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我裝作理直氣壯,其實只是為了掩飾狼狽發(fā)狂罷了。”她又說。 鐘艾的聲音很細,仿佛身體里所有的力氣都被剛才劍拔弩張的對峙榨干了,這會兒虛弱的只能維持這樣的低分貝音量。明明是像柳條抽在水面上一般的細微聲響,落進季凡澤的耳朵里時,卻又好似尖利的鉚釘一下子鑿進心臟,疼。 她若是打他、罵他該有多好,可她偏偏是這樣一副樣子,讓他頓時詞窮,只能詞不達意地解釋道:“其實今晚我本來是準(zhǔn)備和你說這件事的,在摩天輪里……”可惜,到底晚了一步,讓那個賤人搶了先。 鐘艾搖搖頭,“這不是誰先說出來的問題。”她抬起眼皮,努力定睛瞧著他,可眼眸里沉淀著受到某種劇烈刺激后留下的空洞與黯淡,她怎么也無法聚焦,“你不覺得這件事在任何時候說出來都一樣殘忍么?” 她大概厘清了整件事的經(jīng)過:三年前,季凡澤在杜子彥的懇求下幫了孟晴一個忙,結(jié)果不小心誤傷了她。跟所有權(quán)力能夠改變命運的戲碼一樣,孟晴從此成了人生贏家,而她則是那個丟掉工作的倒霉鬼;跟鐘艾當(dāng)年的猜測一樣,只是她萬萬沒想到孟晴的“后臺”竟然會是季凡澤——這個每夜睡在她身邊的男人;這個抱著她、吻著她、說愛她的男人。 四目相對間,季凡澤的眸光就這樣被她這道晦澀的眼神割傷了。他微微一沉氣,正要再解釋些什么時,鐘艾已經(jīng)繼續(xù)說道:“既然知道是這樣,你為什么當(dāng)初還要靠近我?這件事不是應(yīng)該在我愛上你之前告訴我的么?” 她的一字一句,統(tǒng)統(tǒng)令季凡澤的內(nèi)心沉痛到無以復(fù)加的地步,但所有的窒悶與心疼,逆著血流滑到嘴邊,卻只化作一句干澀沙啞的:“對不起,鐘艾?!蹦敲锤吒咴谏系哪腥?,此刻的模樣不過是一個犯了錯的孩子,可憐兮兮地乞求一絲原諒。 鐘艾覺得她現(xiàn)在最不想聽的就是“對不起”,這個來得太遲太遲的詞組在這個令人壓抑的夜晚沒有任何分量,哪怕是徐徐夜風(fēng)都可以輕易將他的歉意吹得煙消云散。而橫亙在她心底的疙瘩結(jié)的那么扎實,密密麻麻的一團,想解開卻連線頭都找不到。 風(fēng)靜了,仲夏夜的鳥語蟬鳴聲也停了。 “鐘艾,對不起。”季凡澤抿唇重復(fù)。他覺得她不說話一定是因為沒聽到,她不可能不原諒他的,他那么愛她,不是嗎? 鐘艾閉了閉眼,讓聽覺變更敏銳。 她聽清楚了,這次也回應(yīng)他了:“季凡澤,我不接受你的道歉?!?/br> 三年了,他有無數(shù)個機會來跟她道歉,可為什么偏偏要等到今晚?交往了這么久,他每一次壓在她身上宛若鯨吞蠶食般絞纏與索取時,為什么不想一想她曾因他的無心之舉而深受創(chuàng)傷?他怎么可以帶著這般晦澀的往事一步一步地接近她,眼睛都不眨就把她吞入腹中?然后等她一點一點愛上他、離不開他時,再站在愛情的制高點道出那個殘酷的秘密,他料定她會原諒他,是這樣嗎? 仿佛感應(yīng)到她心中所想一般,季凡澤的心迅速下沉,像是被綁上鐵塊扔進海里,咸咸澀澀的感覺轉(zhuǎn)瞬沒過心頭,“鐘艾,你別鉆牛角尖?!彼郑胍П?。 也許這個時候,擁抱比任何言語都更有力量吧。 可在他的手觸到她肩頭的一剎那,鐘艾悄然側(cè)過身,她的動作細微,但拒絕的意味很明顯,“不要再說了,我覺得我們都需要時間冷靜一下,拎清對彼此的感情。”說完,她頭也不回地抬腳離開。 不知是因為她的嗓音太漠然,還是轉(zhuǎn)身的姿態(tài)太絕然,以至于季凡澤一時僵在原地,只怔怔地看著她后腦勺上的那顆丸子頭隨著腳步起伏一晃一晃的,漸行漸遠。 冗長的臺階,就在腳下。 白月光打在上面,斑駁的光影仿佛在記憶中鑿開了一個洞,鐘艾又看到了三年前的那個夜晚——最后一次離開這間醫(yī)院時,一樣的臺階,她一個人走。 現(xiàn)在,她也是一個人走。 ** 入夜,床上。 沒有近在咫尺的灼熱氣息哼在鐘艾耳畔,沒有比星星還炫目的黑眸靜靜地凝視著她,也沒有和著月光一起鉆進她耳朵里的甜蜜情話,什么都沒有,她的枕側(cè)是空的,心也是空的。 臥室里靜得能聽到心臟空落落的回響聲。 假如愛情是一道證明題,需要極其細致的分析才能給出肯定的答案,那么鐘艾此刻就像個學(xué)渣一樣,她抱著被子,把臉埋進枕頭里,用她那混沌不堪的腦子一直想,一直想,似乎要想到神思通透的那一刻為止。 她不承認(rèn)自己鉆牛角尖,她只是介意。 當(dāng)然,她介意的并不是今晚從誰嘴里得知真相這一星半點的時間差,而是自己最愛的人曾經(jīng)帶給她那樣的災(zāi)難,又或者,一直以來這個男人對她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樣子的?正如從情敵口中說出的、讓她無以反駁的那兩個字眼—— 愛情,還是同情? 想想所謂的“同情”也不是無跡可尋。孟晴問出的那個問題在季凡澤聽來也許是挑釁,但在鐘艾聽來簡直是一語中的:像季凡澤這種男人要什么女人沒有呢,可他為什么偏偏看上她? 從心理學(xué)角度上說,內(nèi)疚是人類的一種基本情緒,季凡澤顯然因為曾經(jīng)害過鐘艾,而產(chǎn)生了內(nèi)疚情緒。并很有可能在此基礎(chǔ)上,應(yīng)驗了心理學(xué)家霍夫曼提出的一個虛擬內(nèi)疚理論——對別人的痛苦產(chǎn)生移情性反應(yīng)。所以這樣說來,季凡澤一開始對鐘艾產(chǎn)生的特殊感覺,大概并不是因為愛或心動,而是他對自責(zé)與內(nèi)疚的移情。 真的是這樣嗎? 鐘艾把臉在被子里埋得更深,就像一只雪地里打滾的傻狍子,她真不知道自己的專業(yè)到底是害了她,還是幫了她啊。 隔天是星期六,沒有晨光。半夜下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到早上天還陰著。 昏昏沉沉中,鐘艾聽到手機發(fā)出清脆的提示音。 心思隱隱顫動,她頂著兩個黑眼圈,摸索著拿起床頭柜上手機。她本能地以為是季凡澤,卻在點開短信的那個剎那,她無奈地拍了拍腦門,瞧她這記性。 短信是杜雨兮發(fā)來的,只有一句話:你找沈北了么? 要不是對方提醒,鐘艾差點忘了這茬,比起她的糟心事兒,雨兮才是真正身在痛苦中的人。她趕緊退出短信界面,從通訊錄里翻出沈北的電話,按了下去。 沈北的聲音聽不出異樣,難得不用加班,他似乎心情不錯。不等鐘艾說正事,他搶白道:“臺里發(fā)了兩箱荔枝,我和笑笑吃不完,我現(xiàn)在給你送點過來。” 鐘艾難得沒有拒絕,“正好我有點事情想跟你聊聊?!彪m然她不確定沈北對她的話能聽進去多少,但為了雨兮,她總要試一試。 沈北不諳她的心思,語調(diào)輕快:“嗯,我大概半小時后到?!?/br> “好的?!边@小段時間足夠鐘艾厘清思路了。 ** 一夜無眠的何止是鐘艾,還有另一個男人。 在鐘艾家樓下的花圃旁,靜靜地停著一輛黑色suv,一整夜都沒有離開過。季凡澤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大半夜把車開到這兒來,然后在車?yán)锒冗^漫漫長夜。 其實,鐘艾從醫(yī)院離開后,他本來是帶著灰敗的心情驅(qū)車回到城東別墅的。好幾天沒回來過,桂姨看到他時相當(dāng)驚訝,立馬跑前跑后地服侍著,又是給男主人放洗澡水,又是吩咐廚房準(zhǔn)備宵夜的。 熟悉的傭人,熟悉的環(huán)境,可季凡澤卻總覺得少了點什么。尤其是躺在那張松軟寬大的kingsize大床上,他不自覺地伸手摸向身旁,那里應(yīng)該有一個小小的、軟軟的身體,他伸手一撈,就能攬進臂彎里,然后輕輕地廝磨,緊緊地?fù)肀А?/br> 這樣才是一個完滿的夜晚,才能睡個安穩(wěn)覺。 可惜,季凡澤伸手摸過去,除了微涼的床單和空氣,他什么也抓不住。開燈,穿衣服,出門,上車,他從來沒有把這一系列動作做得如此麻利過,內(nèi)心仿佛點著一根蠟燭,明明滅滅的,似乎慢一點,這根蠟燭就會燒盡似的。 去他媽的冷靜,他冷靜不下來。 去他媽的拎清情感,他又不是情竇初開的少年了,有什么拎不清的。 殊不知,在鐘艾家門口,他一切的渴念和焦灼全被一盆冷水澆滅了—— 門被她反鎖了。 沒有一絲光亮從門縫里透出來,風(fēng)塵仆仆的男人攥著鑰匙,突然間就想到一個詞——掃地出門。季凡澤無奈地一挫眉,沒想到他也有今天,沒想到那只小兔子一樣的女人發(fā)起狠來,竟是跟只刺猬似的,扎得他渾身都疼。 短短的一片刻,季凡澤想到很多辦法進去那扇門,砸門,踹門,破門……可最終,他只是孑然一身坐回了車?yán)?,一坐就是一整夜,像是在等鐘艾起床,又像是只想在這里陪著她,守著她。 不知何時,下雨了。 不知何時,雨停了。 可天色依舊陰沉,初晨的第一縷陽光停在地平線上,仿佛怎么也穿透不了厚重的云層。透過凝結(jié)著濕氣的擋風(fēng)玻璃,透過彌散著雨味的潮濕空氣,坐在駕駛座上的季凡澤揉了揉酸脹的太陽xue,稍稍坐直了身體,然后他就看見了那個—— 一輛銀灰色的轎車緩緩駛進小區(qū)。 ☆、第56章 蜜方五十六 56. 鐘艾的單身公寓。 鞋柜里有男士拖鞋,衣帽架上有男士西裝,餐桌上的馬克杯也是情侶款,這些小細節(jié)落在沈北眼里,他微微斂了斂眉,嘴上倒是什么都沒問。 外面烏云壓境,仿佛大雨隨時會來,不是出門的好天氣。 放下一箱荔枝,沈北在沙發(fā)上坐下,“你不是有事兒跟我聊么?”他眉間帶著一點疑惑,卻在視線轉(zhuǎn)向鐘艾臉上那兩個黑眼圈時,忽而了然一笑,“沒睡好?你跟姓季的吵架了?我可不會當(dāng)知心大哥哥啊,你要是跟我說他的事,我立馬就走。” 就這么被猜中一部分心事,鐘艾想不驚訝都不行,可這不是重點,她本能地否認(rèn):“沒有啦?!?/br> 沈北嘴角還帶著戲謔的笑意,不等那抹優(yōu)美的弧度收起來,他就聽到鐘艾話鋒一轉(zhuǎn),有些突兀地說道:“雨兮是我朋友,你們的事情我已經(jīng)知道了……” 不知是被這個猝然冒出的名諱刺激到了,還是因為那段他永遠不想再提起的晦暗往事再度被翻攪出來,沈北唇角的弧度當(dāng)即一僵,猛地繃緊了。 那么會掩飾情緒的男人,這一刻卻什么也顧不得掩飾了,他眸光一沉,坐直身體的同時打斷她:“小艾,我當(dāng)時因為年輕沖動,犯了所有男人都會犯的錯誤,所以一直到笑笑長大成人,我都得為自己的錯誤負(fù)責(zé)。但這跟杜雨兮沒有任何關(guān)系,無論笑笑的mama是誰,我都得對他盡一個父親應(yīng)盡的義務(wù)……” 他這輩子只愛過一個女人,就是此時此刻坐在他面前的這個女人。她不止是存在于青澀回憶中的女人,不止是挫敗在殘酷現(xiàn)實下無法繼續(xù)去愛的女人,而是——他的初心。 脫口而出的這番話,連沈北自己都驚詫了。 他怎么會跟鐘艾解釋這些?為什么事情發(fā)展到了這個地步,他心里最在意不是別的,而是鐘艾是否會質(zhì)疑他對她那么多年的感情?那種感覺就好像鐘艾是他存封在心底的一幅畫,明知時光已經(jīng)把畫面吹皺,明知畫面蒙上的那些瑕疵和塵埃早已不可能拂去,可他還那么堅持的,固執(zhí)的,倔強的想要抹去每一粒浮塵,還原它的本真。 鐘艾啞然,怔怔地看著沈北,一句話都說不出。 雖然對方偏離了主題,但他話里透露的訊息多多少少還是會令她止不住地心尖一顫。目光交錯的一瞬間,鐘艾本能地低了低頭,不看他那道夾雜著痛色的眼神,也許能讓她后面說出的話更順一些。 “沈北,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并不介意你跟雨兮的事情,真的?!辈挥锰ь^看,鐘艾也能想象得到這個男人眸底的痛色一定更深了幾分,可她最終回歸了理智和冷靜:“雨兮是個好女人,不管你們之間有怎樣的誤會,她畢竟是笑笑的mama,你不讓她見孩子是說不過去的?!?/br> 沈北不表態(tài),只道:“原來是杜雨兮讓你來當(dāng)說客的?!?/br> 他一直蹙得很緊的眉頭忽然松開,可他這個樣子更糟糕,只因舒展的眉宇間寫滿了自嘲,原來是他自作多情了。一個女人不介意你曾經(jīng)做過的蠢事,還來給情敵當(dāng)說客,其中的意思還不夠明顯么。 明知沈北聽不進去她的話,但轉(zhuǎn)念想想帶著刀傷躺病床上的雨兮,她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說:“雨兮她知道錯了,所以才回國來找你和笑笑的,你至少應(yīng)該給她一個機會吧?!?/br> “機會?”沈北挑了下眉角,他一瞬不瞬地看著鐘艾,似戲謔,又似認(rèn)真:“鐘艾,你為什么不給我一個機會?” 她快要應(yīng)付不來這樣的對話,就在她心里警鈴大作的一剎那,沈北卻不再執(zhí)著于這個問題,仿佛剛剛真的只是跟她開了個玩笑那般簡單,他沉眉道:“鐘艾,你沒有經(jīng)歷過,很多感覺你是不會明白的。這五年來,杜雨兮傷害的不是我,而是沈笑。為了給笑笑一個完整的家庭,我曾經(jīng)有努力過,甚至放下了自己的執(zhí)念,想要和她組建家庭。可是她呢?她為笑笑做過什么?你可以想象一個孩子在沒有mama的世界是如何成長的么?“ 朝北的客廳本來就采光度不佳,加上又是陰天,室內(nèi)的光線偏暗。在這般光線映襯下,這男人臉上每一道清朗的輪廓里都蘊著滿滿的痛意。 看著這張熟悉的臉,鐘艾卻沒來由的感覺到陌生,是啊,她自以為了解單身爸爸的愁苦,才會幫他分擔(dān)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在他忙得不可開交時,幫忙照顧一下沈笑什么的??墒聦嵣希姲藭r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她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這個男人的內(nèi)心世界。不管他以前做錯過什么,她都不得不承認(rèn)他是個好爸爸,就算他真的無法原諒杜雨兮,這世界也不會因此而苛責(zé)他,因為他已經(jīng)付出的夠多了。 沈北也沒想到有朝一日他會跟鐘艾說這么多,不知道是釋然,還是添堵。話音落盡,他不想再繼續(xù)這個話題,貌似也沒有留下來的理由了。 鐘艾一直沒再開口,仿佛陷入短暫的沉思,直到眼皮下的玻璃茶幾反射出晃動的人影,她才意識到沈北已經(jīng)從沙發(fā)上站起來了。 她恍然抬頭的一瞬間,他剛好微微低下頭,不期然的目光碰撞,他對鐘艾補了句:“這世上不是所有的錯誤和遺憾都可以彌補的,就像我和你,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他和杜雨兮亦然。 孰料,不等沈北這話說完—— 大門處陡然傳來鑰匙在鎖眼里轉(zhuǎn)動的“咔嚓”聲,隨之而來的,是一道低沉的、不友好的男聲。仿佛是樂章中沒有經(jīng)過任何過渡陡然跳起來的那個高音,突兀又刺耳。 “我看真正錯過好戲的人是我吧?” 鐘艾和沈北的視線應(yīng)聲分開,不約而同地看向門口,可到底還是晚了一步,兩人上一秒的目光交匯,以及這一秒的驚訝錯愕,統(tǒng)統(tǒng)被開門進來的季凡澤逮了個正著。 再加上剛才隔著門不小心落進他耳朵里的那句狗屁“錯過”,讓季凡澤此刻的臉色比窗外風(fēng)雨欲來的天色更陰沉。他冷若冰霜的眼神宛若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fēng)雨,帶著巨大的摧毀力掃過鐘艾之后,稍稍往上一抬,落在表情微僵的沈北臉上。 “沈先生,我嚇到你了么?”他勾了下唇,可絕不是在笑。 雖然沈北心里坦蕩,可被對方用這種口氣質(zhì)疑著,他的語調(diào)也不由得一沉:“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我沒什么好怕的。” 被人罵了是“鬼”,季凡澤的神情更冷,狹長的黑眸里隱隱藏著戾氣,可沈北已經(jīng)對他選擇了徹底無視,只對鐘艾道:“我先走了?!?/br> “嗯?!彼s緊站起來,僵著脖子點點頭。 鐘艾這套房子本來就小,玄關(guān)處的設(shè)計偏窄,眼下季凡澤儼然一副男主人的倨傲姿態(tài)堵在那兒不肯讓步,沈北只能側(cè)了側(cè)身離開。如果不是不想給鐘艾惹麻煩,他真想一拳砸斷季凡澤那根漂亮的鼻梁骨。 門關(guān)上,屋里靜下來,黑云壓城城欲摧的感覺愈加強烈。 鐘艾故意不看那尊黑臉門神,自顧自俯身去收茶幾上的水杯,哪知她的手還沒碰著杯子,手肘上已是猛地一緊,就這么被人拎了起來。 “鐘艾,你說讓我們冷靜一下,結(jié)果你就是這么冷靜的?”根本不理會她吃痛呲牙,季凡澤冷聲繼續(xù)道:“你昨晚把我反鎖在外面,然后一大早把不三不四的男人放進來,你眼里還有我這個男朋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