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jié)
長公主勉強牽動了嘴角,笑道:“怎么會,珺兒也是極好的?!?/br> “那多虧了您擔待!”余氏笑道,“我這一輩子生了這么多的兒子,好不容易才有了珺兒這么個閨女,我疼她!原本她嫁過來時,我想給她配兩個會些功夫的丫鬟護著她,珺兒一直對我說不必,定國公府上下都是厚道人,不會欺負她。這下我才信了,有您在,誰敢動她?” 余氏看了一眼靜巧,也不顧她的傷口,繼續(xù)睜著眼說瞎話,笑道:“您瞧我,年紀大了說話總這樣顛三倒四,您別介意。” “哪兒能。您對我說的都是家常話。”長公主道:“玉太傅當年也曾教導過我,放尋常百姓家,我還得尊稱您一句師母?!?/br> “這可不敢當!”余氏連連擺手,又笑道:“咱們兩家是親家,那才是板上釘釘?shù)木壏?。前些時候太后召見我,我們聊天時才說起,當年您和圣上還是孩子,一轉(zhuǎn)眼就快成為人父母了,誰能想我還能與長公主您結(jié)成親家。我家夫君也總對我說,玉府與國公府有兒女緣分,這都多虧了玉珺和善周,在旁人看來,玉府與國公府就是一體的。我們待玉珺如親生,待善周如半子,自然也希望您們能待他們?nèi)缥覀??!?/br> “這是自然!”長公主道。 余氏又笑:“尋常百姓家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在婆家即便是被打死都無緣,我卻不大茍同。好好的閨女嫁入你們家,若是沒有大錯,為何要隨你打罵。還有些家婆看不得兒子兒媳好,非要橫插一杠子替他們做主納妾,那真是損德敗行的事兒!我就不明白了,家和萬事興,兒子兒媳好,怎么了?招你惹你了?別說什么三妻四妾是尋常,我和夫君成親這么多年,夫君從未納妾,我們過得還不是好好的!旁人羨慕都羨慕不來!我有七個兒子,我就嚴令他們不許納妾,妻妾多了生是非,家不寧業(yè)不興,怎么對得起祖宗!這種事情,咱們?nèi)f萬不能干。您說對吧?” “呵呵?!遍L公主歪了歪嘴,沒有應(yīng)和。 兩人這樣你一言我一語聊著,玉珺在一旁簡直要笑歪了。都說余氏脾氣火爆,剛剛進門時玉珺見她這樣平和,心里還吃了一驚,以為余氏轉(zhuǎn)了性,沒成想是在這等著長公主呢。都說了二人說家常,偏偏余氏又倚老賣老了一回。在長公主的心里,左映寒將人打了,錯就在定國公府,理虧在先,現(xiàn)在還不由著余氏說? 在余氏跟前,玉珺一向報喜不報憂,沒想到余氏對這些事情竟然了如指掌。怪不得玉大奶奶說要替玉珺出氣,原來是連著前賬一起算呢!還真是多虧了左映寒,不然余氏還抓不住這樣的機會! 原本還覺得這樣陷害左映寒多少有些不厚道,這下子玉珺簡直神清氣爽。 余氏自顧自說著,玉珺低著頭裝乖巧樣子,心里又想著,只怕余氏走后自己要撞在針尖兒上。哪知余氏話鋒一變,道:“眼看著我半只腳都要邁入棺材,近來身子也覺吃力,年紀大了,就越發(fā)想要兒女陪在身邊,前些時候太傅身子也不大好,原本想讓珺兒回府多住幾日,后來一聽說定國公府里出了這么多事,也就沒敢開這個口。今日我來一趟,也是想問問長公主您的意思,能不能讓珺兒在我身邊住上幾日,也好讓我們母女倆好好說說體己話?” “瞧您說的,您身子健朗,定能長命百歲?!遍L公主應(yīng)著,回頭招呼玉珺去收拾東西。玉珺簡直如蒙大赦,不過片刻功夫便讓靜巧和西竹收拾了東西,出了門才發(fā)現(xiàn)余氏早就備好了馬車。左映寒一直跟在長公主身邊,恭恭敬敬地送余氏出了門,臨上馬車時,余氏似是剛剛想起,對長公主道:“我來之前,定國公正在府下同太傅大人喝茶,還有左大人、慶王爺也一并在場。您若是得空,不若也去我府上喝杯茶?” 左映寒聽完,只覺眼前一黑,勉強站穩(wěn)了,余氏似笑非笑地瞧了她一眼,爬上了馬車。待馬車走遠,玉珺簡直要歡呼雀躍起來。打什么罵什么,余氏最后一句話才是最致命的!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余氏的連擊! 她抱住余氏的胳膊搖道:“娘,您今兒太給珺兒長臉了!珺兒出了好大一口氣啊!” 余氏瞥了她一眼,略嫌棄道:“我們玉府的人何曾被人踩到腳底下去?你呀,出了多大的事情都不肯對我說,整日里默默受著,遲早得憋出病來?!?/br> 玉珺笑道:“其實我當真沒吃多大虧,長公主幾次想替夫君納妾,還不是化險為夷了么?” “那靜巧的臉又是怎么回事?”余氏挑了眉問玉珺,玉珺略慚愧道:“我這不是想法子替她討回公道么?” “若是換做我當年的性子,定然一拳頭打回去,還用的著費這么多口舌!”余氏砸吧砸吧嘴,玉珺趕忙討好地奉上一杯茶,道:“娘您這招釜底抽薪才是高招。您沒瞧見長公主臉都變青了,還有左映寒,這會估計想死的心都有了?!庇嗍掀^頭去還不理她,玉珺趕忙軟軟糯糯地靠在她的身上,涎笑道:“娘,今兒真是多虧了您,若沒您在,我這口大約也不能出的這樣徹底。有您真好?!?/br> 余氏到底繃不住,一下子笑出聲來,伸出手來,狠狠的刮了下她的鼻子道:“你啊,就是這張嘴甜?!?/br> 那一廂長公主送走了余氏,當下臉色便放了下來,左映寒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跟在她的后頭,解釋道:“娘,您聽我解釋。前幾日是我大哥的壽辰,府里才放了煙火,并不是像他們所說的是為我慶祝,還有那位玉家少爺,我雖然撞倒了他,可是當時他并沒有受傷,母親,寒兒句句屬實,不敢欺瞞,求母親相信寒兒?” “相信?”長公主冷笑一聲,“那‘世子夫人’四個字也是空xue來風?你對玉家少爺說的話也全是假的?左氏,我和國公爺還沒死,這個家還輪不到你做主!” “母親,寒兒冤枉!”左映寒心下一寒,趕忙跪下來,長公主厭惡地睨了她一眼,道:“你若還想在均兒身邊待下去,就好好跪在這兒反省反省自己到底哪兒錯了,等你想明白了再來尋我!”說完,她踏步離去。 左映寒愣怔地跪在原地,從天明跪到了天黑,滿心的委屈全部變成了傾訴的欲望,她渴望見到李善均,好讓他拯救自己。直到月斜柳梢,蘆葦終于出現(xiàn)在她的跟前,道:“三奶奶,三爺回來了。” 左映寒抹了把眼淚,道:“你告訴他我在這兒么?他人呢?” 蘆葦搖了搖頭,著急道:“聽三爺身邊的小廝說,三爺回府之后就急急忙忙去了長公主院子里。奶奶,您還是別在這跪了,趕緊也去看看吧。路上我倒是遇見三爺了,也沒顧得上說話,就是瞧三爺那樣子,像是要出大事!” “什么大事!”左映寒愣了一愣掙扎著要起來,蘆葦趕忙上去扶她,忍著膝蓋的劇痛,左映寒幾乎是一路小跑著去了長公主那,門口守著婆子,左映寒徑直往里走,邊走邊問“三爺可在里頭”,還未掀開簾子,就聽李善均在屋里痛哭流涕道:“娘,您這回一定要救救我啊!” 第116章 魚蒙 左映寒心一沉,掀了簾子就往里走,長公主正要訓斥李善均,見了左映寒面色更是一沉,開口便是:“誰教你的規(guī)矩,這樣硬闖我的屋子,出去!” 左映寒上前兩步道:“母親,我這也是擔心夫君才會忘了規(guī)矩……” “娘,這會您就別再說什么規(guī)矩了,趕緊想法子救我吧!”李善均一把鼻涕一把淚哭道。 長公主又氣又急,手指著他的腦袋恨不得在上面戳出個洞來:“前些時候你才在‘五石散’上栽了大跟頭,你怎么能這么不長記性!自己吃也就罷了,你還做起了買賣!枉我在你爹跟前總是夸你近來長進了些,你轉(zhuǎn)眼就犯下這樣大的錯,你讓我如何幫你!” “娘,我當真知道錯了?!崩钌凭税褱I,哭道:“爹總是嫌我不長進,我才想到做生意。當初他們拉我合伙時我當真不知道他們做的是五石散的生意,等到知道時,想退出已經(jīng)晚了,他們威脅我,若是我要退出,就去官府舉報我,說我是他們的頭子。我也是沒法子,才走到了今天這一步。近來我總覺得心里難安,今天才知道,他們一個一個都被抓了。若您不救我,我一定也會被抓走的,到時候即便我沒事,出來也會被爹打死,娘,二哥已經(jīng)當了和尚,您再沒了我,誰給你們養(yǎng)老送終?。 ?/br> 他越說越悲情,整個人都抽泣起來。長公主被鬧得頭皮發(fā)緊,終于抓到了事情的關(guān)鍵:“你說的‘他們’都有誰?” “旁的人都是我在市井之間認識的,您大約都不認識。您認識的也有一個,左少瑝。” “我三哥!”左映寒吃了一驚,長公主聞言一口氣憋在喉嚨口:“是他威脅你不讓你退出的?” “不是,左少瑝也是被威脅的?!崩钌凭s了腦袋,不敢說實話,要是較真起來,左少瑝還是被他拉著去做了這個生意的。 “我三哥沒事吧!”左映寒趕忙問,李善均瞪了她一眼道:“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只擔心你的三哥!他這會沒事,估計這會也回去想法子了……娘,您也趕緊想想法子吧,我聽說那些人都是被大理寺的人抓走的,不然你讓大哥回來,探探他的口風?” “你說什么!”長公主的身子一下子前傾,眸光一凝:“你說是大理寺的人抓走那些人的!” 見李善均點了點頭,長公主一手扣在黃梨花椅上,恨不能掰下一塊:“好個吃里爬外的家伙!” 她沉思了片刻,喚來身邊的婆子,道:“你趕緊派個人去玉府將國公爺請回來,就說我找他有要事相商,讓他務(wù)必及早回來一趟?!逼抛討?yīng)下,正要出門,有小廝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嚷道:“長公主,不好了!門口來了一大批的官兵堵在門口,說是讓咱們將三爺交出去……” 長公主面色一凜,站起身來,道:“看到你們大爺了么?” 小廝搖頭道:“沒,沒瞧見大爺。我聽他們說,是宋丞相親自帶領(lǐng)官兵過來的!” 長公主手里的茶盞一時拿不穩(wěn),“啪”一聲掉在了地上。 事情進展地極快,當玉珺知道時,李善均和左少瑝都已經(jīng)被關(guān)進大牢。玉珺聽聞時還詫異了許久,他們被捕的時間怎么就這樣湊巧,她剛剛離府,他們就出事了,而且他們出事時,定國公和左侍郎都還在玉府里喝茶。 她詫異的揚了眼看李善周,李善周道:“圣上早些時候便命宋丞相徹查“五石散”之事,幾個月下來毫無進展,直到后來宋元征被打,宋丞相才開始懷疑上三弟。昨兒抓人時,大理寺卿特意將我留在了大理寺里,估計是怕我通風報信,而慶王爺則邀了我爹和左侍郎到咱們府中,也是怕他們兩干涉抓人。這次是證據(jù)確鑿,人證物證俱全,只怕“五石散”案一干人等都要受重邢?!?/br> “所以娘是看出了風聲,趁機將我?guī)С鰜?,怕我被波及到?”玉珺眼珠子一轉(zhuǎn)。 李善周失聲笑道:“這次他們的行動十分機密,連我都被蒙在鼓里,娘定然也是不知道的。只是,娘是個玲瓏剔透的人,估計也是瞧出情況不對,所以才想著將你帶回來?!?/br> “萬幸。不然我在府里真要度日如年。”玉珺說完這句話,不免擔憂道:“我估計長公主定會認為是你從中作梗,說不準將所有的罪過都歸到你身上。不然你也別回去了,等事情都過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