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茜道：“我倒是覺得都好，可四哥他……，罷了，不提他了，你既然不樂意，自然有你的道理?！?/br>
    嘉桐對她的理解很是感動，忙把話題轉(zhuǎn)到對方身上，“那你呢？盧家這門親事，你愿意么？”

    凌茜想了想，回道：“也沒有很樂意，也沒有不樂意。好歹是認(rèn)識的人，也算出類拔萃，家世也匹配，反正，就這么回事吧?！?/br>
    語氣這么消極呢，嘉桐忙提醒她：“你忘了那年我們出游，你說的話了嗎？你說若是有一個君子，你也想追一追的。”

    “那不是年少無知么！”凌茜笑出聲，“再說哪里才有那樣一個君子啊？”

    嘉桐想起蕭漠，不由露出一抹甜蜜的笑：“萬一有呢，你早早就定下來，不怕追悔莫及么？”

    凌茜見她持保留態(tài)度，也認(rèn)真起來，問道：“難道你知道盧家有什么不妥？”

    “那倒沒有的，我也見過盧夫人和小娘子，都是極好的人?！奔瓮┟忉尅?/br>
    “可你今日很不對勁呀！”凌茜狐疑的打量嘉桐，“往日你不會對別人的婚事說這么多的，你知道什么，快告訴我吧！”

    嘉桐猶豫半晌，還是把自己知道的盧文希與蘭瑜敏之間的事說了，“……我擔(dān)心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嫁過去，盧御史卻心中有別人，這日子哪能過的好呢？”

    凌茜聽得呆了，“還有這回事……，那你蘭表姐現(xiàn)今定親了嗎？”

    “我們還沒收到定親的喜訊，也許興平姨母還在衡量誰家更好吧?！?/br>
    凌茜思量半晌，說道：“阿喬，謝謝你肯跟我說這些。我回去告訴我阿娘，可以嗎？我自己沒有主意了。”

    嘉桐有些為難：“你阿娘會不會說出去，讓盧夫人難堪啊？”盧夫人對蕭漠視如親子，又是那樣好的一個人，嘉桐也實在不愿盧家受到傷害。

    “不會不會！你放心吧，我阿娘最是謹(jǐn)慎了，我知道你們家跟盧家也親近，定不會辜負(fù)你這一片心！”凌茜連連保證。

    她既然都這樣承諾了，嘉桐也只能答應(yīng)，等送走了凌茜，蕭漠來的時候，她就把自己告訴了凌茜真相一事說給蕭漠聽了。

    如今已是寒冬，西樓里不暖和，他們就換到了翠薇園的暖閣里說話，今日衛(wèi)嘉棠在陪衛(wèi)仲彥見客，所以只有他們二人在暖閣內(nèi)說話。

    “說了就好，此事不管成與不成，瞞著她總是不好?！笔捘c嘉桐并肩站在窗前，一邊欣賞外面盛開的蠟梅一邊說道。

    “我也是這樣想，不過，就怕你姑母知道了不高興。”

    蕭漠道：“其實在長輩們心里，這件事根本不甚要緊，不過是年少時無傷大雅的沖動，可能許多人都有過，但終究都還是按家族的安排娶妻生子，到老時想起來，興許還會覺得好笑?！?/br>
    也是，哪來那么多至死不渝的愛情呢？何況以盧文希和蘭瑜敏的年紀(jì)來說，也不過就是前世初戀的年紀(jì)，可又有幾人的初戀能修成正果？

    想到這些，嘉桐的情緒就不由低落下來，因為等價代換成自己和蕭漠，似乎也可以用這個理論來驗證。

    蕭漠卻猶未察覺：“之所以這門親事會拖了這么久，一則是表弟倔強、總不肯死心，二則家里也是忙著想辦法調(diào)姑丈入京，一時未曾顧及罷了。現(xiàn)在蘭家已經(jīng)率先給你表姐定親，另一件事也有了眉目，定親之事自然也該辦了。”

    “哦?！奔瓮┡d趣缺缺。

    蕭漠這才覺察出一點不對勁，轉(zhuǎn)頭看她時，見她眼睛霧蒙蒙的，嘴唇也微微撅起，臉上一絲笑意也無，似乎不太高興，便問：“還在為他們難過？”

    嘉桐搖搖頭，可她又不知怎么跟蕭漠說自己的感受，便繼續(xù)沉默著。

    “怎么了？是想到什么事了？”蕭漠又柔聲問。

    嘉桐終于轉(zhuǎn)頭看他，在他關(guān)切的目光中，開口問道：“如果，我阿爹阿娘也堅決反對我們的事，你是不是也會把這個當(dāng)做年少時的一時沖動，默默忘記，然后娶妻生子？”

    她目光灼灼，蕭漠一時有些不敢對視，視線微微向下，似乎是在沉思。

    沉默的時間越長，嘉桐心里的失望就蔓延的越廣，她默默轉(zhuǎn)回頭，看向窗外。

    “原本，先生拒絕了我之后，我是想默默忘記的?！?/br>
    蕭漠終于開口，卻讓嘉桐的失望更添一重，她轉(zhuǎn)頭怨怒的看他一眼，就要抬腳離開，蕭漠卻立刻往她身前一閃，擋住了她的去路。

    “我不想哄騙你。當(dāng)時我不知你的心意，也覺得以你的出身，恐怕在世人眼中，我難以匹配得上，心里是有些沮喪的。我不敢再來公主府，不敢去找你，怕自己陷得更深，可我就算不來，也，也依舊會，”他的臉上慢慢染上一絲緋紅，聲音也壓得極低，“不由自主的想你?！?/br>
    兩人面對面站著，相隔咫尺，他的低語就像響在嘉桐的耳畔，嘉桐雖也被這甜蜜好聽的話打動，卻還是糾結(jié)于他的不夠奮不顧身、一往無前，所以并沒開口。

    “我也曾心口發(fā)熱，想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顧，就站到你面前來問一問你的心意?？赡惝吘惯€小，我與你談起有傾慕之人時，你都是一副情竇未開的模樣，若真與你實說，既怕你由此厭惡我唐突輕浮，又怕你懵懂間，將朋友間相投之意錯認(rèn)為相悅之情。

    “何況先生于我如師如父，我景仰他、愛戴他，我不能恩將仇報，他既然都明明白白說了，我若再私下去找你，那我成什么了？”

    好吧，這是古代，自己還是個蘿莉，他會有這些顧忌也很正常，而且也很符合他的性格和一貫作風(fēng)，嘉桐默默接受了他的解釋，卻總還是覺得有些不足。

    只聽蕭漠又說：“可當(dāng)你站到我面前，滿臉在意的問起我心中那位佳人，我就再難用任何道理說服自己，只想迫不及待向你坦陳心跡。阿喬，”他第一次這樣正面對著嘉桐實實在在的喊出這個稱呼，一時自己也有些驚訝，但隨即，他又叫了一遍，“阿喬?！?/br>
    嘉桐終于抬眼正視他：“嗯?！?/br>
    蕭漠立刻笑了起來：“阿喬，我好像忘了我要說什么?！?/br>
    “……”笑的這樣好看，只有這句話說么？嘉桐感覺到自己兩頰發(fā)燒，額頭似乎也有了汗意。

    要不是暖閣內(nèi)還有侍女在，蕭漠真想伸手摸摸她緋紅的面頰，他努力收斂心神，找回要說的話，“當(dāng)我知道，我們其實是兩情相悅之后，我就已經(jīng)下定決心，無論要我做什么，我都一定會去求得先生和公主的允準(zhǔn)，娶你為妻?！?/br>
    嘉桐還是要問：“要是他們一定就不肯呢？”

    “那我就一直求，一直等?！?/br>
    “要是他們要我嫁給別人呢？”

    “要是這樣，你肯么？”

    嘉桐望著他，忽然一笑：“要是有另一個似你這般的人，也許會肯的?！?/br>
    蕭漠再忍不住，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fā)，也笑道：“那我就去把他擊敗，讓你瞧不上他。”

    嘉桐終于釋然，滿心甜蜜，回去的時候還不忘威脅目睹了那一幕的青蘿和綠蔓：“誰要是多嘴，就跟白芷、紫藤一樣，再也不要回來了！”

    青蘿和綠蔓都是一凜。上次白芷、紫藤被小娘子放了假，到現(xiàn)在也沒能再回到府里服侍，聽說現(xiàn)在公主發(fā)了話，許她們家里自行婚嫁，還給了些嫁妝，可就算如此，也比不上在府里過的逍遙自在，于是忙都回道：“奴婢不敢?！?/br>
    嘉桐滿意的回了棲云樓，自此后跟蕭漠的感情一日千里，真恨不得每日都能在一起，也就沒了心思關(guān)心別的事。誰知到了臘月，竟然就聽說盧家已經(jīng)跟凌家定了親，而盧青璘也將要調(diào)入京中任尚書左丞。

    ☆、第89章 指點迷津

    隨后嘉桐又聽新康說，興平的女婿人選，極大可能是河陽郡王。

    “她也不想想，現(xiàn)在誰還買昭德太子的賬？一朝天子一朝臣，何況這都第三朝了?！毙驴涤行┎恍迹扒覘钊A已不是初婚，讓自己女兒去做繼室，她也真想得出來?！?/br>
    嘉桐很為蘭瑜敏難過：“興平姨母這是想權(quán)勢想瘋了吧？”

    新康思忖半晌，道：“過年宮宴，你和阿棠都不要去了，還不定怎么亂呢?！?/br>
    于是初一晚上，嘉桐就跟嘉棠留在家里玩，并沒有跟著進宮去。

    楊劭今年卻對新康和衛(wèi)仲彥都份外親近，反倒是先前有意示好的王太后，對新康不咸不淡，只與興平和幾位老王妃說話。

    王嫻看著這幕場景，只覺滿心疲憊，太后固執(zhí)顓頊，不肯聽她的建議，祖父拿她當(dāng)小孩子，也不將她的話當(dāng)回事，于是楊劭就離她越來越遠(yuǎn)。

    現(xiàn)在蕭妃肚子已經(jīng)大了起來，楊劭除了寵幸洛妃，還封了兩個宮女做寶林，去王嫻宮里越來越少，她這個皇后也做得越來越?jīng)]滋味。

    她真是想不明白，為何祖父和太后都這么自以為是？之前尚書左丞和刑部侍郎出缺，王家使盡全力，卻讓蕭遲做了刑部侍郎，尚書左丞更是直接從外任刺史中取的，難道圣人的意思還不夠清楚嗎？他寧愿把權(quán)力傾斜向蕭家，也不肯再讓王氏坐大了，為何太后和祖父就是不肯退一步？

    而興平在宗室里興風(fēng)作浪、指摘圣人，早已惹火了他，太后竟然還跟興平親近，她這是想明著與圣人不和嗎？

    王嫻壓住煩躁的情緒，臉上掛上得體的微笑，舉杯向新康敬酒：“祝姑母福延新日，慶壽無疆。”

    新康也舉杯示意，飲了一杯。

    楊劭看見，便笑道：“我們一同敬姑母一杯吧，這些年來，若不是姑母護佑，哪有我們今日？”

    他給王嫻臉面，王嫻立刻舉起已經(jīng)倒?jié)M的酒杯：“是?！?/br>
    首座太后雖聽不清他們說話，但身邊內(nèi)侍早已將話學(xué)給了她聽，她臉上的笑立刻收了，心想，你只記得新康護佑，難道我白養(yǎng)了你一場不成？

    洛太妃坐在她側(cè)面，見她神色不好看，忙舉杯相敬，太后卻不理會，將蘭瑜敏叫到了跟前說話。洛太妃十分尷尬，眾目睽睽之下，只得舉起杯自己喝干了。

    洛賢妃瞧見這幅場景，心中有氣，又見圣人只顧和皇后敬新康喝酒，便低頭悶悶飲了一杯。

    蕭淑妃卻比她應(yīng)變迅速，立刻舉杯敬洛太妃：“……兒剛懷第一胎，若不是太妃時常關(guān)照，兒真是惶恐得很?！?/br>
    “你不要太擔(dān)心，第一胎都是這樣的，以后再懷上就不會了?！甭逄灰娏怂?，臉上笑容就出來了，“酒你便不要喝了?！?/br>
    蕭淑妃羞澀的笑：“其實杯中是水?！?/br>
    洛太妃這才與她對飲了一杯。

    此時王嫻也敬完了新康酒，身邊宮人趁著添酒的功夫，與她說了剛才太后有意給洛太妃難堪的事，王嫻只覺心中堵得難受，又見蕭妃趁此機會獻媚，更是煩悶不堪。

    新康看著這大殿內(nèi)的形形色色人等，就如在看一場大戲。自從她抽身退步后，看事情反比從前透徹，也不易動怒，于是此刻看著這些人的各懷心思就只覺得好笑。

    不過到最后，看在楊劭和王嫻對自己尚還知禮的份上，新康抽空跟楊劭說了幾句話：“皇后是你結(jié)發(fā)妻子，我看她也很懂事明理，只是年紀(jì)尚輕，許多事做不得主。你是圣人，又是她的夫君，該當(dāng)多支持她才是。”

    楊劭略微一怔，很快就明白過來，卻又有些疑慮：“可她終究是王家女，做皇后也不過才一年。”

    “可她以后幾十年都是要做皇后的，就算你不給她做，她還不肯呢?！毙驴滴⑿χ戳艘谎郦q自跟興平私語的太后，“太后年紀(jì)大了，也該享享清福，正該皇后多承擔(dān)些?！?/br>
    楊劭受教，又恭恭敬敬的說：“多謝姑母教誨。侄兒許久不見姑母和太傅，常覺神思迷惘，如今聽了姑母一席話，茅塞頓開。若是能常聽姑母教誨就好了?！?/br>
    新康笑道：“圣人已經(jīng)長大了，都要做父親了，哪還用得著我來啰嗦。不過凌相公病勢越發(fā)沉重，恐怕……，你得早作打算?！?/br>
    “姑母教我！”楊劭也正發(fā)愁這事呢，他實在找不出一人來接替凌威的相位。

    這里根本不是說話的地方，新康便道：“改日再談吧，你若有暇，不妨親去探一探凌相公，聽聽他的意思?！闭f完這些，新康起身告辭回府。

    衛(wèi)仲彥與幾位駙馬和宗室王爺都在外殿，并不知內(nèi)里發(fā)生何事，新康也懶怠學(xué)，只對他說了凌威若一病不起，該推誰接替一事。

    “按理說，能坐得住這個位子，又能不偏不倚、忠心任事的，也只有你了?！?/br>
    衛(wèi)仲彥搖頭：“我可不成！我沒有凌相公那份耐心?！?/br>
    新康一笑，將頭倚在丈夫肩膀上，道：“我也不舍得你去。所以我讓圣人去問問凌相公的意思?！?/br>
    “唔，也好，凌相公心里應(yīng)是有數(shù)的?！?/br>
    夫妻二人再沒有就此多談，到上元節(jié)，楊劭忽然來訪，說是剛自凌府而來，凌威推舉了左右仆射。

    左仆射徐秉丘只比凌威小六歲，今年已經(jīng)六十二了，而且他做具體事務(wù)還行，于大事上缺乏高瞻遠(yuǎn)矚的能力，性情也太過溫和。右仆射沈頗年輕一些，今年五十七，倒是個有遠(yuǎn)見的人，但為人嚴(yán)苛，與王潁和李崇都有些過節(jié)，他一旦上位，楊劭會更煩惱。

    這兩個人性情互補，共同主持尚書省事務(wù)，倒是給凌威省了不少心力，但單獨推出任意一個，卻又都不合適。

    “要不然就暫時空置尚書令之位，令左右仆射共掌尚書省事，暫代相職?！毙驴等绱私ㄗh，“有左仆射從中斡旋，也不至于鬧得不可開交?！?/br>
    楊劭道：“若能如此自然最好?！毕鄼?quán)多分割一次，他的自主權(quán)就能多一分，所以他很喜歡新康的提議。

    衛(wèi)仲彥卻道：“只怕王李兩位不會贊同。”

    “這是尚書省的事務(wù)，與他二人何干？”新康接道，“且李崇今年已滿七十，古稀之年，也該致仕了。”

    楊劭心領(lǐng)神會：“這件事可以交給王家去辦?！?/br>
    新康一笑，覺得孺子可教，又問：“皇后可好？”

    楊劭答道：“勞姑母惦記，她很好?！彼@些日子聽了新康的話，幾乎都留宿在皇后宮里，想來要不了多久，也就會有好消息了。等皇后有了皇子，在王家也就有了話語權(quán)，架空太后并不是什么難事，他怎么早沒想到這一點呢？