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其實還是有一點難過,就好像自己養(yǎng)的小狗,突然跟別人跑了?!?/br> 宴月亭通過影魔聽到這一番對話,慢慢睜大眼睛,眼睫劇烈地顫了顫,就像突然被點上神采的石像,重新鮮活了起來,夏夭夭立時便敏銳地察覺到了他情緒的起伏。 她退開半步,宴月亭眼中沒有半分對她的癡態(tài),冰冷地抬眸看向她。 “你騙我?!”夏夭夭大驚失色,惑心沒用,惑心第一次沒用。 在生出這個念頭時,她整個人已經(jīng)化作一道紅光沖出門去,但轉(zhuǎn)瞬之間,她就被一股大力猛然摜到地上,冰冷的刀刃抵在她眉心,宴月亭目光比刀刃還要冰冷刺骨,令人脊背生寒,“我說過了,媚術(shù)對我沒用?!?/br> 另一間屋子里的兩人聽到破門聲,沖出門來,只見宴月亭的身影倏地一下沖出來,將一抹紅影猛地踩到院子里。 他刀尖抵在夏夭夭眉心,抬起眼來,一瞬不瞬地盯著褚珀,眼瞳中泛著光,“小師姐?!?/br> 羅不息:男主,你真的是鼉龍嗎? 這搖尾求表揚的樣子真的好狗啊。 “怎么回事?”褚珀問道。 “她知道我的刀?!?/br> 顯然,在場之人都知道他說的刀是什么刀。 褚珀頓時一凜,和羅不息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震驚。 不會吧,難不成又來一個知道劇情的? 他們將夏夭夭五花大綁捆回房間,這期間,宴月亭給他們說了方才在房中發(fā)生的事。 到了這個地步,夏夭夭也看出來自己被人擺了一道,她緊抿著唇,眼中含著怨恨。 褚珀取出符箓布下結(jié)界,將整個屋子封閉起來,才坐到夏夭夭對面,“你是怎么知道的?” 夏夭夭收起了她那副嫵媚動人的模樣,整個人都變得尖銳了起來,嗤笑了一聲。 褚珀也不惱,“你應(yīng)該知道你現(xiàn)在沒有拒絕回答的權(quán)利,搜靈是很疼的?!?/br> 夏夭夭沉默片刻,譏諷道:“你們總說我合歡宗是邪宗,可笑,一個個自詡正道名門的人,所做之事卻比邪宗還要齷齪?!?/br> “呸,少在那里詭辯,我們行得正坐得端,是你自己貼上來的?!绷_不息說道。 “非常之時,行非常之法,希望夏姑娘理解?!?/br> 夏夭夭抿著唇,過了好一會兒,目光終于轉(zhuǎn)向宴月亭,面無表情道:“十一年前,魔修襲擊了俞州永寧,將全鎮(zhèn)童男童女擄至城外的一個破廟,投入熔爐里煉制邪器,我就是那些小孩當中的一個?!?/br> 宴月亭毫無所動,顯然并沒有想起什么。 “那個場景我一輩子都不會忘,沒想到你卻忘得一干二凈?!毕呢藏补α藘陕暎捌茝R里被捉來的上百個孩子,被鎖在不見天日的房間里,就像待宰的小雞,每天都會被魔修捉幾只,開膛破肚,用最殘忍最痛苦的方式殺害,因為這樣死不瞑目,怨氣才最重?!?/br> 黑影從宴月亭袖子里滑出來,“啊,是那個時候。” 那個時候,宴月亭才離開農(nóng)夫一家不久,像個小乞丐一樣四處流浪,到了永寧鎮(zhèn),被魔修一起擄進破廟。 他身上有不知被誰種下的封魔令,所以那些金丹期的魔修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真實身份,宴月亭那時候還太小,也只是塊任人宰割的魚rou。 影魔混跡人間幾百年,只是條咸魚魔,世間只要有黑暗,它就有生存的余地,沒有人修壽命終止的擔(dān)憂,它從誕生意識之后,就沒認真修煉過,否則也不會被一個娃娃蓋上魔印驅(qū)使。 它對上那些魔修,頂多只能打一個。 宴月亭被魔修釘上砧板,在肢體分離的最后關(guān)頭,從他眼中爆發(fā)出了驚人的刀光,白光映得整個破廟恍如白晝。 這是它第一次知道,他眼中封著一把刀。 那些被救的孩子并沒有感激他,他明明有那么厲害的東西,可以一瞬間殺死廟里所有魔修,卻眼睜睜看著同伴被折磨致死,直到他自己被擺上砧板。 “我聽到了魔修死前的喊聲,斬魂刀。”夏夭夭說道,“我一直記得你,記得你滿臉是血的樣子,記得鮮血下,你眉心的紋路。” “后來我被合歡宗的修士看上帶走,進入修途,查了斬魂刀的信息,也了解你額頭上的紋路是魔紋?!?/br> 羅不息不可思議:“那你這是做什么,恩將仇報?還是將對魔修的恨轉(zhuǎn)移到一個跟你同是受害者的人身上?” 原著里面,夏夭夭對男主百般討好,以身相許還能說得過去,就當做她是為了報恩。 現(xiàn)在蠱惑他破開幽冥,放出惡鬼,踏平玄陽宗,那不是逼他走上伏安之的老路嗎,什么仇什么怨。 “恩?”夏夭夭笑起來,“宴公子確實對我有恩,可我不是滴水之恩涌泉相報的人,我這人只記得住仇,我想報的仇,是玄陽宗宗主害死我?guī)熥鹬?。?/br> “只是那日恰巧在客棧碰見了,然后我想……”她抿唇輕笑,眼角通紅,“這也許是上天助我,也只有在玄陽宗內(nèi)部放出三千惡鬼,才能踏平這座宗門了?!?/br> “玄陽宗宗主莫衡,無情道大成,你們知道他的大成是怎么來的嗎?” 夏夭夭知道自己活不了了,長夜漫漫,也不吝嗇和他們多說點,“修煉無情道,若連情是何滋味都不知道,又怎能參得透‘無情’,玄陽宗是正道大宗門,莫衡身為玄陽宗宗主,出了名的嚴于律己之人,自是光風(fēng)霽月,不會對良家女子出手,但合歡宗就不一樣了,合歡宗是世人口中的邪修,合歡宗的女子,便可以隨意踐踏呢?!?/br> 夏夭夭憤恨道:“如果合歡宗真的邪,真的傷天害理,那為何不直接鏟除了我們,為何仙盟還給我們留著一席之地?” “仙盟匾額上掛著,大道無高低貴賤之分,可真的沒有嗎?” “合歡宗宗門上下行雙修之法,是你情我愿,雙方皆益的道法,門中有采陽補陰、采陰補陽之徒,不用旁人指指點點,我?guī)熥鹁蜁謇黹T戶?!?/br> “她這樣的人,憑什么要成為他人成就大道的墊腳石?!?/br> 第73章 (修) 合作愉快。 她的這一番控訴, 字字泣血,褚珀卻只覺得可笑,“那憑什么別人要成為你手中復(fù)仇的刀刃?玄陽宗全宗上下的弟子, 又憑什么要成為共同的犧牲品?” 夏夭夭嘴唇勾著笑, 顯得無動于衷,“只是順帶罷了。”她來這里本就是來孤注一擲的,她不知道自己手里的東西有沒有用, 或許對莫衡不痛不癢。 所以,認出宴月亭那一刻, 她只覺得是上天垂憐,多了一重復(fù)仇的機會,立即就有了這個打算。 “那么,你師尊那樣的人,會認可你這樣為她復(fù)仇嗎?”褚珀無波無瀾地說道,“你以合歡宗之名在外行走, 又可曾對得起你師尊苦心守護的宗門聲譽?” 夏夭夭臉上的笑緩緩凝固了, 嘴角的弧度落下去, 顯得有幾分茫然。 若她師父還在, 這些年她所行之事, 已經(jīng)足夠她被逐出宗門千百遍。 到頭來, 她也辜負了她。 夏夭夭沉默了很久,她眼眶通紅, 最后也沒有流淚, 只是抬起頭木然道:“你們殺了我吧。” 這個事情有點棘手, 褚珀和羅不息對視一眼,殺人滅口這種事,他們還真沒做過。 “你等著?!?/br> 幾人出來外間商量, 褚珀問道:“有沒有什么能洗掉她關(guān)于斬魂刀的記憶?” 宴月亭說道:“洗魂?!?/br> 褚珀和羅不息轉(zhuǎn)頭看向他,顯然兩人都不知道這是什么,宴月亭乖乖解釋:“洗魂極其損傷靈臺,洗過之后,神識基本也殘缺不全,形容癡呆?!?/br> “這還不如直接殺了她?!绷_不息雖然看不慣夏夭夭,但覺得不至于這么折磨她。 “記憶只和靈臺神魂相關(guān),是一個整體,無法做到只洗去其中一段,要想清除她的記憶,據(jù)我所知,只有這么一個法子。” 褚珀有些疑惑,記憶只和靈臺神魂有關(guān),那她穿來時,怎么會有原主的記憶? 宴月亭看出她的疑惑,說道:“神魂剛剛消逝時,會殘留一部分神識在rou身里面?!?/br> 當初,在原主魂魄剛剛消散于斬魂刀下時,褚珀便來到這具身體里,她能接收到的殘留神識更多,可能有些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要被什么觸動后,才會浮上心頭。 “原來如此?!瘪溢挈c點頭。 三個人一籌莫展地坐在那,畢竟夏夭夭也罪不至死。 宴月亭看出他們的為難,站起身道:“我去做。” 褚珀:“坐下。” 宴月亭條件反射地一屁股坐回凳子上,不論是斬魂刀,還是這個無端冒出來的夏夭夭,歸根結(jié)底都因他而起。 【他是口口習(xí)慣了的人,并不介意手上多沾一個人的血,若不是顧忌著“不可濫口”這條準則,夏夭夭早就死了?!?/br> 聽到旁白音,褚珀和羅不息的目光下意識瞟向他,又若無其事地轉(zhuǎn)開。 兩個人的舉動太同步,還有那么點欲蓋彌彰,宴月亭以前很少將注意力放在羅不息身上,沒有留意到這種細節(jié),現(xiàn)在倒讓他覺出來一點。 他們是又聽見旁白音了吧?這回聽到的是什么?也是他的心聲嗎? 宴月亭立即收斂心神,默念清凈訣。 褚珀靈機一動,產(chǎn)生了一個大膽的念頭,她轉(zhuǎn)頭對宴月亭道:“你先進去看著夏夭夭?!彼D了頓,警告他道,“別擅做主張?!?/br> 宴月亭猜到他會被支開,聽話點頭,“好。” 把人打發(fā)走了,褚珀掐了一個防竊聽的法訣,對著虛空喊話:“旁白,出來吧,跟你商量個事兒?!?/br> 羅不息驚訝道,“還有這種cao作?” “能溝通,當然就能商量嘛。”褚珀眨眨眼,故意用深沉的口氣,說道,“旁白白,你不吭聲也行,我們這就帶宴月亭回巽風(fēng)派,每天混吃等死,啥都不做,就是不知道要是主角不干活了,后面的主線劇情該怎么辦呢?” 羅不息眼睛越瞪越大,舉起雙手,緩緩給她點了兩個贊。 旁白緘默半晌,不情不愿地上線: 【你威脅我?】 它只要上線,就說明她的威脅起效了,褚珀得了便宜還賣乖,嬌嗔道:“瞧你這話說的,咱們老交情了,怎么還這么見外?!?/br> 她以前又不是沒威脅過。 “你看,我們不也一直在配合你走劇情嗎?”褚珀好商好量地說道,“夏夭夭這人設(shè),跟你原著可完全不一樣,崩了嗎?” 【主角人設(shè)雪崩,導(dǎo)致全書劇情岌岌可危,部分配角也擺脫了人物劇情框架,產(chǎn)生自主行為意識。】 原著里面,夏夭夭只需要陪男主走完這一階段的感情線就行,小時候的那一段遭遇,也只是為了久別重逢后,給這段感情線一個開啟的由頭。 在劇情框架下的夏夭夭,不會為了師尊復(fù)仇,更不會將男主作為她復(fù)仇的工具。她只需要在這個節(jié)點,遇上男主,與他談一場要死的戀愛,然后含恨退休。 因為對師父的感情,她脫離了樊籠,往后的行為都是自己選擇,再不受劇情束縛。 “你這么擅長一鍵替換,應(yīng)該也挺擅長一鍵刪除吧?”褚珀繼續(xù)商量道,“刪掉她記憶里破廟里那一段,關(guān)于斬魂刀和宴月亭之間的聯(lián)系?!?/br> “原著里,斬魂刀不應(yīng)該這么早就被人捅出來吧?” “旁白同學(xué),咱們的目標都是一致的,為了防止世界被破壞,為了守護世界的和平,我們要互相幫助,和諧共進,共創(chuàng)美好未來。” 羅不息拍了兩下掌,“就是這樣!” 【……】 過了好一會兒,旁白吱聲: 【已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