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沒有可是?!毖缭峦嗳坏溃拖袷且苍谡f服自己,他反復回想過當日的場景,一遍一遍在腦海里重演,在那樣的情況下,能將小師姐安然帶走的,只有那冥冥之中壓制過山河圖的力量,他感受到過它兩次,在最后一刻也察覺到了它的存在,只是他那時太過崩潰,幾乎不能思考。 從羅不息和小師姐對旁白的態(tài)度來看,它并不是絕對與他們對立的力量,是可以善加利用的。 宴月亭起初想不明白,在定魂鐘聲中,它為何不允許山河圖收入小師姐,又在最后一刻,將小師姐神魂帶走。 唯一能想到,是它并不希望他們在一起。旁白既然在最后一刻救了小師姐,應該不會再傷害她。在如今這樣的境況下,小師姐在他身邊反而更危險。 宴月亭揉揉影魔,“我不想小師姐以后躲躲藏藏地活著,我要讓這世上,再沒有一個人敢隨意判定她?!?/br> 所以,他心甘情愿走上原著劇情。 宴月亭閉上眼睛,神魂上的神識標記帶著淡淡的霜意,這是他僅有的慰藉。 山河靈尊提到過,在涿鹿戰(zhàn)場中時,小師姐曾進過他的靈臺,想將他散在戰(zhàn)場中的神識收回來。他那時候神智不清,隱約感知到小師姐的氣息,便依憑本能地靠近她,糾纏她,不知節(jié)制地向她索取。 那些原來不是他神識崩潰時的妄想。 第89章 我好想你啊…… 啾啾!啾啾啾! 褚珀被嘈雜的鳥叫聲驚醒, 煩躁地自黑暗中睜開眼,緊接著腦子一激靈。 我怎么聽見鳥叫聲了? 當她徹底清醒時,耳邊又靜悄悄的, 什么聲音都沒了, 那尖利的鳥叫就像是她做的一個夢。周遭還是一片漆黑,寂靜得毫無聲息,褚珀感受自己的身體, 心跳雖然極其輕微,但明顯變得規(guī)律了起來。 褚珀將神識沉入其中, 能感受到它似乎長大了一點,她的神識也變得強韌了幾分。 她放出神識,小心翼翼地隨著流淌的靈氣往外探索,身周都是堅硬的靈石,充沛的靈氣像水一樣包裹著她,隨著神識越往外擴散, 褚珀越發(fā)震驚。 這一片靈石礦也太大了吧!差不多有四五個足球場那么大的規(guī)模。 她簡直就是埋在錢堆里, 這才是貨真價實地含著金湯勺出生? 褚珀一激動, 心跳加快, 周圍澎湃的靈氣也隨著一起搖曳涌動。 仙盟天衍宮中, 靈脈圖景上漾出幾不可見的細細漣漪。 “祂又醒了?!钡统恋穆曇繇懫? 正是一直鎮(zhèn)守著靈脈之人,他眼中的霧氣散去, 較尋常人更大一圈的虹膜上淌過金色的流光, “盟主, 我們就這樣放任自流么?” 虛空中有人回道:“還不到時候?!?/br> 蜀中地脈深處,褚珀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因為隨著她神識的外擴, 她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不是被埋在土里,而是被埋在不知多深的地底,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被埋進了地心。 她的神識外放到極致,目之所及依然是堅不可摧的巖層,還有些不知道多少年前被埋入地底的巨大骸骨。 等她煉制出身體,完全可以就地同這些前輩們一起入土為安。 褚珀心不在焉地想著,神識散漫地飄在靈氣汪洋里,冷不丁又聽到一聲鳥鳴,她神識倏地凝聚起來,循著那聲鳥啼找去。 但那鳥啼就像是個錯覺,轉瞬就消融在周遭的寂靜里。 褚珀徒勞無功地打轉許久,慢慢靜下心來思考,這像是循環(huán)的靈氣從外界帶來的聲音,如果之前不是她在做夢的話,那兩次聽到鳥叫聲,都是她在神游的時刻,神識無意識地淌入靈氣里。凝聚起神識后,反倒什么都聽不到了。 她心中有了猜測,嘗試著鋪開神識,想象自己就是這一汪浸潤在地底深處的靈氣,漸漸地,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在陷入沉睡前,她感覺到了一縷風。 眼前是一片紛飛的白,雪尚未覆蓋地面,只在樹冠草頂積著一層白,寒涼的風吹得人神清氣爽。 她出來了! 然而只是剎那,她眼前一黑,又縮回了暗無天日的地底。僅僅只是一剎,已經(jīng)足夠讓褚珀震驚。 ——我的神識竟然能同游離的靈氣相融?! 修士修行,吸納靈氣入體,都要經(jīng)過靈樞煉化,形成為自己掌控的靈力。修士開竅、筑基、結丹,都是在身體里一步一步建成一個完善的靈力循環(huán)。 先鍛體,后煉神,元嬰境界便是將魂魄加入這個循環(huán)系統(tǒng),煉成元神。再進一步,便是神形合一,達到化神境界,直至天地人三者合一進入渡劫期,可渡劫飛升。 她現(xiàn)在神識同游離的靈氣相融,與結嬰時將自身金丹里煉化的靈力全數(shù)灌入神魂,融合神識煉成元神,有異曲同工之處。 這就相當于,這天地間的靈氣對她來說,是可以隨便掌控的,她完全省去了別的修士引氣入體,經(jīng)靈樞煉化這么一個步驟。 聽起來好像很厲害,但細細一琢磨,似乎又毫無用處的一個技能。 不管怎么說,都應該是主角才有的待遇。褚珀想到這里,壓抑在心底的思念又開始翻騰。 她被困在此地,時醒時睡,連時間的流逝都感覺不到,不知道外面究竟過去了多久,只有思念一點點地堆砌,積累成疾,觸碰不得。 她無數(shù)次地后悔,后悔清洗掉神魂上屬于宴月亭的氣息,哪怕還殘留一點,現(xiàn)在也不至于這么難捱。 我好想你啊…… 安定縣往西,是一座綿延起伏的霧障山,跨過這座山,另一端就是修仙之人口中的極惡域,當年宴月亭是被伏安之塞進一個芥子,順著水流送出去,直到芥子的主人身死,靈氣耗盡,才將他吐出來。 如今他重新回到了這片混亂的故土。 霧障山對凡人來說高不可攀,山中霧瘴橫生,妖獸遍地,但對修仙之人來說,也不過是一盞茶的功夫就可橫跨。 妖城動亂,猩紅的血氣在天幕上綿延鋪出百里,暗沉沉的天幕下,間或亮起結界被撞擊的幽光。 亂象之下,大大小小的妖修都開始裂土自封,妖王一派同反叛的蛇族斗得你死我活,兩邊都暫時沒空收拾這些小蝦小將。 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這些零散的力量已經(jīng)在悄無聲息間,被人整合成了一股不容小視的勢力。 一時間,宴白這個名字出現(xiàn)在了無數(shù)的傳訊符上。妖城里的人在查他的來路,臨近的仙門也在查這個人的來路,妖城內(nèi)的每一次動亂,都少不了正道宗門的影子,正道宗門之間,也有資源利益糾葛,有自己想要扶持的對象。 “鳥妖?”叛軍的首領吐了吐蛇信,豎瞳閃著嗜血的冷光,“又是鳥族那幫玩意兒,既是鳥族,肯定會站在慕離那一方,必須要先剿滅他,免得腹背受敵?!?/br> 妖王宮殿內(nèi),慕離身邊的鳥族老頭裹在一身姹紫嫣紅長袍內(nèi),花白的頭發(fā)打理得很齊整,像一只花里胡哨的鸚鵡。 明顯可以看出,慕離的審美沒少受他影響。 鳥族族長已進入天人五衰,臉上的皮越發(fā)皺成一堆,“老夫執(zhí)掌鳥族八百多年,就連修真界御獸宗有多少只鳥,老夫心里都一清二楚,我們鳥族絕無此人?!?/br> 他囑咐旁人道:“再去打探,最好能想辦法帶回幾縷他的鳥毛?!?/br> “宴白?!蹦诫x念叨著這個名字,有種不祥的猜測。慕離對“宴”這個姓可謂敏感至極,在和宴月亭和解之前,他做過最美的夢,就是把全天下姓“宴”的都給鏟除了。 宴月亭半年前從玄陽宗失蹤,至今都沒聽說他被誅殺的消息,莫不是跑到妖城來了?他在這個節(jié)點上來妖城,是敵是友很難說。 尤其,他身邊小師姐葬身在玄陽宗,他越級殺化神修士的瘋癲行徑,讓慕離不得不聯(lián)想到預筮珠里的噩夢。 慕離坐立難安,深切覺得他有必要親自去確認一番,宴白到底是不是宴月亭,他到底瘋沒瘋。 宴白掌握的地盤遍布妖城各個地域,一夜之間豎起的結界,插在兩方勢力范圍里,這些地方原本不足為慮,但是一旦聯(lián)合起來就讓人頭疼。 所有人都想不通,他是如何將這些毫無相關的地方聯(lián)合起來的。 在這樣的微妙情況下,妖城里竟然短暫地平靜了下來。 山河靈尊渾身妖氣,就像身上長滿了虱子,渾身不自在,他臟了,“本尊就不該認你做主,怪我當初太過心軟,想著若是反抗,你定當場魂飛魄散,才勉強接受靈契,沒想到你竟是個恩將仇報的白眼狼……” 宴月亭放出影魔,揮手趕他們到旁邊去聊,像是覺得他們不夠熱鬧,又放出一朵緋紅的小花。 影魔:“……”它以前是罵過宴月亭白眼狼。 山河靈尊:“……”他堂堂仙器,就算現(xiàn)在靈氣不存,只剩妖氣,那也和這種智力有缺陷的小魔沒什么共同語言。 一黑一白兩團東西互相瞪著對方,相顧無言,食人花夾在他們中間,傻乎乎地搖著花瓣。 影魔轉過頭,看著宴月亭獨自往外走的背影,它看過無數(shù)次這樣的背影,兜兜轉轉,除了身量長了,他好像又變回了從前的樣子。 影魔默不作聲地追在他身后,看著他穿過大雪中的庭院,繞進前廳,屋里一股子酒香。 伺候的人還按照前主的習慣,在桌上溫著酒,宴月亭斟了一杯,只聞了聞又放回去。 “小鬼,你要是想小師姐的話,就入定看看小師姐呀?!?/br> 宴月亭搖搖頭,不行的,他不能看,他如果看了只會更想她,想到不愿意醒過來。神魂上的神識標記是慰藉,也是止渴的鴆酒。 【小師姐,我好想你啊……】 褚珀聽到旁白音,心跳劇烈一震,她好不容易才靠著數(shù)遠處那具像是魚一樣的骸骨有多少根骨刺,分散注意力,壓下心頭的情緒,被旁白這么一念,再也控制不住。 她想出去,想去見他,她不想呆在這個鬼地方。 靈氣融了一絲她的神識,帶著她翻涌的情緒順著靈脈淌出,分流到支系,落入到一處開采中的靈礦里。 褚珀“哭”得累了,精疲力盡,再次昏昏沉沉地睡去。 仙盟盟主看向師弟給他指示的地方,“是御獸宗的靈礦,容我想個法子去把它討過來?!?/br> “師兄,你生辰快到了。” 仙盟盟主頓了頓,“妙極?!?/br> 第90章 那他們不是成兄妹了?…… 御獸宗宗主收到仙盟送來的信函, 拆開一看,這信函里沒寫具體什么事,落著一個極為顯眼的日期, 端端正正的瘦金體, 乃是盟主親筆,每頁上都寫著‘噓寒問暖’幾個字。御獸宗宗主一頭霧水,橫豎睡不著, 仔細看了半夜,才從字縫里看出字來, 滿篇都寫著兩個字‘送禮’。 生辰禮,是該送的。這種基本的人情往來,宗門內(nèi)司禮長老都處理得很好。 問題是,伸手要,跟別人主動送,那是不一樣的概念, 以往盟主可從未如此不講究過。仙盟盟主修習衍術, 有天授意, 御獸宗宗主登時草木皆兵起來, 不知道自家宗門是不是出了什么問題, 連忙回信, 請盟主明示。 一回生,二回熟, 褚珀有了之前融入靈氣的經(jīng)驗, 第二次神識便很輕松地隨著靈氣浮出地面。 她上一回出來被飛雪撲了一臉, 這次一出來也是滿眼的白,她起初以為是雪,仔細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千樹萬樹的梨花, 和煦的春風攜帶著梨花瓣,從她神識里穿過。 這里處在靈脈上方,是天然的洞天福地,靈氣極為充裕。 山坳里有一座規(guī)模極為壯觀的建筑,她飄近了才發(fā)現(xiàn)是靈獸園,里面都是幼獸,小老虎,小狼,小豹子,還有許多她認不出來的毛絨絨。 她在御獸宗的地底下? 褚珀乘著靈氣在御獸宗里轉了一圈,只要是需要靈氣的地方,不論結界禁制,還是封印符箓,對她而言都形同虛設,她可以去到任何地方,沒有一個人察覺她的存在。 褚珀在御獸宗的學堂里看到時刻,在心里算了算,從玄陽宗事件到今日,竟然已經(jīng)過去了近兩年。 不知道宴月亭怎么樣了,知道她還活著嗎? 她這樣還算活著嗎? 褚珀游蕩在御獸宗弟子身邊,想看看能不能探聽到一些消息。 修真界近來多被人議論的大事,是妖城動亂的平息,褚珀立即支起耳朵,聽一人說道:“鳥族對泠山君一脈還真忠心耿耿,千年都過去了,依然效忠泠山君的徒子徒孫,上一次妖城動亂,也是鳥族力挽狂瀾?!?/br> “這是自然,泠山君對鳥族有大恩?!绷硪坏茏拥?,“若非如此,那位半路殺出的鳥妖,完全可以取妖王而代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