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十七郎對她勾勾手，說：“先坐我腿上來?！?/br>
    施瑤嗔他一眼，倒也沒拒絕，攬住他的脖頸直接坐下。他伸手便要撕她的臉皮，施瑤連忙按住他的手：“方槐說了，撕多了容易掉下來?！?/br>
    謝十七郎問：“王妃想要我親另外一張臉？”

    施瑤想了想，也覺得別扭，說：“澤郎非得要親？待事成之日，我便再也不用戴這張臉臉皮了?！?/br>
    “等不來……”說著，謝十七郎去摸她的下巴，又說：“今日見到那張臉皮只覺毛骨悚然，當(dāng)時心想我謝十七郎的王妃并非畫皮便能成的，阿瑤的神態(tài)那人學(xué)不來?！?/br>
    聽他如此說，施瑤今日心里頭的膈應(yīng)頓時消除，雖然知道今日之事肯定是謝十七郎的謀劃，可瞧著自家未來夫婿與另外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談笑風(fēng)生，心里頭便不舒服?？扇缃袷钦嬲嫔袂鍤馑?，她索性也不拒絕了，乖乖地坐在他懷里，任由他擺弄，沒一會，面皮便被撕了下來，疼得施瑤微微蹙了下眉頭。

    謝十七郎瞧著心疼，問：“頭疼不疼？”

    其實是有些疼的，不過施瑤不愿他擔(dān)心，搖搖頭：“不疼，現(xiàn)在只有臉疼?！?/br>
    瞧著下巴的一圈微紅，謝十七郎說：“下回讓方槐想想有沒有其他改良的方式?！笔┈幒枺骸拔业哪樒す媸欠交弊龅?？”

    謝十七郎道：“之前你和陛下瞞著我，如今我知道了，自然要問清陛下。閑王對你有所懷疑，今日之法不過是為了打消他的疑慮。說起方槐，他的人還是我父親在海外尋得的高人，借我之手獻(xiàn)給了陛下?！?/br>
    手指輕輕地摩挲她的下巴，眼神微微炙熱。

    施瑤豈會不明他心中所想，主動送上雙唇。謝十七郎有了前車之鑒，也知道分寸，品嘗到甘甜之味后便有所收斂，不再進(jìn)一步。不過施瑤仍舊感覺得出身下的躁動，她沒有亂動，而是輕聲轉(zhuǎn)移話題：“陛下的意思應(yīng)該是再給我時間打入巫族內(nèi)部，這幾日巫族那邊有給我請?zhí)?，不過我并未過去?！?/br>
    謝十七郎平復(fù)躁動后，卻是咬牙切齒地說了句：“都是那只老狐貍，害得本王推遲婚期?！?/br>
    施瑤聽他左一句老狐貍右一句老狐貍，暗自心驚，連忙環(huán)望四周，道：“方家里有皇帝的人，澤郎當(dāng)心隔墻有耳?！?/br>
    謝十七郎道：“這個你倒是放心，這兒隔墻無耳，否則我也不會放肆。”說著，他埋在她的脖頸間，深深一嗅，眼中的留戀之意毫不掩飾。

    此刻謝十七郎真真是想直接成親了，也不等爹娘回來，不等解決巫族一事了。明明嬌妻在懷，偏偏碰不得，如今她身份尷尬，安危難料，委實不宜再進(jìn)一步，且當(dāng)他謝十七郎的女人，應(yīng)該得到最好的尊重。

    他的聲音從脖間傳來，微微有點悶。

    “陛下自有他的意思，你目前依照他所言的去做，不會出錯。”

    施瑤頭一回見他有這么孩子氣的一面，不禁啞然失笑，又問：“今天假扮我的人是誰？”

    “從曼?！?/br>
    難怪能將她的語氣學(xué)得個七八分。

    驀然，她只覺脖子有點濕癢，竟是謝十七郎色心不改，親完嘴來舔脖子了！

    她笑出聲：“癢。”

    他不理，張嘴舔咬，抬起頭時眼神漆黑深邃，“以后見到閑王離他遠(yuǎn)點?！笔┈幰宦?，再次失笑，她還以為他怎么了呢，原來還是因為閑王而吃味，她曉得這個坎估摸著他是過不去了，索性道：“好！我見到閑王，必定遠(yuǎn)離！”

    “不許與他單獨相處。”

    “好！不單獨相處。”

    謝十七郎微微有些惱：“不許敷衍?！?/br>
    施瑤湊前去咬了下他的唇：“夠真心了嗎？”

    謝十七郎如此才作罷，兩人又耳鬢廝磨一番，方依依不舍地分開。施瑤離開耳房，重回自己的院子時，方槐盯著她的唇半晌，最終仍是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

    為了打入巫族內(nèi)部，施瑤曉得憑靠積攢自己的名聲和與巫族之人相互來往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的。她可以發(fā)揮自己的交際才能，與巫族不少人打成一片，讓他們信任自己，每次去巫族的宅邸，都能得到貴客的待遇。

    但是，這還不夠。

    她偶然提起更深一層的事情，那些與她打成一片的巫族人便會只字不提。

    她無法知道更多有關(guān)巫族內(nèi)部的事情。

    他們的內(nèi)部像是一個神秘的圈子，她甚至無法知道圈子里到底有誰。有巫族族長是必然的，可是肯定不止一個人，向來謀大事者，都不會單獨一人，他的身邊必定有輔助之人。

    幸好沒多久，巫族便要招收新弟子。

    巫族招收弟子的要求嚴(yán)格，每年都是經(jīng)過篩選再篩選的，最后能真正進(jìn)去的僅有五人。盡管巫族名聲不似以前，但每年慕名而來的依舊不計其數(shù)。

    畢竟這是盤旋在大晉土地上的神權(quán)，而且因為能進(jìn)去的弟子大多都是平民出身，所以前來報名的人特別多。

    施瑤知道這是一個進(jìn)巫族的好機會，有了前頭的鋪墊，以及與巫族之人交好的關(guān)系，她輕而易舉得到了一個名額，而且是破格收入，無需經(jīng)過一道又一道的流程。

    巫族內(nèi)部始終謹(jǐn)慎小心得很，對于新進(jìn)來的弟子也頗有防范。

    施瑤雖被加以厚待，但終究打聽不到更好的消息。

    她思來想去覺得如此下去不是辦法，絞盡腦汁了幾日，想到了一個鋌而走險的法子?？紤]到安危，她讓方府里的侍婢約了謝十七郎在地下密室相見。

    謝十七郎如約而至。

    兩人相見時，撕面皮，耳鬢廝磨，親吻舔咬都暫且不表。謝十七郎吻得熱烈，施瑤回應(yīng)得也猛烈，兩人氣喘吁吁停下，施瑤方說：“我準(zhǔn)備告訴巫族族長，我窺測到了新的天意，夢見他們要謀反，且謀反成功。我預(yù)測了他們最大的秘密，從此他們不會任由我離開，必定會將我拉進(jìn)內(nèi)部。我曉得法子是鋌而走險的，可是這是最快的辦法?！?/br>
    她告訴別人知道了人家最大的秘密，結(jié)果有二，一成為自己人，二成為死人。

    謝十七郎自是不同意的，不過他知道施瑤向來固執(zhí)，他不同意她必定也會去做，好比如先前那一回，與其讓她一人冒險，不如先商量好了。且也的確如同施瑤所說的那般，這個方法是最迅速的。

    他輕嘆一聲，道：“想好退路再說?！?/br>
    施瑤認(rèn)真地道：“巫族里能窺測天意之能的人目前據(jù)我所知只有我一人，巫族舍不得殺我，我有最大的利用價值。我與他們聯(lián)手，他們謀反成功的機會更高，他們不會因小失大。況且我如今是方家的女兒，盡管官小，巫族不敢貿(mào)然對我下殺手的?！?/br>
    話雖如此，謝十七郎仍舊不放心，他沉吟片刻，說道：“我讓白豐跟著你?！?/br>
    施瑤一愣。

    謝十七郎又道：“白豐的輕功是我這么多心腹之中最佳的，他格外擅長躲避之術(shù)，他成為我的心腹之前，是我最得力的暗衛(wèi)，甚至有時候我都不能發(fā)現(xiàn)他的存在?！?/br>
    這次也算是讓他戴罪立功。

    施瑤知道這是謝十七郎的底線，她若不同意，恐怕謝十七郎也不同意她了。

    施瑤擔(dān)憂地問道：“白豐是你的心腹，燕陽城人都知道。倘若不小心被人瞧見他的臉了……”畢竟巫族里的人知道白豐的人并不少。

    謝十七郎道：“有方槐在?！?/br>
    沒幾日，方槐便弄出了一張極其普通的人臉，說是普通，乃因這張臉仍在人群里實在沒什么存在感，而且五官太過普通，屬于見過幾面仍會記不住的人臉。

    白豐之前被重罰的傷也養(yǎng)好了，曉得郎主愿意給自己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打心底高興，跪在謝十七郎面前，說：“屬下定不負(fù)郎主所望，任何想傷害王妃的人必須先從屬下的尸體上踏過。”

    施瑤的嘴角一抖，說：“尸體就不必了，你別拖我后退就成。”

    白豐從白卓口中得知施瑤算計了他，只不過知道她是為了郎主好，且一個小姑娘有這樣的勇氣和膽識，實在令人敬佩，連同之前的算計也變得不值一提。

    被算計了是他失誤，可他心甘情愿。

    他頭一回如此恭敬，是真心真意將她當(dāng)成了自己的主母，跪下叩拜，行了最隆重的大禮。

    “屬下必不負(fù)主母所望。”

    ☆、第7章 .19

    施瑤做好了一切準(zhǔn)備，然而她萬萬沒有想到一切事情竟會如此順利，順利得有些不可思議。她依照計劃，直接找上巫族族長。雖說她如今只是新進(jìn)來的巫族子弟，但多虧之前的鋪墊，她要見到巫族族長并不難。

    她先是半遮半掩地與巫族族長提起施家，隨后表達(dá)對皇帝的怨恨，最后再說起鬼神托夢一事。

    巫族族長對她說：“初五子時，東南閣樓?！?/br>
    之后，巫族族長便沒有說其他，悠然離去。施瑤只覺微妙，好比如你知道了一個天大的秘密，然后你告訴某人，某人卻輕描淡寫地說一句嗯，非但沒有驚訝，甚至連打探也沒有。

    施瑤摸摸下巴，問方槐：“莫非我長了一張謀反的臉？”

    方槐的嘴角微微抽搐。

    與施瑤相處的時日一多，他真真覺得她是個奇女子。不僅僅臨危不懼，而且還能談笑風(fēng)生，也不知施家到底是怎么養(yǎng)女兒的?；实壑安檫^施瑤的，方槐有份參與其中。

    然而得到的卻是施家幼女沉默寡言，不得族人喜歡。

    如今一瞧，就像是在說不同的人。

    不過方槐自是不知如今施瑤性格的形成，與過去的幾年脫不了關(guān)系。做了那個太過真實的夢后，施家便被流放邊疆，彼時她還是不到二八的姑娘，除了恐懼和害怕之外，還有面對殘酷現(xiàn)實后被逼迫出來的膽量和睿智。她也不想自己面對一切困難，她也想個人為她遮風(fēng)擋雨，可是沒有，能幫到她的人只有自己。她只能被迫成長，被迫學(xué)會冷靜和淡定。也因為如此，那時的她才會有了渺小的渴望，只希望可以平平靜靜地活下去。再到后來，她被擄到墨城王府，認(rèn)識了謝葭。不得不說，她是極其感謝阿葭的，在阿葭身上，她看到了許多自己不曾有的東西，比如周游列國的那份胸懷，還有闖蕩南北的那份豪氣。

    她羨慕阿葭，甚至有點妒忌，仿佛有些人天生便有了自己努力一輩子才換得來的□□。但是施瑤也知道，羨慕妒忌沒有用，唯一有用的是把自己變成自己羨慕的人。

    所以施瑤才會去追求自由，追求那一份灑脫，也會在跳崖之后毫不猶豫斬斷一切。歸根到底，不過是想要追求她心中所望。

    而對她影響最大的人自然離不開謝十七郎。

    對于施瑤而言，謝十七郎可以說是她人生的老師，他在無形中逼迫她不斷地成長，應(yīng)付一切以往她不愿面對的困難。同時，他博學(xué)多聞，足智多謀，盡管他有很多缺點，可瑕不掩瑜。

    她會喜歡上謝十七郎，也許是命中注定。

    或許他不像是她最初所憧憬的閑王那般溫文如玉，可他愿意為她改變，就如同山中的巨石，在慢慢地打磨，最后出來一塊只屬于她自己的原玉，它有棱角，可是卻甘愿為她收起，不知不覺中溫柔了她的整個世界。從此，她可以任性，也可以堅強，因為有他在。

    .

    施瑤讓白豐去告訴謝十七郎，巫族族長初五那一日讓她去東南閣樓。雖有密室，但施瑤也怕方家安插了巫族的人手，所以也不敢與謝十七郎見面。且謝十七郎如今也鮮少得閑，她打入巫族內(nèi)部，是為了與謝十七郎里應(yīng)外合，他還有許多事情需要仔細(xì)部署。所以這段時日以來，她大多借白豐之口與謝十七郎傳話。

    白豐的忠心，她是絕對信得過的。

    不久后，白豐回來，說：“郎主讓屬下轉(zhuǎn)達(dá)，小心為上，恐有詐，”頓了下，他面容扭曲地說了句：“還有，郎主想你了?！?/br>
    施瑤不禁失笑，說：“瞧瞧你家郎主，真是個不正經(jīng)的，哪有人當(dāng)著下屬的面說些話呀，也不怕讓別人當(dāng)笑話看了，”微微一頓，又說：“你也轉(zhuǎn)告澤郎，我也想他了?！?/br>
    白豐面色青白地爬窗離去。

    這兩位祖宗沒有一個是省心的，如今硝煙已起，兩人還有心思*，也不難為他一個大男人說出這些害臊的話。

    施瑤不由笑出聲，瞧白豐這般神情，想必內(nèi)心很豐富。不過她很快便收起笑意，與方槐商量初五那一日的應(yīng)變之策。巫族族長這句話說的太簡單，她摸不清他話中含義到底有多少，唯一能做的是想好每一個應(yīng)變之策。

    方槐披了方鷺侍婢的臉皮，聲音也學(xué)得惟妙惟肖。

    她不知道方槐到底藏了多少張臉皮，只知道依靠這個本事，他可以出入皇宮可以神不知鬼不覺，正因為如此，皇帝才會派他來相助。

    到了初五，施瑤與以往并無不同，她依舊早早去了巫族的宅邸，與新進(jìn)來的幾位師兄師妹聽巫族里年長的老嫗說課，老嫗在講與巫族相關(guān)的事情，幾位師兄師妹聽得認(rèn)真，施瑤也佯作認(rèn)真的模樣。

    本來當(dāng)了巫族子弟該住在巫族里面的，一個月才能出去一次。不過這里頭也有大多子弟是平民百姓的緣故，他們住的遠(yuǎn)，自然不能時?；厝?，而施瑤住得近，又有族長允許，因此可以時?；胤郊摇?/br>
    上完課后，施瑤又與幾位師兄師妹閑話家常，一天眨眼間便過了。子時一到，施瑤如約而至。如今已是半夜，周圍都是靜悄悄的，偶爾有夜風(fēng)拂過，撞響了長廊竹簾下的青銅鈴鐺。

    東南閣樓安靜得似是帶了分詭異。

    外頭僅僅有一小童，見著施瑤，上下打量好一會，他才抓起門環(huán)，輕輕地叩響，足足叩了十八聲，黃桐木大門才緩緩打開。東南閣樓足足有三層高，巫族族長并沒有明示是哪一樓，而小童似乎也沒有領(lǐng)著她進(jìn)去的打算。

    施瑤見狀，索性獨自進(jìn)去，剛跨過門檻，黃桐木門緩緩關(guān)上，發(fā)出老舊的吱呀聲響。

    她暗自心驚。

    巫族族長說了初五子時東南閣樓，卻也未具體說明是哪兒。如今她準(zhǔn)時來到，這個漆黑一片的陣仗又是何意？她輕輕地喊了一聲：“族長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