺負人?！?/br>
    宴月亭引風將他卷起塞到小巷角落里去，褚珀又找了一個隱匿符，將他化作一塊石頭，讓他一個人在這里慢慢泄。

    然后才帶著大包戰(zhàn)利品回去。

    羅不息雙眼透亮，贊嘆道：“還是符修裝備多?！?/br>
    “不少符箓都不是出自他自己之手，想來這也是他缺錢的原因?！?/br>
    褚珀問道：“你們有問出什么來嗎？”

    秦家一家三口整整齊齊地在屋里床榻上，秦老爺和姨娘看上去半昏半醒，只有秦倦被靠坐在床頭，是清醒的。

    “魔修不是從外入侵的，是這位姨娘遭受魔修蠱惑，被魔修寄存了一口魔氣在她的體內(nèi)，然后又渡到了秦老爺身上，秦老爺從內(nèi)破壞了陣法，讓魔修長驅(qū)直入。”楚風咬咬牙，“魔修只是將他們見不得人的心思，翻到了明面上而已?！?/br>
    “兩人讓魔氣蝕透了五臟六腑，眼看都活不長久。腦子倒是清醒，不希望霜師妹被救回來后，將仇怨報在秦倦身上，就想將錯就錯，徹底舍棄她，所以請人徹底蕩清了整座府邸，沒有留下一絲線索?！?/br>
    “如果我是魔修，來都來了，會連秦倦一起吃了，修煉過的醫(yī)修弟子，是秦老爺、姨娘，那些被襲的仆從加起來都比不上的?！?/br>
    宴月亭說這話的時候，抬目看向被定在床榻上的人，很平靜，就是在理智分析。

    秦倦露出不可思議的眼神。

    楚風道：“年假的時候，秦倦并沒有回來，是收到家中噩耗，才趕回來的?！?/br>
    “原來如此，”宴月亭點點頭，眼眸干凈純粹，“是我想多了?！?/br>
    褚珀對秦倦沒有好感，瞥了他一眼，“就算他之前毫不知情，看后來的態(tài)度，也是默認舍棄霜師妹的?！?/br>
    楚風面色鐵青，“問是問不出來了，要想知道魔氣從何而來，只能對秦姨娘搜靈?！?/br>
    搜靈需要布置，布置得越妥當，對被搜的人傷害越小，但顯然他們沒有時間。楚風將秦姨娘單獨提過來的時候，秦倦額角青筋突出，布滿血絲的眼中都是哀求之色。

    而這位姨娘，腰際上還掛著秦如霜做的養(yǎng)生藥囊。

    褚珀一把拽了藥囊，揣進自己儲物袋里。

    楚風的神識直入秦姨娘眉心，普通人的靈臺毫無防御，楚風飛快搜索著她的記憶，終于抓到了一點蛛絲馬跡。

    “城外十里坡?！?/br>
    楚風屈指解了秦倦身上的封印，秦倦撲上來，抱住昏迷不醒的秦姨娘，“楚風，你對普通人進行搜靈，我一定會告上擎蒼峰?！?/br>
    “隨你?！?/br>
    ***

    秦姨娘是城外玉清觀的香客，每月里初一十五都要去上香。

    但是從三個月前開始，她每次去玉清觀，都會繞一段路，來十里坡停留一點時間，獨自一人沿著小路進林子里，去溪澗邊一座亭子里，和一位女子閑話。

    閑話的自然是她心里那些說不出口的苦悶，不敢在菩薩跟前許的心愿。

    一行人連夜來到十里坡，此時剛過丑時，月色被濃云遮在背后，樹林里黑得伸手不見五指，路也是踩出來的泥路，很難相信這條路盡頭會有什么亭子。

    “秦姨娘并不知道那女子的來路，只是有一日馬車輪子壞了，她趁著修車的功夫，閑來無事就沿著這條小路隨便走走，然后在亭子里遇上了她，兩人話語相投，便來往得多了?！?/br>
    褚珀取了一顆夜明珠出來照路，“這么大一片樹林，情況不明也不能輕易放出神識掃一掃，我們沿著河流分頭找吧?！?/br>
    宴月亭開口道：“小師姐，把你的夜明珠借我一用?！?/br>
    褚珀將珠子遞給他，只見宴月亭飛快掐了一個很復雜的手訣，夜明珠浮在半空。

    瑩瑩的白光里，漸漸出現(xiàn)一個人影，背對著他們，裙裾拂過路旁的草枝，在這樣崎嶇的小路上，像是如履平地。

    她腳步很快，目的地鮮明。

    楚風認出那個背影，“是秦姨娘。這是回溯術(shù)？”

    褚珀驚嘆地望向他，宴月亭在她的目光下，抿著唇笑了下，不好意思道：“我閑來無事，學過一些雜七雜八的法訣，小師姐如果想學，我可以教你?！?/br>
    “好?。　?/br>
    “回溯術(shù)是偏門小法術(shù)，需要依靠周遭聚而不散的氣息，人太多了，氣息太龐雜就沒用處了。”

    樹林里荒無人跡，回溯景象保留得很完整，這是秦姨娘最近一次來這里的景象，幾人跟著身影往前走去，大概一盞茶的功夫，聽見了溪水流淌的嘩嘩聲。

    到了這里，樹林沒有那么密了，周圍浮著一層詭異的光，不再那么黑暗不能視，像是溪澗里的水反射出來的光，褚珀又抬頭看了一眼天幕，沒有月亮。

    水邊確實坐落著一座方亭，在珠子的熒光中，只見一道纖細的身影坐在亭子里，白色衣裙上罩著一層紅紗，紅紗迤邐地垂在地上，烏黑的青絲垂在削薄的肩頭，只從背影就看得出來是個美人。

    美人顯然是已經(jīng)等候多時。

    秦姨娘快步走過去，微微有些氣喘，“讓meimei等久了?！?/br>
    那女子回頭過來，一張臉平滑無比，竟然沒有五官，褚珀倒抽一口涼氣，抬手揉了揉眼睛，

    羅不息比她更慫，倒抽一口氣的同時，瑟瑟發(fā)抖地縮在她身側(cè)，“荒野山林，煙霧，美人，聊齋里的必備元素?！?/br>
    他說完抬頭，正對上宴月亭的眼睛。羅不息倒抽第二口涼氣，把身子一扭，拱進了楚風懷里。

    楚風：“？？？”

    宴月亭低聲道：“是魅魔。”

    魅魔在一眾魔物當中也算是鼎鼎有名，它是天生的魔，由各種欲念滋生而成，能夠變成任何它見過的人，魅惑他人與之交合，靠吸食人的精氣修煉。

    羅不息恍然道：“難怪秦老爺和姨娘看上去都是一副身體被掏空了樣子?！?/br>
    “霜師妹現(xiàn)在一定很痛苦?！背L捏著手里魂珠，狠狠砸了一拳樹干。

    亭子里的秦姨娘毫無所覺，和無臉美人聊得火熱，一會兒哭一會兒笑，非常投入。這畫面看著實在讓人害怕。

    秦姨娘訴說著她在秦府過得有多痛苦，明明是她先與秦郎定情，可就因為她出身寒微，所以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情郎與他人成親，忍辱負重多年，才被正式納入門中，可就算如此她還是不快樂。

    她不會管家理財，甚至字都不識得幾個，刺繡小家子氣，不會侍弄藥草，上不得臺面，她處處不如人，奴仆背地里瞧不上她……

    這一切都是因為有一個大家閨秀的存在。

    無臉美女一直安安靜靜地聽著，抬手輕柔地拭去她眼角淚痕，“那殺了她不就好了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