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玉珺恍惚覺得這件事似乎并不如表面上看起來那么簡單。雖然記不真切,但是她依稀記得前一世,也只是開了春,烏蘭入宮沒多久,北地各部大亂,土默特借兵大周,才平息那場叛亂。她的父親林牧之因為在秋狝中受傷,沒能參與到這次的平叛中。這一直都是林牧之生平最遺憾的一件事。 如果這一世因為皇帝的意外受傷,北地各部提前起事,所以鄭思釗和李善周才被留在北地靜觀其變,那或許一切都會不同——皇帝的傷勢或許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樣嚴(yán)重,否則他何以能夠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 這場意外來得這樣突然,虛虛實實,實實虛虛,她又能猜透幾分? “你去吧!”玉珺垂下眸子,雖是失落,可仍是堅定道,“你去吧,我在京師等你,等這邊的事情都辦妥了,你早些回來!” “玉珠兒,等我回了京,我一定給你一場最隆重的婚禮!”李善周定定道。 玉珺輕輕搖了搖頭,靠在他的肩頭,道:“李善周,我只想告訴你,我這輩子認(rèn)定了你是我的夫君。你若是想要過太平安穩(wěn)的日子,那我就隨你一起,安安穩(wěn)穩(wěn)地做你的妻子,素手持家。你若心有鴻鵠之志,志在四方,那我必定不作你的絆腳石。我祝你早日……“她朱唇輕啟,“功成名達!” 李善周緊緊地抱住她,在她的耳旁輕聲道:“我心如你心,若有二意,天打雷劈?!?/br> 第222章 魚蒙 時間飛逝而過,像是一眨眼,馬車便到達行宮前。玉珺依依不舍地下了馬車,玉滿堂和玉滿樓還有慶王皆等在門口,她剛下馬車,玉滿樓便沉聲問道:“你們倆上哪兒去了,你的身上還帶著傷,萬一傷口落了疤痕,我看你如何是好!” 玉珺臉一紅,凌晨時只想著跟李善周好好說說話,這會才覺察出羞澀來,低了頭趕忙行禮道:“讓各位長輩擔(dān)心了?!?/br> 慶王貌似彌勒,笑起來分外親切,戲謔道:“人嘛,總有年輕的時候。更何況是昨日那樣特殊的時刻。玉太醫(yī)還是別太苛刻才好,你看,她不是好好地回來了么?小玉珺,你的傷可好些了?” “托王爺?shù)镍櫢#呀?jīng)不像昨夜那樣疼了。”玉珺回道。 “那就好!”慶王滿面笑意道:“你這是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我先給你道一聲喜!” 他笑地樂呵,鄭世寧撲上來摟著她笑道:“玉珺,你可真有本事。方才圣上發(fā)了話,說要讓你進太醫(yī)院,讓你做太醫(yī)吶!雖然品階不高,可也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朝廷命官!大周開國以來,統(tǒng)共就出了兩個太醫(yī),一個正是宮里的太后娘娘,另外一個就是你了!你可真是長了臉了!” 玉珺一時愣在原地,鄭世寧晃了晃她,道:“你這是高興傻了么?快說句話呀!” 玉滿樓沉聲道:“圣上讓你進太醫(yī)院,也是為了方便你便宜行事。你可要替咱們玉家爭一口氣,拿出些真本事來!” 玉珺惶惶然地“哦”了一聲,回頭看李善周,他不過蹙了下眉頭,很快對她露出鼓勵的神色。 慶王笑著對李善周道:“該說的話你們倆也說了,你和思釗還有正事要辦,趕緊去吧?!?/br> 玉滿樓也板著臉催促李善周道:“玉珠兒的舅舅我還在這兒,玉珠兒的父親母親也都在,你還怕她被狼吃了不成,要去快去,別誤了時辰!” 他一邊說著一邊揮手讓李善周趕緊走,李善周不理,依舊給各位長輩做了個長揖,道:“我不在的日子,還有勞各位長輩替我照顧玉珠兒!” 慶王捋著自己的胡子對著玉滿堂大笑:“我看你這女婿可以,還沒成事呢,就這樣疼媳婦兒!得了,快走吧,你的玉珠兒不會飛!” 說著話就把玉珺往回帶,一邊走,慶王一邊道:“咱們只怕明日就要啟程回京。我和你舅舅原本想的是讓你悄悄替圣上治病,這樣不引人注目才好。圣上原本也是這個意思,不知為何中途卻變了主意,特意讓你入太醫(yī)院。我瞧圣上是有抬舉你的意思。既如此,你也就不必拘著,放開你的手腳好好表現(xiàn)一番!我已經(jīng)飛鴿傳書讓人將夏錦良送來,倒是圣上會親自召見夏錦良,若太醫(yī)們確認(rèn)他確然已經(jīng)痊愈,你再用你的方法給圣上醫(yī)治?!?/br> 玉滿堂拍了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道:“珺兒,你得用事實征服那些質(zhì)疑你的人,包括圣上!” 玉珺重重地點了點頭,玉滿堂和玉滿樓又抓住時機替她理清在皇帝身邊行走時應(yīng)該注意些什么,玉珺強烈地感覺自己似乎是被趕著上架的那只鴨子,還沒完全聽明白他們說的話,她已經(jīng)被推到了皇帝跟前,慶王行了禮之后,拽了拽她的衣角,她趕忙也跪了下來,就聽?wèi)c王道:“圣上,玉珺來了?!?/br> 玉珺正要開口自稱“民女”,話到嘴邊,想到自己如今身份不同了,趕忙改口道:“臣玉珺叩見圣上。” “平身吧。”頭頂上的人淡淡地說了句,玉珺聽他聲音渾厚有力,倒不像重病摸樣,倒應(yīng)了她方才的猜測。起身站到一旁,又聽他問道:“你的身子可好些了?聽烏蘭說,你昨日甚是神勇,群狼環(huán)伺你竟不腿軟,還能護著她和林南薔,著實英勇!太醫(yī)昨日也說,若不是你及時處理了烏蘭的傷口,只怕她熬不過昨夜。你保住了烏蘭的命,立下了大功,可需要什么獎賞?” 玉珺忙道:“圣上不是已經(jīng)封臣做太醫(yī)了么,這是光耀門楣的大事,是上上等的尊榮了!” “我讓你做太醫(yī),可不是為了讓你光耀門楣的,你若是治不好我的病,我依舊砍了你的腦袋!”皇帝輕笑一聲,道;“你是不是忘記了咱們的賭約了?” “臣不敢忘記!”為了這個賭約,她幾乎都要送命了,怎么可能敢忘記!玉珺暗自腹誹,趕忙從袖子中掏出那張要命的題字,“智勇雙全”幾個字上幾乎都染了血,她自己看著都是一陣rou疼,“圣上,我尋著寶藏了,這就是其中之一!那對紅玉鯉魚在林小姐和烏蘭小姐手上。想必她們也給你了?!?/br> 皇帝接過那“智勇雙全”的題字,不過看了兩眼,便丟在案上,笑道:“當(dāng)時我說的什么,你還記得么?” 玉珺心一沉,順口道:“臣記得,圣上說,‘若是她今日能得頭名,朕另有賞賜,當(dāng)是我給玉太傅的賀禮!’這句話我一直記在心上,一字不落!” “若是不能呢!”皇帝又問。 玉珺咬著唇回道:“臣忘記了。臣只認(rèn)定了要取得寶藏,并為之全力以赴!” 皇帝“哼”了一聲,道:“你若是不記得,我告訴你。朕當(dāng)時說的是,‘若是不能,那就讓她進宮來,讓宮里的嬤嬤們好好調(diào)教調(diào)教,教教她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我保管,不出一個月,她就能煥然一新!’當(dāng)時朕分明說的是你能得頭名,才有賞賜。你這副題字,比起林南薔的紅玉鯉魚足足晚了兩天才到我的案上,你何以說自己是頭名!” 皇帝耍起無賴來,才是真正的一本正經(jīng),讓人無法反駁。玉珺唇翕動了半天,終于落敗,道:“臣錯了,是臣沒深入領(lǐng)會圣意!” 皇帝只覺得好笑,這人,到底沒承認(rèn)是自己輸了。 “也罷。烏蘭昨日才對朕說,她是臨死前才發(fā)現(xiàn)你說的對,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縱然是一種才能,比起針灸醫(yī)術(shù),還是差了一大截。如今朕也有深有體會。你在朕身邊好好替朕治病,只當(dāng)是將功贖過吧?!?/br> 玉珺只覺得冤屈,拼死拼活一場,到頭來還是自己的錯。 她怏怏地應(yīng)了聲“謝圣上”,皇帝突然重重地咳嗽起來。 “快叫太醫(yī)!”慶王趕忙叫皇帝身邊的總管太監(jiān)福盛,皇帝手捂著唇,擺擺手道:“眼前不就是個太醫(yī)么!” 慶王推了推玉珺,玉珺趕忙上前替皇帝診脈。 看病用到是“望聞問切”,平日里就是給玉珺一萬個膽子她也不敢打量萬歲爺,可這會,她卻有正當(dāng)?shù)慕杩?,仔仔細細地看看這位天子。 寧康帝皇帝是先皇的老來子,年齡比起慶王小了好幾輪,分明和李善周、鄭思釗年齡相仿,可比起他二人,天生多了一分天子的威嚴(yán)和從容。用“龍章鳳姿,天質(zhì)自然”形容他,倒也是恰如其分。 他端端正正地往榻上一坐,自有一種不可言說的氣派。玉珺看他的臉,當(dāng)真同她的前一世的婆婆宣慈長公主有幾分相似。 大約是前一世在宣慈長公主那立規(guī)矩立怕了,此刻見了皇帝的臉,她不由得后背一涼,抖了一抖。寧康帝似笑非笑地掃了她一眼,玉珺唯恐他看出自己臉色的變化,趕忙低頭轉(zhuǎn)了視線,認(rèn)真診起他的脈來。 “如何了?”過了許久,寧康帝收回手來,問道。 玉珺退了幾步,跪下回道:“恕臣冒昧,圣上近日來是否總是失眠多夢,醒時頭昏腦脹,渾身總覺乏力,也無甚食欲?” 皇帝低低的應(yīng)了聲“嗯”,玉珺認(rèn)真道:“圣上這是憂思過度,積勞成疾所致。圣上頭上的傷倒無大礙,若讓臣醫(yī)治,臣有九分把握能治好。只是圣上若是長久地勞累下去,只怕會大損龍體?!?/br> 她低低地伏下身去,道:“圣上龍體安康才是萬民之心,為了江山社稷永固,還望圣上保重龍體,多加休息!” “我頭上的傷當(dāng)真無礙?”皇帝凝眉問道,玉珺點了點頭,“臣不敢打誑語,臣確實有把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